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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秦三见(30)

    何唤先进去坐下:这三杯酒呢,两杯叫喜结连理,是你们俩的,一杯叫与我无关,是我的。
    他刚把酒分好,抬头看见沈恪在盯着自己身后的墙看。
    何唤转头也看向那幅画。
    林声说:我很喜欢这幅画,经常来看它。
    沈恪一直望着那幅画,然后轻轻地握住了林声的手。
    第48章
    有些话甚至不需要说出口,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了解对方的想法。
    林声知道,这幅画的作者必然是沈恪,只不过对方没主动承认, 他也就不继续追问。
    他跟沈恪,要给彼此最大限度爱和自由, 因为他们都不够坚强勇敢, 即便在这个时候, 也一直在下沉。
    何唤招呼他们坐下喝酒:喝完这杯我就忙去,这个包厢留给你们俩。
    他轻轻跟林声和沈恪碰杯:庆祝我哥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何唤喝了一口酒, 半杯下了肚。
    慢点喝。林声对他说。
    何唤托着下巴打量眼前的两个人, 笑盈盈的,羡慕又幸福。
    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吧, 会因为对方的幸福而感受到幸福。
    认识这么久, 何唤见识过林声最颓丧的时刻,好像一片轻盈的雪都能把人压垮。
    现在真好, 下再大的雪也不怕了。
    何唤其实有很多话想跟沈恪说,但他忍住了, 自己不过是个朋友, 有些事还是不要越矩,他相信林声遇见的人一定是最懂他的, 也相信林声选择的人也会同样交付真心。
    这是他们的爱情和人生, 作为好友,永远地站在林声这一边, 祝福他就完事儿了。
    何唤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起身伸了个懒腰。
    吉时已到, 我要去搞创作了。何唤突如其来的灵感, 他迫不及待要去写一首新歌。
    这首歌他要偷偷献给眼前的这两个人, 他并不完整地了解二人的感情经历,也并没有深入打探过他们如何相交相知,但没关系,不重要,他会用他的方式,构建一个关于他们的幻想的美妙世界。
    何唤走了,告诉他们可以尽情在这里休息,最近没有客人,酒吧冷清得很。
    包厢里只剩下林声跟沈恪,他们正对着的墙面上就挂着那幅画。
    我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自己的画。沈恪说,但说是自己的好像不准确,业内的人都觉得我有模仿大师之嫌。
    林声还没好好听沈恪聊起过他身上发生的事,作为一个门外汉,他也并不知道那些大师。
    可是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是你的作品。林声说,不光是我,何唤也这么觉得。
    沈恪有些意外,看向了林声。
    真的。林声说,你还记得圣诞节时你送我的画吗?何唤是看过这幅之后才看到的那一幅,当时我们在群租房里,他看见我拿着那幅画,立刻就觉得眼熟。
    沈恪听着他的话,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我对画画一无所知,那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林声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在临摹,或者无意间受到了影响,但我认出了你和你的作品。
    林声微微倾斜身子,靠在了沈恪的肩膀上。
    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你的痛苦了。
    搞创作的人最怕的几件事就包含没有灵感和模仿抄袭。
    林声当然相信沈恪一定不会刻意去模仿,但那种潜意识里受到别人的影响,在自己落笔时却毫不自知的状态确实可怕,林声想,如果是我,大概会很长时间不敢动笔。
    他跟沈恪都被束缚住了,束缚他们的枷锁形式不同,但都毫不留情。
    害怕了是吗?林声拉住了沈恪的手。
    嗯。沈恪跟他十指紧扣,有一阵子拿起画笔就开始害怕,落笔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我没办法继续了。
    林声听着心里难受,他知道这对沈恪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道关卡是沈恪必须通过的,必须要突破,不然真的就此失去创作的能力和能量。
    林声很好奇,究竟是有多像,究竟模仿了些什么?
    那就休息一下,林声转过来,亲吻沈恪的脖子,我们可以聊聊天,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
    沈恪笑了:我愿意就可以?那你呢?
