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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回农庄——一叶苇(2)

    两人一致认为,梨花坳是养老的地方,不适合年轻人呆。
    黎下知道姥姥是狗血剧看多了,给他脑补了个跌宕起伏、逆袭打脸的霸道总裁人生;姥爷则是当年职业军人的理想没能实现,想在他身上找补回来。
    不过黎下也明白,当今这个时代,想当个足不出户的农民不现实,姥姥姥爷的想法是对的,所以高考时,他放弃了心仪已久的九商农大,报了首都的军校。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姥姥姥爷的心愿,可以过自己向往的生活了。
    舅舅和舅妈其实很喜欢黎下在身边,但又和姥姥姥爷一样,认为梨花坳和大祭岭的生活对年轻人来说太沉闷了些,所以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对黎下未来发展的态度,现在听到黎下这么说,舅舅和舅妈交换了一个欢喜的眼神。
    舅舅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外面的生活,那就回来吧,我和你舅妈这些年也存了些钱,你哥和小忱一时半会儿都用不着,你要是开农庄,就拿去用。
    黎下点头:需要时我跟你们说。
    舅舅看了眼手机:这会儿没什么事,钥匙给你,你去看看太姥姥那里吧,你妈七月份回来时,和你姥姥在那儿住过几天。
    好。黎下站起来,我正好想找一下修贤哥。
    作者有话要说:
    圈在水泥房里这么多天,快出毛病了,手动个桃花源拯救一下自己,喜欢的请给个收藏,谢谢!
    第2章 大祭岭
    太姥姥家是南街39号,和舅舅的院子之间隔着五家,太姥姥太姥爷去世后,这里大部分时间都空着,所以黎下刚才没想着要过来。
    梨花坳一共十几口人,还没外面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人多,当然没有学校。
    黎下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大祭岭上的,太姥姥、太舅爷家也都是这里的,舅舅舅妈在这里开店,他天天在这几个地方来回跑,全村人都认识他,所以,他今天是一路打着招呼到的南街39号。
    大祭岭各家的宅院都宽敞、坚固且漂亮,可能缺点现代感,格调却相当高,而这些,是大祭岭人的祖先千百年以前所修建,一代代传下来的。
    以华厦国中古时期的生产力水平,一般人家建不起这样的家园,大祭岭之所以能,是因为在过去几个实行科举制度的朝代,大祭岭出了众多的举人,平均下来,一家两个还有富余。
    举人虽然大多做不了官,但在当地都能得到一份不错的职业,且不必缴税,依附在举人名下的人家也能免除各种税务,大祭岭人千百年来互相扶持帮衬,节省下来的财富修建各自的家园和村中公共设施,便有了今日的景象。
    黎下的太姥姥家,就是中举人数拉高了平均值之后还有富余名额的几户人家之一。
    大祭岭的这个历史,听起来好像很牛,实际上却是除了牛,还有点好笑,有点悲伤。
    因为出了这么多的举人,无数个秀才,大祭岭却从未有过一个进士,举人,是大祭岭人坚不可摧的天花板。
    但对于现在的大祭岭年轻人而言,祖宗们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非常不错了,尤其是长大后外出,见多了别人家的祖宗留下的那些家产,他们对自家祖宗就更满意了。
    就像此时的黎下。
    他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走进古朴宽敞的两进老宅院,伫立在空旷的院子中央,怀念和感激在胸中翻涌。
    大祭岭人的习惯,前院都不住人,东西两所房子,一所是牲口房,喂养牲口、放置马车和草料;一所杂物房,放置农具、杂物和柴草。
    现在,已经没几家养牲口了,大部分牲口房都成了杂物房,放自行车和小电驴。
    太姥姥家没人,也就没有自行车、小电驴,牲口房空空荡荡,只有树冠覆盖了大半个牲口房的黑槐树上,一只斑鸠傻乎乎的,看到人进来也不害怕,继续对着一串槐米叨叨叨。
    倏~~黎下对着斑鸠吹了声口哨。
    斑鸠看了看他,继续叨。
    黎下拍拍杉下的头:瞧瞧,人一只鸟,比你胆子还大。
    杉下不理会无聊的人类,跑过去看水井。
    水井,地窖和茅厕也在前院,水井通常在牲口房旁边,因为大牲口每天要喝很多水,水井近些打水方便,牲口房也要经常洗刷保持清洁,这样牲口才不会生病。
    水井上面有小巧的四角形青瓦亭,雨雪天打水不会被淋湿,下面起半米左右高的石台,防止脏东西滚落进去。
    黎下跳上井台,扶着辘轳往井里看,黑黝黝的井筒,小小的水面翻着神秘的光。
    杉下:汪?
    黎下说:不但能喝,还很甜,要不要尝尝?
