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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眼睛往chuáng上一瞥,瞥见楚邹素绸中裤下翘出老高,便道一句移开话题:爷,你该起来撒尿了!
    铜制鱼嘴儿尿壶咚咚响,楚邹展肩直背地坐在chuáng沿,偏叫小麟子端着壶伺候。小麟子蹲身子跪在chuáng前,不自觉瞥了一眼那悍物又低下头,假作若无其事。
    楚邹看见了也不揭穿,他在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看过小坏书了,被掩在圣济殿的最边角不起眼处,但可瞒不住他,他的父皇也没想瞒住他。其实他在六岁上就已经发现了那丛书,只不过不到年纪他便不看,如今他可是什么不晓得?
    皇子在娶妻前都会配备司寝的教导姑姑,今岁过了年,李嬷嬷便给他默默添了个十七岁叫芬岚的宫女,虽没明说做什么,但楚邹明白其中之意李嬷嬷在代行母后的关照,他心中敬重这个沉默端庄的中年妇人。那些事儿提前懂了没坏处,只不过他没兴趣罢了。
    到底自个儿的天赋秉异却叫他得瑟,他便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叫小麟子收起来:看什么?服侍你主子爷穿衣。
    那jīng致嘴角噙几许孤傲,冷俊的五官自小叫人贪看不够。小麟子吐了吐舌头,秀气小脸蛋晕开红云:太子爷学坏了。声音低低清甜。
    先搭一袭斜襟素纱中单,领织黻纹十一,外罩两肩绣蟠龙大袖玄衣,把五采玉珠九旒冕在两鬓一系,那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便将楚氏皇族的天家冷贵一展无余。小麟子上下仔仔细细把楚邹拉平扯直,便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往皇极门外出去。
    祭天祈雨的地点在这座紫禁城最西角的英华殿,走过去可有不少路,管家太监给备了抬无篷舆轿,四命太监肩上架着轿杆晃晃悠悠地往东筒子走。小麟子一手搭着轿沿,一手垂在身侧摆着,十岁少年森青色袍摆在风中轻拂,忽而慢悠悠,忽而小跑几步随上。
    轿子声吱嘎吱嘎,在清晨的十米高墙下富有韵律。路过尽头的小闱院,隐约听见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我儿可听见龙舆,皇帝终于来接本宫了?
    有男孩答她:母后听岔了,并无声音。
    明明就是有,小乖儿子学会撒谎了。女人便嗤嗤笑:皇帝忙于政务,可有三五天不来咱们翊坤宫了。我儿已学会拿笔,等你父皇来了定要写一手好字叫他欢喜。
    笑语空泛飘忽,应该思绪依旧糊涂。算算时间过去五年,如今应有二十三,皇七子业已八岁。自从被关进去后楚昂便再没有过问过,冬天来了没什么人进去添暖,chūn天了也无谁人进去送果儿换褥子。自从进去后便如同与这座皇城隔绝,而皇七子楚邯的宽慰声是平静无波的,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楚邹和小麟子都没有出声,其实当年流鼻血那件事是楚邹背了黑锅,但小麟子和楚邹互相缄默着都没有对陆安海解释御膳房太监们都记仇,若是晓得了,只怕更没有好日子过。
    从东筒子往御花园穿,过乾西四所往尽头就是英华殿,楚邹指着乾西二所问:你可还记得这里?
    小麟子往里头瞅了一眼,破院子斑驳老窗,风chuī窗叶子一dàng一dàng,莫名几许诡秘凄瑟。便勾着奴才相的脑袋摇摇头:晦气森森的。
    楚邹说:最好不记得,进去的都没好果子吃。话音方落,想到四岁初入宫时的盛眷与五岁的众叛亲离,怎生却似一语成谶般感觉不好。便凝眉催促抬轿太监快点,仔细晚了时辰。
    好在前脚刚跨进英华殿山门,后脚寿昌王伴着皇帝的身影刚刚到,主仆二个互相对视一眼,默默舒了口气。
    楚昂束一袭玄色绫罗缎团龙冠服,负手走进来,身后跟着十九岁的大皇子楚祁,着亲王青衣礼袍,眉宇间毓秀冷淡。自从楚祁长大后,似乎与父皇的感qíng却倒亲善起来,不像幼年时候那般拘束无言。是在为孙皇后守孝三年后才成的亲,去岁八月完婚,那方卜廉的女儿喜欢他,便一直为他等到了十八岁,婚后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波澜,总之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着。