    我当然是随时奉陪的,林声笑着看他,我很喜欢和你□□。
    沈恪亲吻他的额头,心里泛酸,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林声形容自己的处境。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夺了画画的权利,而剥夺他权利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没关系的。林声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沈恪面前的杯子,我们都在沼泽地里,是死是活都一起。
    林声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有三次最勇敢的选择,第一次是放弃原本的生活来这里追求所谓的梦想,第二次是当着沈恪的面不留情面地撕掉自己的面具,而第三次,就是他为了沈恪,这个他其实并不了解透彻的人决定继续留下来。
    他一直在冒险,过去并不顺利,但他觉得过去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如此安慰自己,也希望能安慰到沈恪。
    两个人从酒吧离开的时候,一个背着双肩背包,一个拖着坏了又被修好的行李箱。
    何唤说:被褥反正你也不急着用,就先放这儿吧,改天再过来取。
    他其实是在担心,怕林声有了沈恪就逐渐忘记他了,留下点东西,至少也算是留下份牵挂。
    何唤站在酒吧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开,他有种看着林声奔赴新生活的感觉,未来是光明的,就请张开双臂大胆迎接吧。
    送走了人,何唤回到没有顾客的酒吧。
    他拨弄着自己的吉他,继续写他的曲子。
    林声跟沈恪搭乘最后一趟公交离开了这里,他们路过林声之前住过的地方,林声指着那栋楼说:就是那里,我刚搬出来。
    那栋楼不远处有一座枯井,林声差点就把自己埋葬在里面。
    还好活下来了,而春天也真正地到来了。
    同居的第一个晚上,林声跟沈恪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沈恪那个习惯性熬夜的室友竟然还没睡,晚上十二点多在厨房煮方便面吃。
    室友看见他们俩,问:一起吃吗?
    林声对他笑笑,沈恪客气地拒绝了。
    进屋之后,两人一起收拾林声的行李那几件衣服挂在衣柜里,跟沈恪的衣服挂在一起,牙具和毛巾被放在窗台的脸盆里,也跟沈恪的放在一起。
    林声跟沈恪都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彼此融入,彼此拥抱。
    沈恪走到衣柜前,特意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两人的衬衫叠在一起挂在了同一个衣架上。
    林声笑着看他。
    断背山的故事里,杰克与恩尼斯的相交已成空影,在恩尼斯看来硕果仅存的只有握在双手中的东西,也就是被杰克交叠挂在一起的衬衫。
    沈恪觉得庆幸,他跟林声的一切都不是空影,他们能抓住的不仅仅只有两件衬衫而已。
    他们是幸运的。
    林声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这过于简单的行李也让沈恪觉得心疼。
    行李越是简便,说明主人的心就越是飘摇,浮萍一样,命不由己。
    沈恪从后面抱着他,心疼之后,闭着眼睛感受林声带给他的告别孤独和恐惧的满足感。
    一直以来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沈恪总觉得自己很享受孤独的感觉,可当他陷入无法创作的痛苦中时是很希望有个人陪在身边的。
    他曾经在这里日夜想念林声,把对林声的欲望和思念都画在了画上。
    他曾经生怕林声看到这些画,怕林声觉得自己被丑化了,也怕暴露了自己的阴暗龌龊。
    可是,林声比他想得更值得被爱,林声是包容的、温柔的、奉献的,是能懂他接纳他的,是不计前嫌地热情拥抱他的。
    这样的林声,跟他住在一起了。
    累了吗?林声问。
    不累。沈恪的额头抵着林声脑后的头发轻轻嗅着,他抱紧对方,吻那人冰凉的后颈。
    我怎么会遇见你?沈恪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心跳快得像是击鼓。
    林声也在想:是啊,我怎么会遇见你?我到底是哪里来的好运气?
