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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炮灰师尊后——独孤扳鸭(17)

    心悸。
    孟云池皱眉寻了个地方落脚,抚着忽然被针扎般疼痛的心口位置,缓缓吐了口浊气。
    第27章 谋反
    郑颉皖执笔落卷,细细描绘,一个身影经他不断仔细的斟酌下笔,跃然于纸上,头戴幕篱,背影孤绝,只被风吹起的空隙间露出轻纱遮挡之下的一小截下巴。
    他蹙眉看了片刻,觉得画不出那人半点风姿,于是将宣纸团起来扔到了桌下,而地上早已躺了好几个团成一团的宣纸,蘸着些许笔墨,驳杂不堪。
    陛下,宫人踏着小碎步上前报道:吏部尚书求见。
    郑颉皖眉头一皱,不见。
    他低头片刻,察觉到身边的人还不离去,蹙眉道:怎的还不退下
    因为他在等我。有苍老的声音传来,拐杖笃地的间响回荡在大殿上。
    陛下,邵玉清走上前来站定,距离已经超过了君臣之间该有的的仰视长度,目光齐平,开口道:江南的水患尚未解决,陛下怎么能沉迷于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忽略了正在受苦受难的天下百姓。
    郑颉皖察觉不对劲。
    这一番诘问简直莫名其妙,关于江南水患,折子他早已批下去了,邵玉清怎么突然拎出来借题发挥
    邵爱卿,你到底在说什么?
    陛下,邵玉清再进一步,您沉迷于那幅画里不理朝政,长此以往,置朝中大臣与天下黎民于何地
    郑颉皖虽说极是爱惜画卷,对之小心翼翼,但也绝对没有痴迷于它到不理朝政的地步,邵玉清这番步步紧逼的说辞,窥其异心可见一番。
    邵玉清!
    郑颉皖加重语气,身率世家望族,名门之表,还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让人误会了去。
    邵玉清并不答话,只高声道:这样一个沉迷于风花雪月的昏庸君主,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虚影便抛却国家之事,废政多年,你们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
    他身后带来的人无一人开口,但腰间的佩刀却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决心。
    进宫佩剑,群拥而至。
    这是要谋反啊。
    郑颉皖额头青筋跳起,邵玉清!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邵玉清将手中拐杖往殿上一掷,一把撕掉脸上的□□,狠狠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
    郑颉皖满脸震惊。
    二十年前邵玉清便是这番模样,二十年后却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面的古怪不言而喻。
    郑颉皖抽出长桌下的剑,沉声道:邵玉清,谋逆的重罪,你可想好承受了
    成王败寇,成者皆为正义,不算谋逆。
    邵玉清执剑,迎身而上。
    刀剑相交,郑颉皖这时才乍然发现,邵玉清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不多时他失了手,被邵玉清循着空隙刺向面门。
    他狼狈躲过,面颊被划出一道细碎的血痕,只觉浑身酸软无力。
    方才喝的那茶水里面下了药。
    邵玉清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势,围着郑颉皖摇摇欲坠的身形踱步。
    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大将军,钢铁铸就的战无不胜之名,若能将你斩杀在剑下
    想想都觉得心口热了起来邵玉清喃喃自语,仿佛要将自己隐忍多年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倒出来,叫郑颉皖看看他这御下重臣多年来包藏着的是怎样的祸心。
    最适合你的死法应当是一剑穿胸,他慢慢道:下毒药不死你,暗杀杀不了你,既然如此受天命眷顾,那我就让老天看看,看看你是怎么被我一剑杀死的。
    他凝气提剑,剑尖对着郑颉皖的心口,缓缓勾起唇角。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全力一击被郑颉皖身上被杀气触发的禁制弹开,远在千里之外的孟云池同时感觉到异常,俯身抱起闵行远,低声道:可能会有点难受,忍着点。
    说罢右手捏诀,两人身影瞬间消失。
    随即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齐国皇宫内。
    神行术过后闵行远五脏归位,整个人都犹如从高空坠落,还未从那动人心魄的心悸感回过神来。他修为不够,只能靠孟云池的手掌附在背上输送灵力保护五脏,这才没有导致破裂损伤。
    绕是郑颉皖也没想到孟云池会去而复返,何况一旁执剑的邵玉清。
    全力一击被弹开,他整个人都险些破开宫墙被弹出殿外,林成上前接住他的身影,低声问他有没有受伤。
    邵玉清挣扎着站起来,目光狰狞:仙长,修真界的人可是不管人界之事的,权力更迭,王朝兴衰,不关修真界半分,还请仙长莫要插手坏了规矩。
    孟云池替闵行远抚了抚背,将他放下来。
    你心术不正。
    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不,柳絮从孟云池袖中飞出,围着两人绕了两圈后回到他手中,与我有关。
    齐国十年统一,尚不稳定,你身为名门第一望族谋叛,天下动荡,免不了要有一番拉扯。
    他慢慢抬剑,事关大局,可算可不算。
    邵玉清抹掉脸上的血,仙长的意思是,这件事,你非管不可了
    孟云池执剑在殿上而立,身形挡在郑颉皖和闵行远前,直面殿下数不清的刀剑与异样视线,神色无波,仿佛一层幕篱轻纱隔开了两个世界。
    相国呢?
