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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一弦与温疏眉沉默地走了一路,终是觉得宫道上不便说话,便索性先去了一会儿宫宴所用的含章殿,在偏厅坐下。
    眼下时辰还早,偏厅无人,宫女进来上了些茶与茶点便退了出去,方便她们说话。
    偏厅的门一阖,楚一弦便朝她扑过来,隔着一方茶桌,双手一齐拍住她的双肩。
    温疏眉刚端起茶盏,险些泼出来,匆忙放下,惊问:“干什么!”
    “阿眉,你老实告诉我。”楚一弦盯着她的眼睛,神情凝重,“你在谢府到底过得如何?”
    “我……”
    “你别怕!”楚一弦摆手,“今天我爹、我弟,也都进宫参宴。你若挨了欺负便告诉我,我在宴席上跟那混账拼了,他们便非要帮我不可!”
    她说得气势汹汹,说罢美眸一转,口吻放软了几分:“而且我也探过我爹的口风了,他也是愿意帮忙的。你上次的担忧自有道理,可他也说了,凭着楚家的势,寻个人家将你嫁了总还是行的。圣上若是问罪,硬撑一撑也过得去。”
    软磨硬泡,语重心长。温疏眉自听得出她想帮忙,但也听得出末一句话的底气不足。
    “圣上若是问罪,硬撑一撑也过得去”。
    这话说来轻巧。可当今圣上并非仁君,“撑一撑”岂有那么容易?
    她怔怔地望一望楚一弦,衔起笑,摇了头:“你瞎担心什么。”
    她再度端起茶盏,姿态轻松地抿了一口:“我过得很好,督主并不欺负我。上个月去宁州时带了我同去,让我在宁州的亲长家里住了些时日。哦,他还收养了个女儿,归在我膝下了。”
    前面的话多少有些报喜不报忧的意味,楚一弦正要驳她,冷不丁地听到后一句,硬生生惊住:“你说啥?!”
    “真的呀。”温疏眉羽睫轻眨,“有空带你见一见。嗯……咱们姐妹多年,该让她唤你作姨才是,你要备好见面礼给她。”
    “不是……你等等……”楚一弦扶住了额头,有些懵。
    她原以为自己是来给阿眉撑腰了,气势如虹,已有了七成把握今日就要带她回楚府去;她还与弟弟楚一柱私下里通了气,刚从军不久的弟弟比她更血气方刚,拍着胸脯说姐你放心,温家的事就是咱家的事,谢无那混蛋若敢扣着人不放,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怎的现下还没到和谢无叫板的那一步,就听起了一家三口过日子的故事呢?
    楚一弦缓了一缓,强自定住气,打量起了阿眉身上的穿戴。
    她原就姿容i丽,在京中一干官宦千金里都算得出挑。目下身着一身桃红色织金袄裙,外面搭着白狐皮的披风,头上玉簪金簪搭配得宜,更显得面容姣好。
    这些,该都是谢府为她置办的。
    除此之外,她也看得出她气色尚可,并无太多忧愁,是过得滋润的样子。
    楚一弦禁不住地有些信了她方才的话,一时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声音哑哑:“那你这是……这是就打算这样过下去了吗?”
    “先过着吧。”温疏眉轻声,眼中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但他可是个……可是个太监啊!”楚一弦有点急。
    “嗯。”温疏眉抿了口茶,模棱两可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知晓楚一弦想说什么。只是那种事……听来倒也非必须。倘使谢无当真能好生待她,她觉得那是可以取舍的事。
    厅门外,谢无阴着张脸静听,余光里清晰可见两名宫女吓飞了胆,颤栗如筛,便抬了下手,让她们先退了下去。
    四下没了外人,他嘴角轻扯了下。
    无意再听,他径自提步去了里头的正殿去。要了些酒来,自斟自饮。
    又过约莫半个时辰,宾客渐至,殿中热闹起来。温疏眉与楚一弦闻声便出了偏厅,往正殿里去。
    殿中宾客皆是一人一席,一家同至的也是相邻而坐。楚一弦便在殿门口与温疏眉分开了,自去寻找父亲与弟弟,温疏眉目光划过殿中,很快寻到谢无的席位,也寻过去。
    行至近前,便见他已在席边添了张椅子,见她过来,他睇了眼:“坐。”
    温疏眉依言落座,他给她夹菜:“哎,在楚大小姐眼里,我始终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也没有。”温疏眉把他送过来的菜夹起来,“她只是担心我罢了。”
    “但她必定嫌我是个太监。”他轻哂。
    温疏眉闻言知他必定又听了壁角,便不做争辩,只说:“那是她的事情,我没有那样想。”
    “真的?”
    “嗯。”
    “其实呢。”他又为她送了一筷菜过来,“男女间的那点滋味,除却生孩子我没法让你一试,其他都可以。”
    他说着,目光划在她面上,带着几许道不明的压抑情绪,问她:“想试试么?”
    第26章 心魔
    温疏眉的手一颤, 檀木筷子掉在桌上。
    她头皮发麻,呼吸也变得不畅,目光抬起来, 正迎上他的眼睛。
    一双黑眸掺着三分若有似无的笑, 犹如深不可测的寒潭一般, 让她即便再用力地瞧, 也瞧不出潭中究竟藏着什么。
    这一刻,温疏眉忽而明白了这几个月来明明他待她尚可,她却一直那么怕他。
    她怕他, 并非因为他阴晴不定, 也不是因为他手握生杀大权, 更不是因为他曾打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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