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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情况实在有点悲哀,不过沈宜织可没有自怜的时间,头微微抬了抬,她把声音放得比蚊子稍微大一点儿:我是不想让大少爷喝那杯茶。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反正说话声音小点应该没错。
    郁大少爷笑了:爷这里人干净,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哼哼唧唧的。
    沈宜织这才微微再抬了抬头:大少爷平日里,都喝菊花枸杞茶么?
    经常喝。怎样?大少爷歪歪地坐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大少爷可知道,您喝的茶里不只有菊花,还有苦薏?
    苦薏?大少爷微微抬了抬眉毛,稍稍坐正了些。
    是。《本草》里说,真菊延年,苦薏损人。今天晚上那茶里有些苦薏的花瓣,不仔细看就跟菊花无异,但是喝得多了,对身子不好。
    是吗?大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宜织,爷听说你父亲是个盐商,生母是盐商家里的家生子儿,嫡母家里倒是经营药材的,可是你与她又并不亲近。既是如此,你如何分得清这茶里的东西呢?
    第四十一章
    沈宜织险些就要惊讶得抬起头来瞪着郁大少爷了。这是把她查了个底儿掉啊!最关键的是,他查出来沈宜织根本不入王氏的眼,这让沈宜织原本想好的托词全都用不上了。
    嗯?郁大少爷声线里微微带着一丝沙哑,平常听起来稳重平和,这时候听在沈宜织耳朵里却只觉得心惊肉跳,听说你生母女红出色,你自幼也是熟习刺绣的,可是自打前些日子生了一场重病之后,就将女红针线全部忘了个精光,却懂起药物来了?
    这是克格勃吧!居然连她生病也打听出来了?
    沈宜织强压下心里的惊慌,低头红了眼眶:是自打生了那场病,醒来时连人都不认得了,练了多年的刺绣也
    那你这药理又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我娘教的。沈宜织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吧?那恐怕郁大少爷只会叫人把她拖出去烧死,而不会跟她谈什么交易,我娘也是识得几个字的,平日里除了做针线,也会看些药书。何况苦薏这东西,乡野间都是有的,我娘幼时在庄子上做粗活,田间地头是见过的。
    这些话半真半假。沈宜织曾经问过宝兰,她的生母在八岁之前是跟着父母在庄子上做粗活的,后来因着长得干净清秀,才被挑进来伺候老夫人,后来学了两年针线,进步极快,就被老夫人拨给了自己儿子,也就是沈老爷房里去伺候,最后到了十四岁才被收的房。那识字的事,也是在老夫人房里学的。当然,所谓平日里会看药书,那真是胡说八道了。
    你生母居然会看药书?
    因老夫人身子不好,我娘伺候老夫人,就想着学些弄药膳的法子,因此沈宜织觉得郁大少爷的目光宛若有形之物,跟小刀子似的,在脸上刮来刮去。
    你为何称她为娘?难道沈家这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让你呼姨娘么?
    完蛋!这倒真是疏漏了。沈宜织一个现代人,哪里有那种只呼嫡母为娘,却唤生母为姨娘的封建思想。更何况王氏那样的,她也没法把她当娘啊。
    太太,太太素来不喜欢我,也不许我叫她娘的。我,我心里只当姨娘才是我娘。
    郁大少爷默然片刻,轻轻嗤笑了一声:倒也是个有趣的。既看出茶里不对,为什么当时不说,却要打翻了茶杯?难道不知这茶翻了还可再沏一杯么?
    来了来了,这是要说到真章了。沈宜织微微闭了闭眼赌一把吧!
    我怕沈宜织很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可惜不行,她实在没法让眼泪那么收发自如,情急之中缩手入袖,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挤出半滴泪来,婷表姐好端端的就变成那样子了,我怕我也会变成那样子,被送回去。
    哦?郁大少爷似笑非笑,你是怕变成那样子,还是怕被送回去?
    都,都怕。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怕侯府?你总该知道你的婷表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吧?倘若她好端端的呆在王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王玉婷抓破了脸,十之八九要留疤了。虽然疤痕不大,但在这个年头,女人脸上只要留了疤,那就相当于破了相。
    可是她若呆在王家,迟早也会被嫡母卖了。沈宜织豁出去了,我若被送回去,也会被太太卖了的。
    难道你现在不是被太太卖了?
    沈宜织一愣,抬头就看见郁大少爷笑得没心没肺,悠然地说:别掐了,你再掐也掐不出眼泪来,这样子的眼泪,我见得多了。
    你妹啊!沈宜织扭住自己皮肉的手停了下来,十分之想掀桌。原来这混蛋早就看出来她在表演,居然还高高兴兴地看了半天的戏。一时间沈宜织脸上肌肉僵硬,不知道是该继续哭戏,还是变脸一样地露出讨价还价的奸商嘴脸来。最关键的是,她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谈话的主动已经被郁大少爷完全掌握,她已经全盘落在下风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宜织开始后悔。为什么上辈子她要学医,而不是去学营销学法律学一切练嘴皮子的专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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