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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魔尊失忆后也会哭唧唧——杏遥未晚(9

    段流觉得他可怜,有时候给他送饭还会偷偷在其中多加个鸡蛋,想把这个人喂得更好些,就算好不起来,至少心情也能愉快些。
    让段流发觉自己完全想错的时候是他第一次听见雁凉对他说话的时候。
    这时候其实距离雁凉来到厌尘宗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段流依旧每天照料着雁凉,而雁凉也照旧每天醒来便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他就像是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的木偶。似乎他的人虽被困在这具无法动弹的躯体里,但魂魄早已经不知飘向了何处。
    而段流照顾他的时候已经从每天小心翼翼地说着事情,到后来变成了如完成任务般说话,最后成了自言自语般的说话。
    他从来不指望雁凉能够给出回应,直到那日宗主的其他几名徒弟突然之间来到了山洞当中。他们看笑话般地看着四肢无法动弹的雁凉,并且对他不住以言语讽刺,道是还以为他们师父究竟给收了个什么样的小徒弟,让他破例住在禁地还每天往禁地跑来看他,谁知道最后见到的竟然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废人。
    雁凉对他们的话没有反应,就像平时段流对他说任何话的时候一样。
    但他这样的平静却让那几名弟子感觉到了不快,几人冷笑着准备教训教训雁凉,让他知道厌尘宗宗主的位置不是他这个废人能够肖想的。
    厌尘宗作为邪道宗派行事当然算不得有多么光明磊落,几名弟子不敢真的杀了雁凉,但要教训他还是有许多方法的,于是段流紧张地缩在旁边,看着他们拿出毒药和匕首,准备在他的身上留下点教训,段流在旁边看得着急想要冲出去找宗主救人,却被几人给捉了回去,并命他闭嘴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他便也别想再活下去。
    段流紧张不已,看着这群笑容狰狞的弟子慌得连双腿都在颤抖,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眼看着那群人拿着工具步步往雁凉的床前而去,看着他们扬起手里的匕首,锋刃正对着雁凉的胸口。
    在匕首落下的刹那,段流没忍住紧张地扣着身边的墙壁,大声喊了出来。
    而就在那刹那,盯着天花板出神的雁凉就像是听到他的声音,被他唤回了思绪般,眼珠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看来。
    段流指尖快要因为太过用力而冒出血来,指甲也随之崩断,而在雁凉的目光向他递过来的同时,他突然感觉因为沁暖玉床而四季温暖的山洞当中竟然凭空多了一缕透着刺骨寒意的风。
    他骤然张大眼睛试图开口,然而那道风浪却已经将他给击飞到了墙边,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声,等从混乱当中扶着墙抬起头来,他才发觉那几名弟子竟然都已经被刚才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给击退得纷纷仰倒在了地面。
    那几人爬起来的时候脸色全都变了,他们立即朝床上的雁凉看去,然而雁凉依然躺在床上,连动作都没有变过。不过他此时神情已不再呆滞,只淡淡往找事的那几人看来,几人不知究竟自那一眼中感受到了什么,身体颤抖着忽然扭头便往外面冲了出去,看姿态仿佛是在逃离什么令人恐惧的怪物。
    在那时候段流心中的想法也是扭头就跑,但在他扶着墙勉强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时候,他忽地听床上的雁凉说道:过来。
    段流往外的脚步于是再也迈不下去,转而回身来到了雁凉的面前。
    他苦着脸道:雁公子,我
    他本意是要求饶,然而雁凉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接着说道:去叫宗主过来。
    段流怔了怔:啊?
    他盯着雁凉发愣,正在目光疑惑之际,他忽地见床上的人双手撑着床沿,竟是缓缓坐了起来。
    虽然他双手手臂微微颤抖,不过只是简单的这点动作,就让他额头隐隐现出冷汗,但他的确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在段流依然怔忪的视线里侧过身直视后者,轻咳了下声音沙哑却毫无犹豫地道:你去告诉宗主,现在是该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第13章
    段流的讲述到此为止,因为这会儿已经有几名下人找到了这处,有几件事情需要段流来处理。
    段流无奈应了下来,看看时间也已经不早,便命人先带着雁凉和温灵远回房间休息用饭,等晚些时候处理完了事情再过来继续试图唤回雁凉的回忆。
    听到兴头上骤然被打断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雁凉觉得故事中的自己正要从残废到崛起,他正等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大杀四方,谁知道到了这会儿故事却停了下来,他无奈之下只能跟着段流安排的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阁楼之内。
    而在回去的路上,雁凉才知道宗门内的事情原本大事都是由他这个宗主亲自处理,小事则是四名堂主分别处理,在这其中何止负责最多,接近有半数的事情众人都是直接找到他处理。
    然而现在雁凉失忆,这些事情便全部堆积到了堂主们的身上,所以现在这三位堂主才会忙碌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雁凉禁不住又发出疑问:不是说有四名堂主吗?为什么只说到三位?我也只见过三位?
