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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嫌睦儿闹腾,特让乳娘带着他坐后面那辆车,我则与云雀同乘一辆。
    我身子靠在车壁上,轻摇着小香扇,一边看外头喧闹的瓦市,一边任由微凉夜风往脸上吹,倒能让人清醒几分。
    今儿入宫,倒不是一无所获,除了把积压在心里十几年的恶气出了外,我还看到,李昭对他的嫡长子真的非常看重,而李璋那个孩子也的确很优秀,在父皇和阁臣面前也不露怯,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而在处理公主和睦儿打架一案时,也能做到不偏不倚。
    但他仿佛不太有自己的主见,时不时地与袁文清眉眼相接,而且当面刺君父之失。
    其实这些都是小毛病,教养历练几年也能克服。
    这些年,我自己的起起伏伏经历,足以证明一个人一个家族,可能一时间受困、被踩在泥里,但只要够有韧性,能忍、敢拼,迟早会爬起来的。
    张家林家如今眼瞧着为官家厌弃,但未彻底倒塌,归根到底是因为李璋的缘故。
    可我又不能对璋儿那个孩子出手,这是李昭的底线,如今我也为人母,心到底没有过去那般冷硬。
    居安思危,我不能因为现在受宠,有了正一品元妃的名分,生意一切顺遂就得意忘形,越在这时候,我越得冷静。
    我一步都不能错,得走得更谨慎更稳,伴君如伴虎,他是我丈夫,同时我也得知道,他还是皇帝。
    如果我倒了,那么牧言、孙家、左家……甚至我的三个儿子都会遭灭顶之灾。
    “停一停。”
    我轻拍了下车壁,抚着肚子,对云雀无奈笑道:“我又饿了,方才闻见街面上有股子驴肉火烧的味儿,你带着侍卫去买几个来。”
    “是。”
    云雀笑着点头,下了马车。
    等她走后,马车再次摇晃在街面上。
    我从香包里拿出支眉笔,把锦被叠好,放在腿面上,将秀帕铺平,皱眉细思了片刻,在上头给陈砚松写信:
    “陈大哥:
    近来可好?腿上的寒疾可有医治?
    长安耳目众多,小妹也只有趁无人的机会给您写封信,向老狐狸求救求救。
    小妹运气不错,如今得封元妃,又怀了双生子,坐今年十月的月子。
    哎,自打上回向大哥求救,请您将杜老请至长安来,又发生了许多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先是曹氏被勤政殿太监梁元唆使,给我儿下寒毒,谁知与此同时,那梁元将蛊毒又暗中种在了我儿身上。”
    我尽量言简意赅,将睦儿中毒,以及后面李昭如何处置曹氏、张氏及朝堂的人事变动写给老陈。
    一方帕子不够写,我又从箱笼里拿了一条,接着写道。
    “小妹原本打算今年亲自去洛阳做生意,与大哥细谈过去发生的种种,谁知忽然怀孕,只能将此事作罢。
    时至今日,小妹入宫叩拜皇后,虽说出了口恶气,将这贱人气吐了血,但事后仍心有余悸。
    一则,皇后子女对小妹成见颇深,虽说孩子本性良善,但到底会向着母家,怕是日后会容不下小妹的三个孩子,小妹此时该如何自处?
    二则,李璋实是可塑之才,小妹一时陷入迷惘,不知我的三个孩子如何赶上他;
    三则,小妹深觉张达齐心机城府深不可测,而小妹碍于种种原因,不敢轻易派人去查他,还求陈大哥帮小妹暗中调查此人。小妹不能像这回一样,被动挨打,得提前做准备。
    最后,李钰那孩子没了娘可怜,如今寄养在谢子风和公主夫妇跟前。大哥素来同荣国公谢家交情匪浅,请您在国公爷跟前多说几句好话,照应一下孩子。
    数日后,小妹将会派大管事赵燕娇赶赴洛阳,开酒楼和丽人行等分铺,此信会由燕娇带给大哥。这丫头于经商一道颇有天分,还望大哥给她指点一番,莫要将人才埋没了。
    妾在长安,静候大哥回信。
    如意字”
    第125章 惊变   臣明白了
    写好后, 我把这两方锦帕折好,塞进抹胸里。
    我整了整衣襟,将车窗轻推开往外看, 车驾一侧紧随着两个抚鸾司的女卫军, 前后皆有不少侍卫护送。
    今儿离宫的时候,睦儿瞧见了胡马, 抱住不撒手,哭闹得不行, 没法子, 李昭只有让胡马去送送这小磨人精, 这会儿他俩应该在后面那驾车上, 正玩儿得好吧。
    我摇头笑笑,怔怔地看外头的长安夜景。
    各色花灯挂在牌楼上, 西域来的胡人头戴花式繁复的小方帽,脖子上缠绕着条手臂般粗细的黄蛇,招徕游人过来看热闹, 用蹩脚的中土话说:不咬人滴,不信摸摸看。
    两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蹲在贩卖旧衣的小摊前, 挑挑拣拣了半天, 拎着条六七成新的拖泥裙, 同摊主讲价。
    ……
    正在此时, 我瞧见不远处行来一对夫妇, 他们身后跟着护卫、婢女和一辆轻便马车。
    女的秀丽端庄, 认识, 是林氏,而行在她身侧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穿圆领燕居直裰, 头上戴着方巾,阔脸高鼻,相貌堂堂,气度闲雅而沉静,正是张达齐。
    我的手不禁紧紧地攥住纱裙,身子往车壁贴得更近些,仔细瞧。
    他们这行人正慢悠悠地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林氏眉头蹙着千重心事,不知在想什么,不当心脚踩在了裙子,差点跌倒,张达齐立马搀扶住夫人,摇头笑笑,摩挲着妻子的小臂,轻拍了下,温和地对妻子说了几句话,似在宽慰,他停步在一处卖饰物的小摊前,蹲下身,精心挑选了朵芍药绢花,给摊主付过银钱后,起身亲自簪在林氏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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