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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重生)——来自远方(7)

    拍掉手上的碎渣,叶安大致估算过时间,现在应该是后半夜两点左右。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可以再睡三四个小时,醒来正好是清晨,可以抓紧时间干活。
    叶安又向炉子里添了几根柴,确保火焰不会熄灭得太快,仰面躺在床上,用毯子裹住身体,思量明天要搜集多少木料。
    柴火要多搜集一些,要做一张桌子,最好能找到大一些的硬木,还要准备门板和窗户。
    除了炉火和从门窗缝隙洒落的月光,室内没有更多光亮。叶安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不停自言自语,既为安排接下来的计划,也为排解孤独感,让自己的神经得到放松。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屋外又传来一阵怪声,夹杂着松鼠长短不一的尖锐叫声。
    在松林边藏身数日,叶安多少能辨别出这些叫声的含义,这是松鼠群在捕猎,目标正是生活在林中的短尾猴。
    大灾之后活下来的动物没有纯粹的食草种群,哪怕是迁徙的鹿群,遇到机会也会开荤。
    松鼠将短尾猴视为猎物,反过来被短尾猴捕杀的松鼠也不在少数。捕食者和猎物的界限时常模糊,上一刻胜券在握,下一刻就可能被反杀。
    叶安亲眼目睹过一场战斗,在他差点被砍的隔日,一只落单的松鼠遭遇三只短尾猴,被逼到雪地上,差点被猴群撕成碎片。
    叶安正巧在附近,认出被围攻的红松鼠,感受到焦急和愤怒的情绪,抄起铁锹和短刀杀死带头的短尾猴,试图将松鼠救出来。
    短尾猴生性凶悍,目睹同伴被杀,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发出尖叫,抛开松鼠向叶安冲了过来。
    在两只短尾猴的夹攻下,叶安的手臂和肩膀很快留下数道伤口,做外套用的毯子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布条一样挂在身上。
    所幸红松鼠的呼救声引来同伴,二十多只松鼠及时赶到,将两只短尾猴重重包围,愤怒地挥舞起爪子将它们撕得粉碎。
    鲜血喷溅满地,同时喷在叶安脸上。
    与其说松鼠在捕杀,不如说是在泄愤。
    红松鼠在树冠中跳跃,叶安能感知到对方的愉悦。多日前的情形再次重演,松塔噼里啪啦落到叶安脚下,中间还夹杂着几块植物块茎。
    回忆到这里,叶安睡意全消,忽地坐起身。这几天一直在忙,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叶安迅速离开床铺,从泥炉中引火,点燃一支火把,找到放在墙角的块茎,对着火光仔细打量。
    三个块茎都有成人拳头大,形状类似红薯,外皮极其坚硬,敲起来咚咚作响。以为是冻住了,叶安用炉火烤了一会,仍是坚硬得像石块一样,砸都砸不开。
    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固定住块茎,开始用短刀切。
    块茎的外皮不亚于树皮,又厚又硬,叶安切得很是费劲。内里却相当柔软,刀锋轻易滑过,断口呈奶白色,流淌出透明的汁液,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应该能吃?
    叶安用手指沾了一点送进嘴里,眼前顿时一亮,竟然是甜的!
    就在叶安为自己的发现欣喜时,离开湖边森林的男人回到栖身的窝棚,小心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变异兽的踪影,迅速移开挡在门前的石头和木桩,弯腰走了进去。
    屋内空间不大,潮湿冰冷,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角落紧缩着两个身影,是一个披着兽皮的女人和瘦得皮包骨的孩童。
    男人从怀中掏出被吃得只剩头和骨头的地鼠,丢到女人跟前。女人顾不得上面的泥土,抓起来撕咬,将仅存的皮肉嚼碎喂给怀里的孩子。孩子的双眼出奇的大,头发打结,小脸上尽是泥灰。
    她们并不是男人的家人,而是他抓来储存的食物。
    女人的一条腿被打断,骨头碎裂,还带着一个孩子,根本逃不出去。就算跑出去,也只能沦为变异兽的腹中餐。
    用类似的办法,男人熬过数个漫长的雪季。
    打量着女人和孩子,男人发出嘿嘿冷笑,他想到一个主意,一个不需要自己冒险,就能打探出木屋虚实,将好地方抢过来的主意。
    第12章 危机
    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平地而起,起初是连绵的雪花,紧接着是鸽子蛋大小的冰雹,打在屋顶和门窗上劈啪作响。
    冰雹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转为倾盆暴雨。
    天像破开口子,雨水如瀑布飞落,砸在地面,溅起包裹泥浆的碎雪和透明的雹子,眨眼汇聚成一条条溪流,蔓延过林间空地,聚成奔腾的河流,自高处飞落而下,如垂落的银链。
    雨季中,大雨一下就是数天,冰湖水位一度暴涨,很可能漫至林间,淹没大片林地,给生活在低洼处的野兽带来诸多影响。
    每逢雨季到来,松鼠就会迁往森林西侧地势较高的地方。
    叶安的运气算是不错,木屋建在一座土丘之上,即使湖水漫过河岸,他只要呆在屋子里,就能安全无虞。