    郑颉皖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孟云池是在对自己说话,相国不在皇城内。
    我知道了,邵玉清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弃剑,双肩微微垮下来,有些疲惫,既然仙长所意与我相悖,他微微仰头,大势已去,我没有任何胜算,只希望仙长能放过林成,他的所作所为皆出自我授意,非他本愿,还请仙长能让他走。
    仙长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仿若自语。
    孟云池蹙眉看他伏下身去,走近前来,你
    邵玉清骤然发难,从袖中飞出一道银光,直袭孟云池面门。
    电光火石间铿锵一声响。
    暗器被弹开,邵玉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胸口刺痛,低头一看,前胸处插着一柄剑尖,血顺着刃锋往下淌。
    剑锋没入前胸并不深,邵玉清眼中戾光乍现,一抬头,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林成挡在他的面前,以身体作盾替他挡下攻击,长剑径直穿过了他的胸口,透出来的一点剑尖无法抵挡了,这才让他受了伤。
    邵玉清的手微颤起来,他看着身前慢慢掩盖不了身形变回原样的林成,对方背对着他,两只手却死死的抓住剑身不让其前进一步,血流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摊。
    林成张嘴一咳,咳出一大口血,都是我做的,求仙长放过他
    他甫一被刺中要害,魔气外溢,殿下的众人却都纷纷嘈杂起来,一缕缕黑气从他们的额中逸出,眼中恢复清明,皆惶惶然不知所措。魔可以将人心中的欲念无限放大,借此控制人心。他们会被蛊惑,其实也不过是在心中存过这种动机,哪怕只是电光一闪间火花般的念头。
    孟云池抽出长剑,带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利器划破骨肉摩擦之声。血珠飞溅出来,一连串溅在他身上,将那月白色的长衫染上污色,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走下神坛,沾染人间色彩后不再遥不可及,反而带着几分靡丽,偏偏脸上的神色毫无波动,倒更让人想将他拉下来,将他弄脏。
    郑颉皖看得满眼痴迷,恍惚的向前两步,又惊觉不合时宜,匆匆收回正欲踏出去的脚,立在原地。
    闵行远不着痕迹的看他几眼,变动位置离得孟云池近了些,跟随他的目光俯视地上的两人。
    柳絮的剑尖尚在淌着血,却不曾抖动半分,剑主人的心绪根本没有半点波动。
    何必
    为了这样一个人,何必做到这种地步,他提出让我放过你,不过是想借你引开我的注意力好偷袭,你让我放过他,却是将自己逃生的机会都抛却了。
    不为什么。林成喘息道。
    执剑的人缓缓皱起眉来。
    执念果然是个只会害人的东西而已。
    第28章 初情
    害人的东西,丢掉就好了。
    孟云池重新抬起右手,似乎不为所动,长剑发出轻吟,依林成所言,霎那间划破空气朝着他当空斩下,不留半分情。
    林成蓦地转身一把推开身后的邵玉清,他尚且来不及开口,只觉那剑贴着颈侧径直劈开了他的左肩,顺着锁骨往下,停在心口上方,还差那么一点点。
    恍惚中仿佛听到一声轻叹,林成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就这样蓦地暗了下来。
    邵玉清还愣在原地满脸空白。
    孟云池加重身上的威压,金丹修士的威压对于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来说难以承受,殿内有人受不住,抖着腿屈膝下来。只听殿上的人道:叛党拿归,魔物伏诛,帝王仁慈,不欲再造杀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谋逆者罪无可恕,将举家流放西姜,终身不可再回京。
    殿下一片哀哀戚戚,那姗姗来迟的皇城守卫将高冠束发的朝中臣士捉拿下来,场面嘈杂混乱,但是来来去去的人里竟没一人去管呆坐在地上的邵玉清。
    一是没人识得他的真容,二是
    待邵玉清回过神来,地上早没有了林成的身影,孟云池也不见踪影,只留下郑颉皖一人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他呢?去哪了?
