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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又被迫复活——阿辞姑娘(46)

    而她们所坐的坟包前立有灰色的墓碑,墓碑前放着烤鸡米饭桃酥和瓜果,都是很明显的祭品。
    这些女人是什么,她们吃的是什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们目光平静的望着山路上行走的路人,其中一个女人的双目甚至对上了顾绒的视线,她像是察觉到顾绒能够看见自己,还偏偏了脑袋,眼里多了几分好奇。
    顾绒见状不敢再看,立马低下头死死抱住了沈秋戟胳膊,手指直戳他的腰,问他道:沈秋戟,你能看见吗?
    看见什么?沈秋戟反问他,坟包吗?我看到了。
    顾绒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那坟包上呢?你能不能看到有人坐在上面在吃祭品?
    沈秋戟闻言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顾绒说:我看不到。
    顾绒心脏猛地落了一拍,随即又更剧烈地跳动起来。
    沈秋戟见顾绒面颊唰的变白,脸色十分难看,又想起他刚刚问的问题,立马就懂了,他低声告诉顾绒:那你就别看他们的眼睛了,专心走路,我带了感恶红线铃,它没响,所以它们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好。顾绒抿抿唇,几乎大半个身体都贴上沈秋戟的胳膊上去了。
    比他们更慢追上大部队的陈晋谢梓晗和路笑雩才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陈晋和谢梓晗没反应,路笑雩则是恶狠狠地又咬了口鸡腿他早上被苏红釉那句桃酥是上坟的糕点给吓到了,早饭都没吃,半路饿得要死,所以他们三个人中途离队去买了烤鸡。
    路笑雩本来吃烤鸡吃的很香,结果没走几步,原本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苏红釉不止从哪冒出来,手里拿着个红本本,混在人群中继续走,她出门前身上背的行李少了不少,现在只剩下右手还拎着一袋东西。
    路笑雩随意瞥了一眼,却因为视力太好一眼就看到苏红釉手里提的那袋东西里头装的好像也是烤鸡后,顿时就觉得自己右手里的鸡腿不香了,左手上还拿着的半只鸡也没心情吃,加快脚步走到顾绒和沈秋戟身边,把烧鸡递给他们,问他们说:我这里还有半只烧鸡,你们要吃吗?
    我们不饿,你怎么不吃了?顾绒和沈秋戟都摇头。
    路笑雩说:我见苏红釉也拿着烧鸡就吃不下了。
    顾绒不明白,疑声道:她手里提着烧鸡和你吃烧鸡有什么关系吗?
    话音才落,路笑雩就用眼神骂他们无知,然后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你们不知道她背上背着和手里提着的那些东西是要拿去干什么的吗?
    路笑雩的故弄玄虚,反而让顾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迟疑道:她是过来上坟的?
    你怎么知道?她也和你说了?路笑雩瞪大眼睛,震惊道,早上她告诉她说这些东西是她来焕山上坟用的,你说咱们不是去山顶的水官庙参加下元节的吗?苏红釉她过来上什么坟?
    顾绒当然不可能说那是因为他看到有人坐在坟头吃祭品烤鸡。
    路笑雩越讲还把自己讲怕了,搓着胳膊喃喃:山顶真有水官庙吗?为什么这山上会有那么多坟包啊?
    丁曼果和唐思思也缩着脖颈附和:你别说了,真的好可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水官庙山腰这就是有好多坟包,都是野坟,有些连墓碑都没有咯。走在他们身边有个看上去是焕山度假村的男村民听见丁曼果和唐思思的话,就给她们解释说,因为这里葬着不干净的人,水官庙就是为了镇压这些脏东西才建的,她们出不来吓人,你们别怕,我们本地德高望重的人都不葬在这旮旯。
    男人才说完,走在不远处的苏红釉脸上温柔的笑容就顿时消失,回头带着怒意瞪了他一眼。
    男村民被苏红釉瞪了,又看到她手里拎的东西刚要发作,下一瞬另一个女村民就冲上来搡了他一把,男村民被她推得直趔趄,还没站稳又被女村民推了一把,女村民劈头盖脸地骂他:什么叫不干净的人?你说啥子呢?!
    本来就是!男村民彻底火了,你讲话那么冲,是不是你家也有人埋在这里啊?!