    起初,他并未发现这个优势,望着连成一片的雨水,忧心自己是否又会失去庇护所。直到地面的积雪、冰雹和湿泥被雨水冲刷带走,现出木屋下的土丘和用石头堆砌的外墙,叶安有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冒雨走出屋外,来回确认三次,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好运。
    喜悦之下,暂时抛开对食物的担忧,扯掉身上的外套,站在雨水里痛痛快快淋了一回。
    持续几个月的寒冬,生存是最大问题。热水十分宝贵,根本不可能用来洗漱。这是叶安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洗的一次澡。
    扯掉绑在手上的布条,叶安用力抓着头皮,更从屋里翻出小块兽皮,搓去身上的泥灰。
    雨水很冷,叶安却觉得过瘾,一边用力搓着身体,一边留意周围,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哪种变异兽特立独行,专门喜欢在雨天捕猎。
    雨水顺着身体流淌,叶安抓掉胳膊和肩膀上翘起的血痂,现出粉红的新肉。指甲擦过边缘,有些痒,引得他咧开嘴角,抓得更加用力。
    谨慎起见,叶安没在雨中久留,洗干净之后,迅速回到木屋内,用毯子包裹住身体,生火驱散寒意。
    他手里还有一些肉干,足够维持两到三天的生活。等到食物耗尽,哪怕雨水不停,他也必须外出捕猎。
    雨水虽冷,总好过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气候变化很不寻常,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叶安也没心思去想。想想从天空中砸落的火球,再想想变异兽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还有什么不可能?
    雨水下了整整一天,临到傍晚时分,雨势终于减小。
    叶安起身走到门边,打算加固一下门板,再用石头堵在门后。就在他系紧捆扎在门框上的绳子,准备搬来石头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不是野兽,而是人声。
    叶安停住了。
    在荒野中遇到人,不比遇见野兽安全。想到上一次的经历,叶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飞速抄起铁锹,侧身靠在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天边尚有余晖。
    借助日落前的亮光,叶安清楚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一瘸一拐,全身上下仅披着一张兽皮的女人。
    女人站在雨中,结成缕的长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兽皮仅能裹住她的胸部和腰间,勉强遮住臀部,兽皮下是遍布青紫的大腿,包裹着黑色泥浆的双脚和小腿,样子十分狼狈。
    叶安没出声。
    之前两次接触人类,他都险些丧命。对这个世界的人,他本能抱持戒心。潜意识中,除了自己,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哪怕门外的女人样子十分可怜,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女人不断推着屋门,一下又一下。
    那个男人抓住她和女儿,如今又用女儿威胁她,如果她不能进到这个屋子里,不能看清楚屋子里有几个人,不能将藏在身上的毒汁涂到屋主人的身上,那个男人就会杀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做成肉汤。
    开门,开门!
    屋内始终没有动静,女人知道男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她不断推门,表情从麻木到焦急,更生出愤怒和怨恨。
    这份怨恨竟然不是指向威胁她的男人,而是针对屋子里的人!
    凭什么她和孩子要受这份罪?
    凭什么谁都能欺负她们?
    凭什么同样是流浪者,是野人,有人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甚至能吃饱穿暖,她随时都可能没命?
    凭什么?!
    这不公平!
    女人用力敲门,甚至开始用拳头砸,用身体去撞。
    她不在乎是不是会引来野兽,那样更好,把威胁她的男人和屋子里的人一起吃掉,全都死掉最好!
    砸门声在林边回响,已经有小兽被惊动,开始在森林边缘探头徘徊。
    不想引来大型变异兽,叶安攥紧铁锹,猛地拉开屋门。
    女人掏出满是毒汁的树皮,猛扑向叶安,怨恨地发出吼叫:你去死吧!
    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喜。见叶安踉跄后退,以为女人得手,丢开手里的孩童,吐掉嘴里的骨头,抓着用兽牙和木棒制成的武器,飞快冲了上去。
    去死吧!
    女人牢牢抱住叶安的腰,疯狂去咬叶安的胳膊。
    男人趁机抡起木棒,就要砸碎叶安的脑袋。
    不料想,本该因中毒行动迟缓的目标突然转过身,一把扯开身上的女人,挥舞起铁锹,凶狠地砸了过来。
    确定林中再没有任何埋伏,叶安动手时没有半分犹豫。他的目标是男人的头,只是男人过于高大,又有女人妨碍,最终偏了数寸,没能一击致命。
    男人发出惨叫,锋利的铁锹不仅砸伤他的肩膀,还差点削掉他整条胳膊。
    见叶安又举起铁锹,男人凶性大发,直接朝他扑了上来,同时对女人吼道:还不帮忙?!宰了他,我就让你吃肉!