    邵玉清狼狈的捂着前胸的伤口站起来,额头青筋微突,喘息道:林成呢?
    郑颉皖自然不会回答他。
    林成的身体被孟云池收走了。
    他说过会一直伴我左右,直到我达到目的前,他都要寸步不离的保护我,不能让我受半分伤害邵玉清喃喃自语,但是他怎么能食言
    他怎么能食言!!!
    邵玉清目光发红的诘问,却没有诘问的对象。他茫茫然半响,脑中忽然回想起林成被一剑从肩头劈到心口的景象,终于觉得心里仿佛缺了一块似的,浑身冰冷。
    他拿走了林成一半的生命力,自愈能力和魔气都被拦腰斩半,林成不再如之前那般强悍,而且只会越来越虚弱。
    虽然林成一直瞒着,但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从未在意过而已。
    毕竟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但也正因为知道,他才会知道那一剑对林成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邵玉清四处环顾,在郑颉皖的目光下调动轻功跃出了皇宫,有侍卫上前去拦,被郑颉皖抬手挥下了。
    他闭眼半响,想起了孟云池走之前在他耳边的传音。
    那声音总是淡淡的,但话里的内容却是不容置啄:你要当之无愧,才能对得起这个万人景仰的位置。
    当之无愧,国君合该清明廉政,一心为民,而不是这样沉迷于他物忽略了朝政之事,还被人循着空子趁机掀风起浪,偷觑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坐不好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郑颉皖张嘴喃喃,是我会的
    师尊,闵行远的手绕到孟云池背后把玩他飞舞的头发,脸上却是一副哼哼唧唧的委屈神情,我难受。
    孟云池控制着飞剑,分出一只手来轻抚他的背,你年纪尚小,修为不够,确实不该带着你施神行术。哪里还难受
    闵行远用稚嫩的声音细细道:想吐,头也好疼。
    孟云池轻叹一声,我知道了,那便先休息一两日再上路吧。
    他控制飞剑低行,寻了处小城镇落脚,找间客栈住下,当晚将林成放出来。
    孟云池看了看床上半死不活气息渐弱的人,从袖子拿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喂给对方吃下,林成那衰败青灰的脸色渐有好转。
    他伸出两指点在林成额头,不知做了什么,林成饶是在昏迷中也微微挣扎起来。
    别不舍得,孟云池神色淡漠,执念最是害人,为其所困的人有哪一个有好的下场
    这种东西,哪怕是深深扎根在身体里,也必须要剜去,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其拖入万丈深渊。
    林成的挣扎在孟云池的指尖微光下渐趋平息,他无声无息陷入了更深的昏迷里,垂在床榻的手似乎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了个空,无力的垂下。
    孟云池抹掉了他所有关于邵玉清的记忆,收回手围在房内踱步,半响在窗边立定。
    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露出一个略带嘲意的笑,我出手在瞎掺和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出手帮林成,只是单纯的因为看不惯吗?
    还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压抑了一整天的东西忽然爆发。
    头疼。
    疼得要裂开了。
    孟云池险些从窗户上跌出去,五指成爪状抓在自己的头上,用力得青筋暴起。
    烛影摇红,无声熄灭,房内的瓷器乍裂,破碎之声响起。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正在逸出一丝丝的黑气,缭绕在四周,房内的一盆兰花在黑气的侵蚀下慢慢枯萎。
    倒地的一瞬间身周黑气骤然一消,闵行远听到动静推门而进,恰巧看见孟云池在地上呕血。
    黑红色的血。
    师尊!
    闵行远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孟云池胸前衣襟早已被血濡湿,他眼睛半睁,脸色惨白,左手狠狠抓着心口处,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师尊,师尊!
    闵行远的手贴着他有些冰凉的面颊,四处环顾,看见床边放着的那瓶还魂丹。
    他用灵力将丹瓶抓过,倒出丹药来喂进孟云池口中。
    许久之后孟云池唇角不再溢出血丝,他长吸一口气,撑着桌角慢慢站起来,闵行远在旁边扶着他,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连忙问道:师尊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孟云池低声道:无
    他话未说完,眼前骤然一黑,终于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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