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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奴也叹:谁说不是好在就快回本家,有娘子在,姚姬再不能一手遮天,小娘子也就好过了。
    可我听人议论,往往嫡母不会当真欢喜庶女,就怕娘子也不理会,那姚姬又狡狯,万一娘子把小娘子交给姚姬照管不比青奴本是京兆柳家世仆,当年是随三房主母来的江南,碧奴是后来姜姬理家时在当地新买仆婢,还未见过本房主母,自然忧心忡忡。
    胡说。青奴却露出一丝笑容:姜姬原是娘子贴身婢女,主仆情重,是以娘子才放了良籍,容她成为姬妾,当年娘子回京,把一应事宜托付给姜姬,可见信重,便是阿郎,也是因为娘子嘱托,待姜姬一贯信重,别人不提,我与阿媪就是娘子择定,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小娘子,这几年间,姜姬卧床,若非阿媪曾是娘子旧仆,还被那些仆婢忌惮着,也怕早不能保全小娘子,姜姬没了,娘子就算看在往日情份,也会怜惜小娘子几分。
    但愿如此罢。碧奴仍是一副不怎尽信年少多愁的模样,倒引得青奴卟哧一笑:你守着,我去看看阿媪,算时辰,小娘子也快醒了,说来也真是让人忧心,小娘子虽没因这回祸事发热,可许是受惊太过,越比往常怏怏,连话也不肯多说,又不能在此长期盘桓,阿媪也心急上火,唉。
    青奴离开,碧奴又打开了呵欠,没有留意榻上的幼/童那微微蹙起的眉心。
    她不是怏怏,人也早就清醒,之所以不愿多话,是怕言多有失。
    她实在想不明白,分明在与那人决别,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腹如刀绞,显然濒临死亡,怎么一睁眼,竟就成了个幼/童。
    最初一日还昏昏沉沉,意识不太清醒,后来渐渐康复,大约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具身体本来残留有记忆,奈何太过年幼,实在提供不了更多讯息。
    也就知道二婢一名青奴一名碧奴,那阿媪甚至不知姓氏。
    她只知道,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但已经不是自己了。
    清醒之后却瞧见个熟人,京兆十望之一王家妇袁氏,却不是当年风韵犹存的模样,看得出添了不少愁苦,这一发现让她才觉庆幸的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原本还存饶幸,尽管不能再作为自己存活,但愿是在祸难发生之前,可也落空,已经什么都不能挽回。
    她想起当年在宫宴上见到袁氏,原本没有过多留意,只因袁家虽也是京兆十望,这袁氏出身却不属京兆鼎盛的一支,那时她大婚不久,家族也正当繁荣,却听说袁氏之子王七郎与小表妹定了姻缘,故而才分外留意。
    她险些以为投生到了王家,莫非是袁氏之女?还好没有贸然失言,因今日听这二婢议论,她显然不是王家女,而是被表妹将来夫婿七郎所救。
    而且似乎还是婢生女。
    大周礼律有定,良贱不婚,便是纳妾都不能纳婢,当然仆婢得了放良书,就不会再受此限,可就她理解,世家望族的士子极少纳婢女为妾,当然这不代表贵族男儿必须对婢女避而远之,事实上越是大族子弟,因为求学等各种原因耽搁了婚娶,不乏早早便与婢女尝试人伦,甚至许多还先有了庶子,这在风气开放的大周并不算丑闻,女家也不会在意,男家就更不会坚持把婢女放良为妾,婢便是婢,即使产子,也不可能改变身份,除非主母认同。
    大周不乏风流成性的贵族子弟,却鲜少听闻宠妾灭妻,为了个婢女与元配生隙,传扬出去男子更是要被世人笑话的。
    因此她也相信青奴的说法,看来这具身体的生母确是深得嫡母信重。
    另外,袁氏娘家虽然不显,嫁的却是京兆十望,那么做为庶女还能得她照应,应该也是相当门第。
    她运数还算不差,十有八/九再度投生到了名门著姓,相比遇着寒门或者小姓嫡母,日子的确要好过得多。
    一般而言,大姓主母也是出身名望之族,凭其教养气度,绝大多数不会苛待庶女,倘若是京兆十望,就算庶女,也会被略低士族争相求娶,回家当菩萨供着,就将来前程而言,倒也不值太多忧虑。
    可就算时光没有倒转,难道她得以新生后,就要消磨于养尊处优,然后嫁人生子?
    不,她不能容许自己这般奢侈,浪费来之不易的新生。
    那么第一件要做之事,就是先弄明白自己的崭新身份,再图谋将来,庶女的局限无疑会有艰阻,但愿如她分析,是再度投生到了名门著姓,京兆十望犹佳。
    心里拿定主意,女童缓缓睁眼,轻咳一声:碧奴。
    小娘子醒了!婢女惊喜不已:小娘子能出声了?
    女童轻轻嗯了一声,任由碧奴将她扶起,往这娇小瘦弱的身子上披好几层夹衣外裳,虽是早春,却仍有些料峭寒意,臃肿的穿着是免不了的。
    从刚才二婢之议论判断,青奴与乳媪是嫡母旧仆,这碧奴倒是对庶母单纯忠心,虽听来嫡母贤良大度,不过究竟是个什么心性眼下也难以说准,教养气度是一方面,却也只是不会苛待而已,即使出身良好的主母,也有可能实际心胸狭隘,当人面前一套,私下却并不待见庶女,不至迫害,却也不可能真心怜爱。
    若是伏低讨好只为一生安稳且罢,而她注定是要争强好胜大出风头的,倘若嫡母不容,可就得多花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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