    叶安再次挥起铁锹,这次他划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为了活命,直接将女人拽到身前。
    鲜红的血飞溅而出,女人没有死,被男人破布一样丢在地上。
    趁叶安被血溅入眼睛,男人满是泥垢的指甲抓进地面,抓起一把泥浆扔过去,就要去抢叶安手里的铁锹。
    就在这时,被他丢在林边的孩子奇迹般地爬了过去。
    她没有力气,无法站起身,只能像虫子一样在泥浆中爬行翻滚,看到残存半口气的女人,看到她疯狂去抓叶安的脚,女童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妈妈,是坏人害死爸爸,你忘了吗,是坏人害死爸爸!
    女童的声音被雨水阻隔,女人却听得真切。
    是,她想起来了。
    是这个男人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外出,结果丈夫死在变异熊口中,他却平安归来,抢走自己家里仅有的食物,霸占自己和女儿遮挡风雪的窝棚,还砸断她的腿,威胁要吃了她和女儿。
    是他,是他!
    数月的囚禁生活,女人的精神已经变得不正常,听到女儿的声音,仇恨全部涌上,变得更加疯狂。
    男人正要抢夺铁锹,突然被女人咬住小腿,凶狠撕下一块肉。他痛得大叫,愤怒地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掼在地上。
    叶安趁机砍断他另一条手臂,划开了他的喉咙。
    男人仰面倒地,血顺着身下流淌,女人像野兽一样扑在他身上撕咬,一口接着一口,直至再也咬不动,望着女儿的方向咽下最后一口气。
    女童爬到母亲身边,仰头看向叶安,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说道:吃我吧,不要吃我妈妈。
    叶安抹去脸上的血迹,发现女童没了半条胳膊,伤口已经流不出血,四周还残留着牙印,并非来自野兽。
    我不会吃你。叶安对女童说道,也不会吃你妈妈。
    他活得像只野兽,却不会让自己沦为畜生。
    女童用力仰起头,像是要确认他的话,大得出奇的眼睛清晰映出叶安的模样,最终安心地蜷缩在母亲身旁,光芒在眼底一点点泯灭,胸腔再也没有起伏。
    天边响起雷鸣,大雨再次倾盆。
    叶安站在雨中,仰头看向被乌云遮盖的天空,任由雨水冲刷过脸颊。
    这几天的平静仿佛一场梦,他再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雨水带走地上的血迹,汇成小河奔流而过,填满曾被积雪覆盖的河道。
    在叶安曾居住的房车附近,一支来自千城的狩猎队停下休息。车队中共有十人,领队不是旁人,正是奉千武命令深入雪原的千雄。
    第13章 狩猎队
    狩猎队决定扎营,奉命警戒的队员很快察觉异状,赶来向千雄禀报。
    雪地车?
    就在两百米外,有千城标志。
    千雄命人看守营地,亲自带着两名队员前往查看。果不其然,在挖开的淤泥下发现一辆雪地车。车身浸在水中,右侧车门遍布刀痕和划痕,破损十分严重,车头和车尾仍能看到红色的千城标记。
    这是千佳小姐的车。
    当初千佳出城猎豺,一共开出三辆雪地车,一辆在爆炸中损毁,另外两辆遗失在雪原,始终未能寻回。随着明芳的死,关于这两辆车和千佳的死亡地点也失去线索。
    如今在这里发现一辆,还有一辆在哪里?
    难道真如城主的猜测,这是一场阴谋,明芳还有同伙?
    继续找!千雄狰狞道,布满疤痕的脸颊扭曲抖动,愈发显得可怖。
    队长,这个时候分散很不安全。队员不满道。
    出城已经有十多天,他们一直在雪原中赶路,别说猎杀大型变异兽,连雪兔和地鼠都没猎几只。千雄强硬命令众人加快速度,不断向雪原深处进发。雨季骤然来临,大雨倾盆而下,他仍不肯调头,如今更是一意孤行,要在深夜外出搜寻!
    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夜晚分散行动,遇上大型变异兽怎么办,千雄不要命他们还想活!
    受到队员质疑,千雄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也不想这样,但想起千武的命令,他不得不冒险。如果不能尽快查明真相,就算不死在雪原,回到城内后,他也会死在千武手里。
    队长,不是我们反抗命令,但你也要体谅弟兄们。一名身形强壮,面容精悍的队员开口道。
    他跟着千雄的时间最长,同他有过命的交情。他知道千雄为难,也知道千武有多狠,可难处摆在眼前,千雄继续一意孤行,队伍里的人会更加不满。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难保会发生什么。狩猎队员杀死队长,逃亡其他城的先例不是没有过。
    一晚上而已,不会耽误什么。泰格按住千雄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无论如何今晚不能行动,否则队伍里的人会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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