    你爹才埋在这里!女村民捋起袖子上前就挠男村民的脸。
    女村民身材丰满,可能因为常年干活力气也大,干瘦的男村民竟也不是她的对手,两人被周围人分开时,女村民满脸是泪却没有受一点伤,男村民却已经破相了,哎哟哎哟喊着,见女村民的丈夫也来了就悻悻离开。
    别打咯,消消气噻。女村民的丈夫安慰她,压低声音说,大娃子的坟就快到了,别哭了。
    等我找到了好地方,就把我大娃子搬过去。女村民还在抹泪,我前男人真不是个东西,都怪他,大娃子才被埋在这里
    别气咯,对身体不好,等明年咱们就给大娃子换好地在咯。
    大娃子要是能有你当爹该多好啊
    两人说着慢慢离开人群队伍,拎着手上的东西去到一座简朴的小坟前开始扫墓,放祭品来这里上坟的不止苏红釉一个人。
    这几个村民说话都是讲的方言,但是大家大概能听懂意思。
    苏红釉见有人收拾嘴碎的男村民后脸色就缓和了,只是又走出几步后,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红本,便离开上山的人群走到一些看上去有些年份坟包前,打开手提袋和背包就开始放祭品,又徒手快速揪掉坟头几根长势过于茂盛的杂草。
    她一次次弯腰,放完祭品后再跟上队伍,她身上的行囊渐渐变轻,额角的汗却越发多。
    顾绒看到,每次苏红釉摆好祭品后,坟包上就会出现穿着破旧的女人,坐在坟头目光哀伤又感激地望着苏红釉,但是苏红釉看不到她们。
    苏红釉就是这样上山的,所以她才从队伍的最前面,落到了最后面。
    额角渗出汗弄花了她脸上的妆,她看上去狼狈不堪,虽然仍是一身红,却仿佛没有都没有在酒店时那样热烈艳丽的颜色了。
    等到大伙登上山头都在喘息休息时,苏红釉却还是像不知疲惫似的,没有休息,站在水官庙门口找了位道长说话。
    十分钟后道长进道观给她搬出来个火盆,苏红釉就蹲在火盆前开始烧纸钱纸衣,那些纸衣颜色各异,有款式好看的旗袍和裙子,也有小孩子穿的棉衣棉裤,她一边烧嘴里一边轻声念着:好久没来看你们啦,过来拿新衣穿噻,我怕在坟前烧有火星没灭会引起火灾,就只能麻烦大家多走些路过来取咯,新菜新肉我倒是都单独给你们放了,今年酒店生意好,我工资涨了就还买了桃酥,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等做完这一步,苏红釉所有行囊都干净了,她站起来揉揉腰,把火盆还给道长,道长将火盆拿进道观后没多久,又出来给她送了瓶水和小矮凳。
    道长笑着柔声训她:每年都是这样,给大家带这么东西,也不记得给自己带瓶水?
    苏红釉终于得空坐在矮凳上喝水休息,闻言笑着和道长说:这不是有咱们姜道长在吗?
    姜道长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又进道观去了。
    苏红釉缓过气来后见顾绒、路笑雩和丁曼果唐思思其他几个同学还没进水官庙,在外面愣愣地盯着她看,于是苏红釉也愣了,然后一拍脑门赶紧从椅子上站起,以为顾绒他们在等自己进去当向导:下元节下午两点才正式开始,现在还没开始呢,我说等那个时候再给你们介绍诶,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给你们说说吧。
    这几句苏红釉都说的很喘,所以秦雨又按着她坐下,说:没事红釉姐,你先休息一会吧。
    苏红釉喝了一口水,说:那等我歇几分钟再带你们进去转,水官庙很大的,我每年都过来,熟得很。
    好。秦雨问她,对了,红釉姐,你刚刚在干什么啊。
    苏红釉笑着回道:我在上坟啊。
    可是你上那么多坟。秦雨不明白,而且上坟不应该都是在清明节或者中元节吗?