    杉下摇着尾巴跳开。
    梨花河的水很干净,饮用没问题,大祭岭人却更喜欢用自家的井水,黎下跟着太姥姥也学会了。
    地窖在杂物房旁边,红薯和土豆都是怕冷又怕热的属性,只有在温度相对恒定的地窖才能长时间存放。
    茅厕建在院子西南角,人在院内入厕,加了盖子的粪池在墙外,这样,清理粪池的事情在外面就可以完成,不会弄脏家里。
    房子以外的地方,就是种点树木花草,养眼舒心。
    洗洗涮涮的事情一般都在前院进行,以保持后院安静干燥。
    水井都没问题,后面这几样更不会有问题,黎下拨楞了两下井台边的菊花,放心地推开二门。
    后院有上屋和东西厢房,厢房都是三间,上屋除三间正屋外,还带两间耳房,明三暗五,十分宽敞,住长辈。
    厢房住晚辈,其中一间会用做厨房。
    厨房门锁着,黎下打开看了看,锅碗瓢盆都干干净净放在柜子里,只是灶台和柜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太姥姥太姥爷在的时候,厨房里永远有好几样现成的吃食,黎下什么时候来,都是先到厨房扒吃的,他最喜欢太姥姥做的包子,大大的,皮薄薄的,粉条和鸡蛋、槐花都能透出颜色来。
    大祭岭的房子都不带走廊,下雨天不大方便,但室内采光好。
    大祭岭人本身也更喜欢在大树底下消闲小憩。
    所以,后院种的树通常都是观赏和实用并重,乌桕,椿树,橿树,栎树,花红、海棠、枣树、柿树、石榴树,总有一种是树干高大树冠茂盛适合在下面乘凉的。
    太姥姥家因为院子更宽敞,后院种的树也比较多,上屋前面有一棵枝条虬扎的老枣树,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橿树,还有两棵海棠,屋后还有椿树和榆树。
    此时所有的树叶子都变了颜色,满院金黄的秋意。
    黎下打开上屋门,闻到一股淡淡的尘土气息,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就会这样。
    他在这里上学时,学校为外村的学生提供一顿午饭,但他不喜欢吃,舅舅舅妈的店里午饭时间又特别忙,他不想过去添乱,就每天到太姥姥这里吃,刮风下雨时晚上也住在这里,从来没有这种味。
    相反,因为大祭岭空气干净,太姥姥又勤快,家里的门窗经常开着,屋子里总是飘荡着花草的清香。
    坐在太姥姥太姥爷身边给他们吹口哨好像是昨天的事,两位老人却已经走了五年,这个家属于他们的味道一点都不剩了。
    黎下喉头发哽,心口有点胀。
    老天大方地让人类拥有感情,让他们对亲情和世界产生无限依恋,却又吝啬地只肯给予他们百十年的生命。
    黎下拿过长几上太姥姥和太姥爷的遗像,擦去上面的灰尘,凝视良久,才又放回去,然后他进了西面的套间妈妈如果来,都是住在西套间。
    什么都没有,妈妈走之前把被褥收进了柜子,柜子没有上锁,但黎下没有打开。
    他在这里时,都是住西厢房,那里有太姥姥太姥爷专门为他定做的全套家具。
    他愣怔了片刻,锁了门,来到院子里,背靠橿树坐下,伸直了腿闭上眼睛。
    杉下正溜着墙根圈地盘,看到他出来,欢快地呜呜了两声,继续圈地。
    黎下闭着眼睛说:我的都是你的,费那尿干嘛。
    太姥姥去世时,把这个家留给了姥姥,姥姥和姥爷已经决定,他们百年之后把这里留给女儿齐飞燕,齐飞燕只有黎下一个孩子,因此全家人都认为,这里以后当然是黎下的。
    可黎下并不这么认为,他一直希望母亲能遇到个值得托付的人,再要个孩子,最好是女儿,女儿贴心,人老了有个细心的女儿在身边,那是福气。
    黎下生活上很糙,他自觉就算再用心,也贴心不到哪儿去。
    如果他的想法能现实,这里将来肯定是小妹妹的,就算妈妈和小妹妹在城里生活,在大祭岭这样的地方有个家,休假时回来放松一下也不错。
    在黎下心里,除了梨花坳,哪里都不是他真正的家,这个感觉与生俱来,他再努力也没办法改变。
    现在的问题是,妈妈根本就不打算结婚,可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年轻时还好,等老了
    黎下睁开眼,天差不多黑了。
    他晃了晃脑袋,把里面乱七八糟的念头晃出去,站起来:杉下,开路。
    杉下圈完地后正在巡视,听到黎下发话,撒腿向街上跑去。
    黎下锁大门时,扭头看了眼西面的40号.
