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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大姑娘的车坏了。那男人道,我送她去陆侍郎府。
    夏青家的呆住。
    陆侍郎夫人在家里等着璠璠上门,没想到等到了监察院都督霍决,大惊。
    丈夫去衙门当值去了,家里只有她。这本不该出垂花门的妇人,只能亲自到外院去迎。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霍决,同生活在京城,总会偶尔看见,只一直都是远远的,从未这么近过。
    那男人站在那里,真是高大,一看就是北方人。倘若不是个阉人,也是能让女子偷着多看几眼的英俊郎君。
    只可惜。
    陆侍郎夫人一眼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璠璠,这画面真是违和,监察院人鬼避忌的霍决,怀里抱着他们陆氏的女儿。
    她唤了一声:璠璠!
    陆璠回头,看见她,也唤了声:伯祖母!
    陆璠虽然坐在霍决的手臂上,但没有像被父亲抱着时那样柔软地贴在对方的身上。她的小手揪着霍决的衣襟,手臂一直是伸直的,使自己的身体和霍决的身体保持距离。
    她看到陆侍郎夫人,才放开手,向她张开手臂。
    陆侍郎夫人忙过去伸手接。
    霍决将陆璠给了陆侍郎夫人。
    路上冲撞了陆大姑娘的马车。他道,还好人无事。
    陆侍郎夫人能说什么呢,只能道谢:劳烦都督了。
    霍决点点头,摸了摸陆璠的头发,走了。
    陆睿家的两辆车坏了一辆,夏青家的挤在另一辆马车上跟在后面来了。
    陆侍郎夫人问她怎么回事。
    夏青家的道:我们坐在车里,只听到马蹄声,车突然就翻了。我爬出来一看,是监察院的人。刚刚他们走的时候,还赔了修车的钱。
    陆侍郎夫人不免抱怨:城里头跑什么马,真是,幸好没伤着我们璠璠。
    夏青家的道:得亏我们的车子走得慢。
    但陆璠的手上还是有些搓破了皮的地方,难为小孩子竟一直不哭。
    陆侍郎夫人心疼得不行,叫婢女们小心地为陆璠清理伤口,又给陆璠换了干净的衣裳,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又问她: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陆璠道:他问我在家里怎么称呼爹爹。
    陆侍郎夫人:?
    陆璠道:我说爹爹。
    这是什么傻问题,陆侍郎夫人莫名。
    是夜,霍决与温蕙面对面相拥而卧,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
    蕙娘,他道,我想要个孩子。
    好呀。温蕙道,我们去善堂抱养几个。
    她一说便是几个。
    因她的爱落不到具体的某一个的身上。若他抱养了孩子,让这些孩子姓霍承继香火,她一定能善待这些孩子,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但她的爱,只能给她自己的孩子。
    这都是上苍造人时便刻在人类的骨子里的东西。
    如男人要留下自己的骨血,如女人经历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血肉相连,便与这一块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有着与旁人不同的牵连。
    霍决也不想要旁的孩子。
    他想要一个像陆璠那样的孩子。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那样的好看,那样像她。
    喊爹爹的声音,让人心里想化掉。
    温蕙不知道白日里霍决的心态经历了怎样的冰山熔浆两极般的变化,也不知道陆璠曾经生死一线。
    她在霍决怀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一直能感觉到霍决的手抚着她的小月复,热力透过了皮肤。
    周王案后,陆睿与陆侍郎曾在散值后饮茶闲谈,点评时政。
    陆侍郎由周王案而发感慨,觉得不失为一种削藩的手段。
    陆睿不能赞同。
    因手段终究只是手段,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皇帝驱使宦官为其卖命,做见不得光、会招致民怨的事,然后在民怨沸腾时推这宦官出去顶罪,一杀了之,百姓还要额手相庆,歌颂皇帝英明。
    这是帝王手段,这手段在施行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宦官的专权、擅权。
    这等手段,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用。淳宁帝登基时间还短,已经有了一个霍决。
    景顺帝时期,不知道多少权阉沉沉浮浮,用性命填了皇帝的欲望。
    而宗室繁衍过盛,给国家财政造成巨大负担这件事,积弊已有百年。
    削藩这个事,已经是好几任皇帝和许多臣子的未竟之志。
    只做起来太难。
    因皇帝们常恨亲戚们吸国家的血,但当轮到他们分封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又怨怪好地方都被亲戚们占了,不能给亲生儿子们更丰腴的封地。
    便用手段一时解决掉如周王这样繁育得过于庞大的亲王支系,也改变不了这个循环怪圈。
    陆睿的志向是从制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从根本上改变宗室的分封制度。
    只这个事对他来讲,也如其他的文臣一样,只是志向。
    要等到他有资格去做,且得二三十年之后,登了阁拜了相再说。
    但这场闲谈点评中有一点的确被陆侍郎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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