    苏红釉锤着自己酸疼的后腰说:清明节我没空啊,清明节我也得去给我爸妈和爷爷奶奶他们扫墓,他们的墓不在这里。中元节这里有水官庙的道长们照顾,也不用担心,我是想着快入冬了,所以下元节又过来一趟给大家烧钱烧衣,再顺便求个好签,保佑我以后越来越漂亮呀。
    众人想到刚刚那个男村民说的话,好像懂了些什么。
    秦雨则更好奇地问:那个男村民说,这里埋着的人都是
    后面几个字秦雨没说,因为看苏红釉好像很不乐意听那几个字。
    现在秦雨没把话说哇,苏红釉也冷下了脸,骂道:别听那傻逼鬼扯。
    骂完之后苏红釉脸色好看了不少,她环视一圈众人,就说:你们都是城里的大学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讲讲,有些人我都不想和他们讲的。
    这里哪埋着不干净的人哦,都是些苦命人。苏红釉长叹一声,缓缓给他们讲述这座山那些坟包的来历。
    焕山村五年前才被政府投资改建成为旅游度假村。
    这座村庄在被划为旅游度假村之前,是一座偏远封闭的古老村庄,这座村庄里,往往还存在着很多习俗。而焕山村最大的陋习,在苏红釉看来,就是导致野坟产生的原因。
    第56章
    水官庙山间的野坟, 就像刚刚那个男村民所说埋的都是难产或是坐月子死时的女人,如果没活到足岁就早夭的小孩死了,也会在当天用木板箱子钉死被埋在这里, 因为焕山村里的居民们觉得这类女人不干净,很脏,而早夭而亡小孩则是类似婴灵, 充满怨气, 必须得封住,恰好山上有座水官庙,把她们埋在这里就能镇压她们, 让这些人无法出来作祟。
    如果单埋着早夭的孩子都还算好的, 就怕有些人看到出生的是个女儿,不想要,就以早夭的借口埋到焕山里
    至于其他正常死亡的人, 却是要送出村庄,去隔壁山上的墓园好好埋葬的。
    而这些被埋在焕山的女人和孩子,说是埋都抬举了, 有些更命苦的人只是用草席裹了随便刨个坑就用土盖上了, 除了有个坟包以外, 连墓碑都没有。
    家里如果还有想念他们的人,会在清明扫完隔壁山的坟后, 然后在中元节或是下元节来给她们上坟, 又或是等家里有钱了, 从外地请人过来迁坟, 葬到外地的墓园里去;如果没有, 那就会彻底变成杂草丛生的野坟, 若干年后风吹雨淋, 坟包渐平,可能大家都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埋着一个女人或是小孩,更没有人会再记得她们。
    我命比较好,家里人都埋在隔壁山上,清明我得去那边扫墓,这边就来不了,都是女人,我也不能为她们做点什么。苏红釉掏出红本子,抚着上面的黑字说,我每次来这里都会看看哪座坟没人来看,然后用笔记下来,下次过来就多带一份祭品,还有些坟以前家里有人过来看的,后来家里人搬走了吧,又或者在乎她的人都去世了,没人过来扫墓了,我就代替她家里的人过来看她。
    苏红釉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笔,将上面几个名字划去:今年我过来看有几个坟不见了,应该是坟被迁走了,是好事。
    划完后苏红釉准备收笔,见大家还是望着她不说话,她就摸了摸自己脸,摸到满手的汗后大惊失色:是不是我妆花了?
    苏红釉现在脸上的妆已经不能用花来形容了,她的眼线和眼睫毛膏都糊在眼睛下方,黑黢黢的一片,一点都不好看,她想补了妆,一摸口袋才想起她今天除了祭品香烛纸钱以外什么都没带过来。
    但是路笑雩却说:不,挺好看的,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
    苏红釉被他夸了又低头不好意思的笑,还不忘叮嘱他:我都三十了,也已经结婚了,你可别再夸我啦,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而且我老公知道了要吃醋的。
    路笑雩闻言张了张唇,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丁曼果和唐思思先前觉得这山上的坟包和爱穿红裙的苏红釉都很可怕,可是听完苏红釉讲的故事,她们又觉得没那么怕了,甚至还有些难过同样是女人,她们更能共情苏红釉轻飘飘话里蕴藏的沉重和悲哀。
    两人对视一眼,叹息道:等会进去求签时,我们多交点香火钱吧。
    秦雨脸上也有几分惆怅的神色,她问苏红釉:那红釉姐,你是相信这些事吗?
    我以前不信的。苏红釉微微攥紧了握着水瓶的五指,后来我却希望这世上真的有这些,不管是神,还是鬼。
    存在神明,神明或许能听到她的祈祷。
    存在鬼怪也好,有鬼怪,她大概就能得到多年来苦苦追寻的答案了。
    下元节在下午两点才开始,现在连中午十二点都没到,大伙只能在山上随便逛逛,或者是先去水官庙求签,祈福上香。
    顾绒和沈秋戟一起进了道观,给水官上过香后,顾绒就给自己求签,他问的是平安,抽到的签文是中平签签文不是很好,祸福掺半。
    不说顾绒却觉得这是个好签,他本以为按照自己这频频见鬼反复去世的体质,应该是下下签才对,现在居然是中平签,福祸相依,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旁边跪在神像前的沈秋戟也在掷签,顾绒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是在签文落地的时候凑过去看了一眼:下下签。
    沈秋戟望着这支下下签脸色很绿,很难看。
    你这求的是财运签吧?顾绒笑话他,还挺准的。
    沈秋戟的命和他这种命不一样,是真正的硬,沈秋戟要是求平安签肯定是上上签,下下签肯定只能是他那不堪入目的财运了。
    我问的是平安,抽到了中平签。
    顾绒把这个签文给沈秋戟看了后,他也有些意外,说:你居然都能抽到中平签。
    是吧?顾绒和沈秋戟说,你也觉得稀奇对不对?
    沈秋戟勾起唇角,眼底划过笑意,安慰顾绒道:不过可以也往好处想,或许你这体质还有别的什么作用呢?
    还能有什么好处?顾绒蹙着眉,我都快愁死了。
    沈秋戟又说:当然是遇到像我这样厉害的大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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