    40号原来是黎下太舅爷家,也就是太姥姥的哥哥家。
    太舅爷和舅爷舅姥姥去世后,现在就是表舅家了,表哥齐勤九商大学毕业后在学校旁边接下一家书吧,表姐齐勉九商大学毕业后挨着书吧开了个蛋糕店,表舅、表舅妈去帮忙看店,每月回来个三五天,只有齐勉每年夏天出去旅游的时候能回来多住些天。
    今天,表舅家还是没人。
    黎下往齐修贤家走。
    齐修贤家是中街9号,在村子东头,黎下和杉下得穿过几乎整条街。
    黎下从没想过把农场开在梨花坳,不仅仅是因为梨花坳没有适合种植的土地,而是他压根儿没想过,从一开始,他计划中的农场就是在风回岭之外,大祭岭或鸡鸣岭,最远不超过青龙镇和古盲岭,在这个范围内工作,他能够天天回家。
    他最希望在大祭岭,一是离家最近,二是他对大祭岭有感情,农场如果办得好,可以带着大祭岭人一起赚钱。
    所以,他想找齐修贤问问情况,如果大祭岭村公所不打算出租属于他们村的山地,黎下再去找鸡鸣岭的人商量。
    齐修贤是黎下在大祭岭上学时的学长,比他高一届,两个人在小学之前彼此脸熟但没打过交道。
    齐修贤除了学习好,还有个特别的爱好吹口哨。
    而黎下的口哨吹得非常好,或者说,黎下在音乐方面特别有天分。
    再复杂的歌,最多听两遍,黎下就能用口哨流利地吹出来,就算不是歌曲,黎下兴致来了,随口吹个调调都十分悦耳,人听人爱。
    黎下说话也非常好听,这个好听不是指说话技巧,而是他的声音质感,清朗而醇厚,一呼一吸皆入韵。
    他在大祭岭得到花迷的绰号,就是因为这个。
    花迷,是九商一带对画眉鸟的土语发音。
    而在外人给黎下起这个绰号之前,黎下在家里的小名也是花迷。
    在姥姥眼里,黎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好的,她说,黎下的哭声都比别人唱歌好听一万倍,她从小就有的偏头疼就是黎下的哭声给治好的,家里人还都支持姥姥的说法,所以,黎下真正拥有花迷这个绰号的时间,其实是他还只会在襁褓里哭闹和睡觉的时候。
    黎下初一时,齐修贤初二,两个班教室挨着。
    有一次课间休息,齐修贤听到黎下和树上的黄鹂鸟对着吹口哨,惊为天人,非要跟他比,黎下被缠得没辙,就随口吹了一段前一天晚上从电视上听到的一部介绍九舟森林鸟类的纪录片背景音乐。
    齐修贤听完,不比了,非要拜师,黎下不答应,他口哨吹得好是天生,他对此并没有特别的热爱。
    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他拿什么教?
    不过,他觉得齐修贤人不错,就答应没事的时候尽量多吹几次,让齐修贤自己领悟其中的技巧。
    就这样,两个人成了好朋友。
    可就算两个人因为口哨成了朋友,两个人一起玩时,黎下依然很少吹,他吹口哨都是心情极为快乐或振奋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吹了,平时根本想不起来。
    齐修贤后来上了九商大学金融工程专业,因为成绩优异,研究生毕业后进了首都一家著名的投资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第二年就花一百多万给老爸齐兰庭买了巨人国制造、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鹰牌汽车,第三年出钱让妹妹齐思贤做环球旅行,结束后又送她去英国留学,但他本人却在五年后,也就是去年年底,突然辞职还乡,当了村公所的会计。
    黎下年前和齐修贤通过一次电话,问他怎么回事,黎下以为是首都生活成本太高,他那个工作又太费脑子,压力太大了。
    可齐修贤说:只要活着就得承受压力,是个人就无可逃避,我回来不是因为这个。
    我是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从身体到精神,一天都没有轻松过,任何事情都不能让我发自内心地高兴,可只要一回到大祭岭,一切就都好了。
    我工作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当发现自己的选择和初衷背道而驰,我决定及时调整。现在,我每天都是享受,就像咱们上学时一样。
    黎下能够理解齐修贤的感受,他的军队生活很愉快,即便是训练最艰苦的日子,累得床都爬不上去,他也只是身体累,精神依然轻松愉快,但他还是想回家,在梨花坳的轻松愉快,和其他地方的轻松愉快不太一样。
    大祭岭偏僻,但因为这里传承无数代的读书风气,大祭岭的人学历普遍偏高,走出去的人多且大部分混得还都不错,至少没有混不下去让家人倒贴的,这些人还都喜欢有点空闲就回来,所以大祭岭既不贫穷也不落后,和大都市的繁华不能比,但附近其他乡村有的,大祭岭都有。
    比如路灯,大祭岭不但有,其古朴造型还和大祭岭的风格很般配,且维护得极好,没有一盏不亮的。
    黎下和冷杉下踩着路灯温暖的光线嗲嗲向东走。
    路过中心区那块时,黎下往北稍微走了几步,想看看小吃店顾客多不多,结果看到村公所大门上的灯亮着,里面好像有人,黎下决定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对晋江的衍生定义有误解,昨天贴错了标签,今天请教编辑后,改回了原创。
    不想剧透,所以就不说被我误解成衍生的因素是什么了,大家看到后面自然会知道。
    感谢在20200305 19:59:55~20200306 18: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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