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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十一娘却话锋一转:然,若不将此作视为初涉丹青者习绘,单论美湛,为免拘于教条,而不见风骨,正应单具其形而不具神韵,虽无谬失,却也离优佳甚远,仿如徒有其表却不具风度之人,只能引人一眼看过,不值回眸结交。
    好大的胆,在明知范本是裴后所作的情况下,却用徒有其表形容,意思是这幅画作看上去虽然找不出毛病,但也不值得更多鉴赏。
    底下一片吸气之声,莫说那些年龄尚小的应试者,便连诸多老于事故的长辈,也都以为此子狂妄,怕是会吃莹阳真人训斥了。
    莹阳真人却神色不变,只问话时,似乎带着几分冷谑: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临摹此幅?
    看吧看吧,果然是搬起石头砸脚不少人暗中忖度。
    十一娘却仍然不卑不亢,一点没显出惊惶来:儿虽懂得鉴赏丹青,奈何本身技法却有不足,尤其临摹,也只好先寻简易下笔,毕竟连形似都若不能,更不谈神骨风格。
    很好,胆敢在自己面前直言渥丹当年画作不算上佳,并言之有据,而非哗众取宠揣摩投好,这孩子果然有不凡之处,难怪十四郎心心念念要促成收她为徒。
    莹阳终于有了一点笑意:于画者而言,除技法外,当以自然之态、观察之法、美丑之审、赏鉴之能为不可或缺基准,你年纪虽小,但已具基准,难能可贵。
    这便是入选了。
    早前吸气之人全都僵怔当场。
    唯萧氏缓缓吁出口气来,但又立即产生了忧愁听莹阳真这语气,似乎对伊伊甚为欣赏,极大可能选中她为徒,甚至是当太后面前想到这里,萧氏不由悄悄观察太后,更觉忐忑不安。
    太后这时注视着十一娘的眼神可谓熠熠生辉。
    一个不满六岁的稚童,且不论画艺如何,单就这番沉着冷静,说话有条有理又自信不疑,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看来自家这位四妹非但不是敷衍,甚至志在必得,有意让柳氏闺秀张显才华。
    她不由睨了一眼太夫人,心下冷哼明明已经识趣妥协,就是不肯在嘴上服软,直说这庶孙女以及同宗远亲才华胜过七娘岂不便宜?非得要卖关子,死鸭子嘴硬,都当人祖母了,这气性还不减当年。
    便又问十一娘:你这般年岁,怎么就对画作赏鉴如此精到,可是已受师长教导?
    太后问话,十一娘当然要回答:儿在家中,也曾与姐妹们一同接受画师指教,幸运则是更有大母及母亲教导,并家中不少藏书名作,儿看习过许多名士画论。
    太后颔首,嘴上没再表达惊异,心里却不无震叹。
    她在画艺上不少用心,又经谢饶平指引,当然明白技法之余,鉴赏优劣的重要性,然而历代画论看过不少,对于如何用笔如何着色以及那些神韵、置陈、呼应之说滥熟于心,却始终无法体现在实际上,直到如今,也看不出究竟何为有神,何为奇趣,最多也就能看出形似罢了,倘若不是画得完全走样,让人难辨形貌,根本区分不出优劣。
    这孩子仅凭画论之著,就能赏鉴剖析,果然颇有天份。
    太后不由心动,暗暗筹划起来。
    十一娘却已经礼谢归座,面对着萧氏无奈的注视,颇为羞愧地正襟危坐。
    而柳八娘到底是没有突破自己的胆怯,始终不敢上前应试,秦氏也觉无可奈何。
    最终,入选十人确定,分别是柳氏女儿、韦缃、萧浮生、薛氏、王氏、卢氏三家闺秀,十人之中,京兆十望已经占了七个名额,只有李氏、袁氏、谢氏三家落选,被其余世家占了三个名额。
    可入选者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因为杀出重围更加压力倍添。
    越是接近胜利,越是紧张莫名,毕竟十里挑一要比早先五十突围更增机率,而接下来又是两两对阵,不少闺秀都憋一口气,力求挑剔对方不足,而显示自己优长,故而好几对应试者完全摒弃了谦逊礼让,唇枪舌箭甚至冷嘲热讽,看得家中长辈那叫一个胆颤心惊,又不能出声提醒,好在打量着太后与莹阳真人似乎并无不愉,那口气才悠悠落了下去。
    王氏今日应试者不是七郎两位胞妹,而是平阳伯王纬最小的女儿,六岁出头,气性却是不小,简直没与卢小娘子演变为武斗,结果尚未出来,这两个孩子归座之后倒都被各自长辈训斥了几句,一个面红耳赤,一个甚至哭泣出来。
    不过应试者中倒也不是全都争强斗狠,比如眼下这对,薛十三娘与柳婷而之间,就是互赞优长,然而就十一娘听来,却没有言中关键,风度教养倒是展现了,出众却未达到。
    而十一娘不幸挑中了她心目当中的最强对手,正是韦缃。
    虽然两人年岁足足相差一倍,然而就早先自评表现而言,十一娘无疑更占优势,这对手不容小觑,韦缃自然不敢吊以轻心,对方可是连裴后都敢批判,评价起她来势必不会口下留情,只早先旁观莹阳真人选评,尽管对虚伪不实者颇为嫌恶,似乎更加不喜狂悖自大者,柳十一娘虽然直言裴后不足,然则总算也有优长,尚还不至引起真人反感,不过这一轮非褒即贬,倘若自己赞对方优长,柳十一娘大可不必好强斗狠,因她已经占据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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