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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外放神识,在院子百步之外的柳树下找到两夫妻,两个人都一脸惊惧, 吓得肝胆俱裂, 妇人跪在地上嘤嘤低泣,喃喃着,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这辈子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褚珀从她语无伦次的哭泣中,听出一点原委。
    这两夫妻本来有个孩子, 大儿子十二三岁上下,去城里当学徒,让恶霸给打死了。她那时怀着第二个孩子,伤心过度导致难产,孩子没保住,身子也不行了。
    把宴月亭捡回来, 他们是真心想把他当成自己孩子养, 想老来有个依靠。
    宴大叔在柳树上锤了几拳, 振作起来, “你哭有什么用, 想个法子把他送走。”
    妇人有些犹豫, “可是他还那么小,又乖巧又听话……”
    “那是个怪物!是妖魔!”男人虎眼圆睁,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张遍布鳞片的脸, 在柳树下来回踱步, “那都是他装出来骗人的,小虎子……说不定真是他害死的。”
    “等他长大一点,说不得就要吃人了, 前年,那张家村的事你忘了?满村都被那什么妖兽给吃了。”
    “那时候仙人成堆地扎在镇上,现在都走光了,这地方这么偏,要真发生点什么,我们就是下一个张家村。”
    “为什么我就捡了这么个怪物回家。”他懊恼地一拳一拳砸着树,“怎么办……”
    男人越说越惊恐,妇人蜷缩在树根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想起来,“对了,镇上还有一个跛脚的算命半仙,他总归是比我们有办法的,我明天就带上他去镇上。”
    褚珀听不下去,收回神识,她能理解他们,普通人看到宴月亭这个样子被吓到也是正常。
    后面的发展就跟罗不息说的差不多。
    第二日,农夫就带着宴月亭去了镇上,小团子牵着男人的衣角,圆圆的眼珠里映着街道两旁的杂货摊,糖画、泥人、风筝……绚烂的色彩映在他眼底,这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男人给他买糖画,他要了一副一家三口的图案,然后听话地坐在街边等他。
    褚珀跟在他一起坐下,她知道农夫要去做什么,他步履匆匆地穿过大街小巷,去找那跛脚的算命半仙。
    只可惜,那个老头子就是个江湖骗子,才听了两句,就抱上他那张破布幡子连滚带爬地跑了。男人一时手足无措,干脆一咬牙,也跟着跑了。
    宴月亭捏着一家三口的糖画,听话地坐在街角,一口都不舍得吃,直到天色黯淡,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少,他手里的糖画融成了一团看不出人样的糊糊。
    褚珀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宴月亭似乎感觉到了,很依恋地朝她靠来。
    宴月亭赶在城门关闭前往门缝里钻,守门的老头一把拽住他,“你是哪家的小孩,还不赶快回家,大晚上还往城外跑,要死嘞,赶着去投胎啊。”
    他回头狠狠咬在守门人手背上,老头吃痛松手,他跌跌撞撞地挤出门,朝着阴翳笼罩的山野里狂奔。
    入夜后,山林里的野兽都出来活动了。宴月亭被狼群围住,被撕咬得遍体鳞伤,他蜷缩成一团,在生死边缘,终于学会了控制身上的魔气。
    眉心的魔纹在满是血污的脸上亮起,幽暗的山林间响起恐怖的嘶吼。
    狼群悚然一惊,顿时耷下耳朵,夹紧尾巴,呜呜咽咽地散开。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穿梭在树林里,四野里响起野狼的惨嚎,褚珀抱着宴月亭,拨开他额发,在眉头上方看到一对指甲盖大小的坚硬凸起,刚刚顶破皮肤,还带着血丝。
    褚珀回想了下长大后的宴月亭的脸,他这里确实有两点魔纹。
    “这是啥?角吗?”她轻轻碰了下,怀中的小孩便敏感地一颤。
    魔气骇得山林里鸦雀无声,庞大的身影汇聚到宴月亭上方,刺耳难听的声音从黑影里传出,嚣张跋扈道:“一个半魔的小鬼,竟然敢驱使老子为你打狗,你活腻了!”
    黑影朝他扑来,宴月亭猛地睁开眼睛,眉心魔纹亮得刺目,那黑影一顿,僵持在半空。
    无形的威压从影子里散出,连褚珀的神识都被压住,动弹不得。
    宴月亭皮肤崩裂,大口往外吐血,几个眨眼就成了一个血人,僵持了差不多一刻钟,黑影上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被印下一个与宴月亭眉心相似的纹路。
    黑影气急败坏,“魔印,你一个臭小鬼,居然能在老子身上盖……”
    宴月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嗓音稚嫩,却戾气丛生,“滚。”
    那黑影大叫着,又惊又怒地被扯入虚空。
    一道金光从宴月亭身上射出,打入他眉心,他眉心的魔纹消散,刚生的尖角也消失了。他虚软地躺到地上,目光四处转着,似乎在找什么,褚珀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小孩终于闭上眼睛,昏过去。
    他只昏睡了片刻,醒来后便跌跌撞撞地继续赶路。
    宴月亭浑身是血地爬回家,喊他们爹娘,可他们害怕他,说为什么都扔那么远了,他还能回来。
    他蹲在门口,乖巧地没有进去。宴月亭受了很重的伤,半夜昏沉,农夫扯了家里的床单裹住他,打了几个死结,系得严严实实,坠着石头,连夜将他沉入河水最深的地方。
    他这是在为民除害。
    褚珀听着他神经质的念叨,简直气得发抖,却也无力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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