    楚邹叫一声:父皇,皇兄。
    皇帝点点头,见大臣与司仪都准备好,便吩咐道:吉时将至,这便开始吧。
    兄弟四个站成一排,太子楚邹立于最前,其后依次是楚祁与老二老三。十七岁的楚邝身量已与皇长子差不多高,棱角分明的轮廓,是英挺冷鸷的,眉宇间总是噙几许讽弄。老三今岁十五,依旧是略带苍白的瘦弱身型,那眼角不浓不淡的笑意却叫人如沐chūn风。去年便已经有朝臣上表提议他该封王了,唯独楚邝至今无人问津,楚邝每每想起来便觉好笑,却兀自不急,只是对着台阶下皓齿红唇的小麟子抿嘴笑笑。十岁的小麟子被看得别扭,脑袋瓜子左扭扭右看看,见两边上树多,她便悄悄爬树掏鸟蛋儿去了。
    楚邹立于兄长身旁,扬着下颌只若无视。
    太常寺卿施礼燃香,念祭天祝词,皇帝与太子轮流至案前上香,前朝鸣太和钟鼓,礼乐声起,烟云缥缈,肃穆噤声,百官下跪。从辰时正至巳时末,一个多时辰后方才结束。
    皇帝赏了大臣们在玄武门内用斋饭,皇子与皇女分别在斋宫的左右配殿用斋。楚祁至封王出宫后,便不愿意再与弟弟们有亲近了,唯一亲昵的就只有长公主一家。因今日也把方僷带进宫来,此时方僷已有二月身孕,正在坤宁宫里和长公主一块儿歇着,他便先走一步。
    第73章 『柒叁』惊鸿一瞥
    斋宫临着乾清宫东侧,从内左门右拐进仁祥门便是,皇帝祭天典礼后皇子皇女们在此戒斋。
    三月的天chūn寒依稀,这会儿是晌午光景,红格子镂雕窗内地砖青灰,光线显得有些yīn凉。左右偏殿侍膳太监们正在端盘子上菜,殿内各摆了两张大桌子,皇子女一桌,几个王爷府上的世子或郡主坐一桌。各桌上摆八个素菜盘子两例素汤几碟小食,梅gān菜煸四季豆、宫廷老豆腐,凉三丝,苞谷荸荠萝卜羹五色鲜香,琳琅满目。
    因着皇帝不入席,这席间的规矩便轻省了,几个年纪小的世子世孙不肯上桌吃饭,纷纷过阳曜门溜到隔壁的空院去玩耍。肃王与庆王府上的孩子尤其多,也不知道在闹着啥,隔着院墙都能够听到唧唧喳喳
    老蛤蟆,爱上树,上了树,下不来,咕呱咕呱哭着闹
    楚邹已换上太子常服,杏huáng色五爪四龙纹绫罗缎,玉冠cha金簪,肩展脊直地端坐于主位。旁座是楚邝与楚邺,另有几个从小在宫墙下一块儿长大的世子作陪,个个玉冠华服,隽贵养眼。所幸没有宫女在旁服侍,不然一定眼皮子都不敢往上抬。
    此刻人人端姿而坐,只等楚邹发令。楚邹说一声:动筷吧。各桌上才听见碗勺起落的动静。
    窗外又传来嚷嚷:瞧,她下不来了,她是个蠢太监
    不对,她是玉柔小姐
    编着歌儿曲儿的,中间还夹着嘁嘁地笑声,不用猜都知道在说谁。
    玉柔小姐是贵子圈里送给宋玉柔的绰号,宋玉柔每次听到就牙根儿痒痒,奈何生得女气,他家里从祖辈到父母又无一个不对他娇生惯养,心里头是个爷们也没办法,只能gān咬牙。
    宋玉柔听着不对味,便对楚邹蹙眉道:太子爷,那奴才真该抓起来揍一顿屁股。
    呵,他倒是舍得?送去的宫女也不见他比这要上心。楚邝斜眼睨楚邹,意味深长地勾唇笑。
    说到司寝宫女,三个兄弟其实都有了。楚邝在十三岁那年张贵妃就给拨了个,楚邺身子骨偏弱,殷德妃是在今岁刚刚拨的。张贵妃原指望叫儿子早些开了窍,或许哪日身边宫女怀上孕,也好找个借口求请出宫建府。但楚邝却似不急,问他,便说是宋玉妍不让,素日也不去皇帝的跟前露脸讨好。把张贵妃气的,看儿子这般萧瑟又舍不得打下去,气到最后总是自个做母亲的心疼。
    楚邺也没碰,倒是和楚邹一样,只是因为不想。但楚邝却是希望楚邹碰的,话语里带着点试探。
    蠢尿炕子,小时候瓜蠢,长大了又是只皮猴。楚邹正yù动筷子,脑门便有些抽筋。
    这些年因为母后突然不在,他对某些抓在手里的东西变得小心起来,连带着对她心肠也软了。她惯是见风使舵的,晓得自己纵着她,便越发皮实了,成天不是上树就是捅蜂窝眼子,整个紫禁城里就没哪个太监比她逍遥。
    听楚邝这般一说,便把银筷子一顿:二哥自个的事不cao心,总管我东宫的琐碎做甚么。又问向楚邺:三哥的封号可定了?王府约莫建在何处?
    两句说得便叫楚邝脸上挂不住,近三朝的皇子就只有自己一个十七岁了还镇日留在宫中闲晃,而他少年时在皇城里多少风光?
    执起手边一盏清酒,笑笑着抿了一口。他的上唇略比下唇厚些,像他的母妃,这样的人总是容易想得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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