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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氏目瞪口呆,半响才又拧了回去:我看你才是疯了傻了,这也用来与人作比?你怎么就不爱惜一下自己,看看你眼下身体,哪还经得住生育之险?再说,万一这回也是男孩,难不成你还要再生!
    萧姨母掩面:我就是不甘心,在他眼里,那些侍妾无一不比我好,不是容颜比我娇美,就是诗赋比我更佳,总归他与我无话可说,只剩一层夫妻名份,倒是那些女人,比我更知心我这回为他一句话,就为子女双全死了,让他悔愧一世!
    萧氏也没力气再拧了,实在对姐姐无可奈何,看着她哭了好一阵,这才心疼得搂住那瘦削得几乎弱不胜衣的肩膀,长叹抚慰:别再哭了,你这身子,哪还禁得这般放宽心,别再琢磨那些事,好好将养,阿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几个孩子,姐夫那样性情,照顾自己都显无能,又哪里倚靠得住。
    其实萧氏明白这一对怨偶,还远不至反目成仇地步,她那姐夫李篱下尽管风流,也是大周文士普遍通病,别说不到宠妾灭妻地步,姐姐不松口,他也只好在别墅与侍妾私混,并没有正式纳为姬妾带回本家,这样情形,便是爹娘也不好出面责怪姐夫,然而姐姐又太过争强好胜,一昧怨怪姐夫多情,夫妻之间动辄争执,冷嘲热讽不断,长期以往又哪能和睦相处。
    只她苦劝多回,姐姐非但难以释怀,及到眼下,竟然是连自己都不爱惜。
    也不想想,如此又怎能赢得旁人爱惜?
    萧氏自问,倘若忍受不得夫婿风流多情,大不了和离归家,有家族庇护,非但不会孤苦无依,反倒省得这些烦恼,落得清净自在。
    可她也深知姐姐没她这般决断,用情太深,哪舍得与姐夫一刀两断、婚嫁自由。
    也只好先用几个外甥规劝,但愿这回生育莫像年前那样艰险,待得母子平安后,再携同阿娘、嫂子一齐开导,看能否解开姐姐心头疙瘩,与其求请别人一心一意爱惜,莫若自己对自己一心一意。
    卧内当中,姐妹俩在这携手共坐交心私话,十一娘却在外间悠悠闲闲品味桃浆,然而一盏未尽,她却看见一位贵妇迎面走来,顿时险些砸了琉璃碗。
    仍旧如云乌髻,唯碧玉簪成,简单优雅。
    仍旧朱衣月裙,轻挽纱帔,若月宫仙子凌波而来。
    仍旧玉容皎皎,不靠艳脂重粉,眉目却自带别样妩艳。
    三年未见,恩师莹阳真人,就这么促不及防站定在十一娘跟前。
    第41章 莹阳真人
    真人为何来此?手里还捧着琉璃碗跽坐在侧微仰面颊的十一娘呆怔着想。
    真人请稍坐,奴便即通禀娘子。陪同莹阳真人入内仆妪恭谨相请。
    莹阳真人微微颔首,目光恍恍扫过十一娘,大抵是觉得小丫头乞讨般捧着个碗发呆的模样稚拙有趣,才又转回眼锋,漠然打量两息,说话时,一边隽长舒扬黛眉轻挑:饮为何物?怎魂不舍守模样。
    还是熟悉那人,表面疏冷,说话从不依俗礼,即使是对陌生,也不讲客套谦辞。
    就连眉妆,也还是惯爱一种,数十年无论风尚轮换,兀她一成不变。
    大周贵女妆容百千,只说画眉,便有粗直重乌之阔眉、黑短竖立如虫翅之蛾眉、尖翘梢撇八字低之愁眉、纤修抛弯别样清丽之柳叶眉,如是等等。
    而莹阳真人,从不爱香粉朱脂,唯喜收罗各种螺黛。
    从始兴眉石,到各色铜黛、青雀头黛、苏烟黛乃至时下价值十金一颗之波斯螺子黛,刻花螺甸、雕镂精绝。
    然而这琳琅满目眉黛,却只为成就一形。
    便是这时眼前,一双清秀开朗、淡雅妩丽,却不失锋藏英姿远山眉。
    十一娘似乎又见那落笔千金一双纤巧指掌,轻执玉杆兔毫,略沾辟雍瓷砚里,几点调露蕴开墨液,色泽已经不是那般浓稠了,才能描得如此淡秀眉色。
    妆成,铜镜里那张容颜却无喜色,抛搁玉毫,转身背向。
    她的恩师莹阳真人,看似万千追奉,实则寂寞如雪。
    乍遇旧师,心潮起伏,十一娘却很快摁捺悲喜交驳之情,取净盏执玉壶,斟桃浆呈上:贵人请饮,不似别处甜腻、清爽略酸。
    莹阳真人微微一怔,心说这孩子倒与我口味一般,却没多理会,只接过琉璃盏小饮润喉。
    萧氏几乎是立即迎了出来,瞧见来者果然是莹阳真人时难得笑意殷勤这位从前即便在太后跟前,可都是寡言沉默。
    莹阳真人却不待萧氏见礼寒喧,朱红大袖轻轻一挥示意无需客套,主动说明来意:我是受人央求推辞不得,听说萧娘子有孕在身却体虚不适,才来看望。
    萧氏只觉欣喜:阿姐听闻真人驾临,只觉受宠若惊,不敢慢怠,忙于更衣梳整才好迎客,还望真人谅待。
    莹阳真人却已经起身:哪需这般拘礼,若反让萧娘劳碌,我不是来看望,倒是来折腾人了。
    就往卧内行去,萧氏自然紧随在后,事发突然,这时她也没心思交待十一娘如何。
    十一娘明知自己不该擅入,可又实在因为恩师突至惊喜不已,只盼与旧师多处一时半刻,是以只略微犹豫,便也悄无声息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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