    他闭着眼睛感受沈恪,这是他们的第一夜。
    这第一夜,林声睡在了沈恪的床上,被褥和房间里的气息都是陌生的,但身边的人是熟悉的。
    林声跟沈恪相识的时间其实也不够久,他们甚至还不完全清楚对方是怎么走到自己身边的,在这一路上又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什么人,关于沈恪的那些辛苦,林声还不够了解,可他就是觉得沈恪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熟悉的人,他们不是新鲜诞生的情侣,而是彼此独一无二的归人。
    林声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的书已经写完,他也拥有了一份至少当下看起来此生无憾的爱情,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了解沈恪,他相信,不管自己能否从困境中走出来,至少沈恪是可以的。
    沈恪帮助他完成了这辈子自己最爱的一本书,那么接下来,他将成为渡沈恪过河的桥了。
    晚安。沈恪的声音散在夜色中,关了灯之后的房间只有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挤了进来。
    林声看着那束月光,缓缓地闭上眼睛。
    晚安。
    晚安忧愁,晚安寂寞,晚安苦恨与逃避。
    等到我们再睁开眼睛,天光大亮之时,世界给我们的就只有温柔的信仰。
    晚安。林声说,做个好梦,我爱你。
    第49章
    林声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跟什么样的人相爱, 在这方面他好像总是比同龄人要迟钝一些,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想不到这些,等到稍微成熟了, 认定了自己是个失败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被爱也不应该去爱。
    但命运给他上了一堂课, 让他知道, 他也有被爱的可能。
    跟沈恪在一起的日子, 林声开始对自己的生活做另外的规划。
    从前他咬紧牙关,一心扑在写作上, 他总觉得来这里他可以有更多的机会, 得到的却只是当枪手帮人做嫁衣的机会。
    那些日子里,林声靠着那些稿酬过活, 每天除了写工作室的编辑安排给自己的写作任务, 心思就都放在自己的写作上,然而写了这么久, 还是遇见了沈恪才让他明白自己到底要写什么。
    现在,他好想突然之间想通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执念是出版一本自己的作品, 但事实上, 更重要的,他只是希望能写出一本让自己沉浸其中的作品。到如今, 这个目标似乎已经完成了。
    林声久久没法入睡, 看着沈恪,想着过去和未来, 他凑近眼前的人,对方的热气扑到他脸上, 他猛地想起沈恪生了病, 没吃药没打针, 竟然还跟他喝了酒。
    林声一时间有些懊恼,想要起来给沈恪找点药,结果被紧紧抱着,沈恪说什么都不放手。
    第二天天亮,林声才刚入睡没多大一会儿,迷迷糊糊间被弄醒,发现是沈恪在吻他。
    昨天发生的事像是梦,天光大亮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梦境不是应该醒过来了吗,梦醒了美好的一切不是应该消失吗?
    可这不是梦,沈恪用他的早安吻证明了这都是真的。
    好像还在高烧。林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体温计吗?
    我想画画。沈恪说,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吗?给我当模特。
    先量一□□温,吃点药,你在发烧。
    不要,我现在就要画你。沈恪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了林声从未见过的任性和执拗,他解开林声睡衣的扣子,在对方欲拒还迎之下,脱光了眼前的人。
    就这样。沈恪吻了一下林声的心口,躺着不要动。
    沈恪的灵感来得难得,这一点林声也清楚,于是,即便有些担心,但林声还是随他去了。
    躺在床上,身边是那些画着自己的画。
    林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进入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这世界有些迷幻,让他很是眩晕。
    他把大多的关注都给了沈恪,沈恪在画他,他在观察沈恪。
    拿起画笔的沈恪眼里像是有一团火,隔着一定的距离,林声还是被烧到了。
    他觉得沈恪眼里的火从他的脚尖开始蔓延,一路遍布全身。
    他喜欢这样的炙热,也兴奋于自己能带给沈恪这样的创作激情。
    林声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的身体,他对自己的皮囊和骨骼一无所知,但他总觉得,沈恪看向他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藏。
    林声知道自己没那么好,没有充满艺术性的线条,也不至于给艺术家带来什么另类的启发,沈恪之所以会这样待他,完全是因为爱。
    他坚信沈恪对他的感情,是一片废墟中唯一完好的宝塔。
    沈恪是兴奋的,他在面对着林声作画时,又找到了两人第一次做a时的感觉。
    新鲜的、刺激的、不断打破又重塑的,他可以尽情地释放内心的扭曲和晦暗,尽情地表达他平静表面下的狂烈与疯癫。
    他在画布上作画,也是在林声身体上作画。
    沈恪不知不觉就画到自己热泪盈眶,画上的林声有着一张忧伤的脸,却依旧张开手臂拥抱着一地的碎片。
    林声一直这样陪着沈恪,从清晨到日落,沈恪一分钟都没有休息过,林声就也始终一动不动地守着他。
    直到最后,夜晚降临,沈恪终于丢掉了画笔,过来拥着林声接吻。
    林声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或许是因为太疲累,也或许是因为太兴奋,他们纵情□□,直到深夜。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沈恪贴着林声的耳朵说,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觉得累?
    林声笑:其他都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两个人都一整天没吃东西,沈恪这会儿高烧竟然退了,被林声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饿。
    出去吃吗?沈恪拉他起来,冲个澡再出去?
    家里有什么能吃的吗?林声知道两个人现在都快山穷水尽了,在他找到工作前,还是尽量节省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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