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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太太和魏桢听她说得有些入迷,都讲完了还追问道:“酿酒是怎么酿的?辛不辛苦?”
    “很辛苦哦,做酒曲好热的,每次我都受不了,爸爸说我吃不了这个苦,就不勉强我了。”桑落酒老老实实地应道。
    她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还在近四十度的大热天跟师父出过现场,是鞋套脱下来之后能倒出一滩水的那种,她都能咬牙坚持下来,但就是受不了酿酒的那份苦,别的都还好说,制曲时车间里50℃的高温她是进去一次虚脱一次,想想都觉得既无奈又惭愧。
    魏桢倒很感兴趣,“我有机会去看看么?我只看过怎么酿啤酒和葡萄酒,黄酒和白酒倒很少了解。”
    桑落酒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跟姐姐还有我爸说去,领导说你能进你就能进。”
    “领导的女儿说能进不管用?”魏桢笑着逗她,换来她的白眼和魏太太的哈哈大笑。
    魏太太她们举办的聚会就这样结束,桑落酒的个人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却已经悄悄有了眉目,来聚会的千金小姐们没有得到魏桢的青睐,倒有那么几个和在场的青年才俊看对眼的,成就了几段佳话,那也是后话了。
    从魏家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不出意外的又在梦中见到魏桢,这次的梦境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她在梦中重回白日里的宴会现场,他们站在一丛丛的夏日花火边上,橘粉色的花朵大簇大簇地绽放在枝头,他站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地指认着各色花卉,说要带她去看,微风拂过时,送来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是那种淡淡的,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
    她看见梦中的自己在羞涩地躲避着,转身向远处跑去,她想起幼时喜欢的童话故事,灰姑娘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际仓惶逃走,只留下背影和一只水晶鞋,她会觉得自己狼狈吗?
    觉得自己不算是灰姑娘的阿鲤,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狼狈极了,狼狈到只是在梦中重温这个场面都觉得尴尬万分。
    有什么可躲的呢,她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她曾经讨厌过的。
    但那种讨厌,也明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已啊。
    “呼——”
    她从梦中惊醒,觉得自己心跳快得离谱,甚至有点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抬手一抹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水,不由得愣愣,随即叹口气。
    才凌晨四点的光景,外面的天色一片昏暗,应当是破晓之前最浓重的黑暗,她睁着眼,在昏暗中看着天花板的方向,竟是再也没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她就想起刚住到他那边的第一个晚上他端着她吃完的面碗走进厨房的背影,明亮灯光在他身上笼罩着,像是洋溢着淡淡的温暖,本来普通的场景,在反复来回的回忆中慢慢变得不一样。
    人的回忆都是自带滤镜的,尤其是回忆这些温暖瞬间的时候,她叹口气,想起杨青鸾去中心做鉴定时说过的那句话。
    只是短暂地甜了一下,然后就靠这点甜捱过后来的种种苦。
    “喜欢他,也没关系的吧?大不了……”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翻了个身。
    在她的辗转反侧当中,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转眼就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夜色渐渐褪去,天空露出鱼肚白来。
    桑落酒起身,拉开卧室的窗帘,让还不那么明亮的光线涌进室内,清晨的微风拂面,她看见远处的高楼隐没在云端,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桩案子来。
    那个时候她还没毕业,在市局的法医中心实习,报到的第一天,跟师父一起去出现场,说是有早起晨练的市民在附近的天桥底下,发现一具流浪汉的尸体,就报了警。
    他们去到现场,按照流程勘验现场,然后将死者尸体装好带走,临走前听见一个围观市民对询问情况的同事说:“他在这里好多天了,每天都看见他的,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在叫谁的名字。”
    回到法医中心,尸检确定死者是突发心梗猝死,整理他的遗物时,在他贴身的衣兜里找到一个小小的旧布包,看起来应该是用来装零钱的,蓝色的布面都已经洗得发白,十分干净,这和死者衣衫褴褛的形象不太符合。
    后来听说找到死者的家属了,是从距离容城百多公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赶来认领的,儿子儿媳哭成泪人,说老父亲有老年痴呆,只记得母亲了,可是母亲在好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从那以后老父亲就越来越不对劲,直到去年走失。
    很多很多年前,老父亲还年轻,他带着心爱的姑娘坐了很久的车来过容城,在这里置办他们结婚的用品,那一堆东西里有一块很漂亮的蓝色花布,姑娘舍不得用,藏着藏着,藏到了她当母亲,然后用那块花布做了孩子的衣服,剩下一点边角料,她舍不得丢,依旧收起来,后来就做成了装零钱的小布包。
    她走以后,很多的遗物都做了随葬,只有最后一个小布包被他偷偷藏起来。
    “爱有时牵动风雷,有时静默无声。”
    那些无声的爱就像这晨间清风,悄悄潜入生命的每一处角落,也许有时当事人都未必察觉,你问他,你爱她吗,他会茫然地问你,什么是爱啊?但是当她离开,所有人都逐渐淡忘悲伤过上正常的生活,只有他,怀揣着她的遗物,就像怀揣着滚烫的爱意,长途跋涉,去悼念曾经那个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风华绝代的人,从红颜到皓首,做一场不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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