    这问话让带路的下人不禁犹豫起来,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只能埋着头小声道:这个,等尊主将来见到自然就明白了。
    说完这话,他正好带路到了阁楼,没等雁凉再继续问下去,他立刻就转身离开了,脚步飞快,很是惧怕他的样子。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邪道尊主之后,雁凉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旁人见到他时紧张恐惧的样子,他盯着那下人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回头疑惑地问温灵远道:我看起来真的很吓人吗?
    温灵远自然不觉得如此,就算他当真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温灵远也能用最可信的语气将他说成是天仙,所以雁凉在这里当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他们回到房间后休息了会儿时间,雁凉百无聊奈,又开始猜测起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
    他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温灵远的手指,就跟在村子里的时候同样:灵远,我既然都当了那么久的宗主了,我当上厌尘宗主之后应该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才对吧?所以我应该曾经对付过我的那个仇人?听段流堂主说明天来看我的是那位何止堂主,听说他对厌尘宗里的事情最为了解,所以也许我们只要问过他我这些年对付得最多的是哪个门派,也许就能弄清我仇人的身份?
    温灵远点头:也许。
    雁凉倏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温灵远。
    温灵远察觉到他视线,垂眸问道:怎么了?
    雁凉没有出声,他摇了摇头又重新趴了下去,有些泄气似的。
    温灵远今日心情似乎有些不好,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过去的事情刺激到了他,还是因为在这陌生的环境所以难以习惯。虽然温灵远极力表现得和平时差不多,但雁凉其实能够感觉得到,他今日说起事情来总是有些低沉的,特别是当他提起仇人的时候,温灵远总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在桌上趴了片刻之后,雁凉重新又抬起了头,仔细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
    温灵远神色不变,只问道:嗯?
    雁凉眨了眨眼:夫君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报仇?你在担心我会受伤吗?
    温灵远反应似乎比以往迟了些许,但目光却没什么变化,只轻轻点了头。
    雁凉笑道:不用担心,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报仇。
    没等温灵远问出口,雁凉已经捉着温灵远的手说道:报仇多累啊还危险,我现在这样子要说去报仇倒不如说是让仇人杀了我来得快,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反正我也不记得。现在我过得很快乐,每天能够跟夫君待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事情,我没必要为了自己根本不记得的仇恨再把自己卷进仇恨里去。所以我想问出我的仇人是谁,不是想报仇,而是想躲着他,省得我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被仇人找到了还傻乎乎地跟人家聊天。
    温灵远被雁凉把玩着的那只手倏地收紧,雁凉抬眸不解看去,温灵远却又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缓缓松手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仇恨不重要对吗?
    雁凉盯着他认真看,仔细想了想说道: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温灵远眉目低垂似慈悲似温柔:以前的记忆也都不重要了是吗?
    雁凉无奈道:就算很重要,我也已经不记得了不是吗?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觉得温灵远的眼底藏着什么浓郁的情绪,他正想要仔细去分辨,温灵远却忽地倾身抱住了他。温灵远的拥抱很用力,雁凉许久未曾感受过他这般情绪化的拥抱,被人抱了会儿才想起来给出反应。他笑了笑蹭着温灵远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在想什么?
    温灵远声音自耳畔传来:我在想,我好像有些不认识你了。
    雁凉笑了起来:因为我以前好像很不开心。
    温灵远大概是应了声,只是沉沉地嗯了声,雁凉又说:如果过去的我真的像他们其他人说的那样,那我情愿忘记那些事情,只要能够过得自在就好了,别的什么也不用想。他这么说着,转念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满,于是赶紧改口道:当然也许我真的记起来就不会那么觉得了,不过那不一样。
    不一样?
    雁凉道:不一样,因为现在说这话的是我,但恢复记忆的我就不是这个我了,所以我说的话只能算是现在的我说出来的。
    温灵远没有出声,雁凉有些苦恼地蹙着眉:算了说不清楚,不想去想了。
    如今的雁凉习惯了闲散不需要动脑子的日子,想到复杂的东西便总是干脆什么也不再去想,只将脑袋埋到了温灵远的胸前撒起娇来,将那些想不明白又不愿去想的事情全部都抛开了去。
    午后日头熏人的时候,段流再度来到了雁凉的阁楼。
    阁楼中雁凉正抱着温灵远午睡,段流进来看到这幕,几乎是立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温灵远抬眸看他一眼,轻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只可惜就算是这样,浅眠的雁凉依然被段流的脚步声给吵醒了起来,段流见雁凉眼睫轻颤着就要睁眸,头皮发紧就要转身逃走,然而雁凉的声音却已经在他走出房间前传了出来:段流堂主。
    段流苦着脸回过头:尊主,属下不是有意闯入打扰尊主清梦,还请尊主恕罪!
    雁凉根本没有理会段流恕罪不恕罪那套,他揉了揉眼睛从温灵远的怀里起身,连忙说道:段堂主我等你很久了。
    大概是雁凉过去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所以此时就算明知他现在失去了记忆,在见到雁凉这般热情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段流最先有的反应依然不是喜悦而是恐惧,他总担心下一刻雁凉就会冷下脸将他的腿给打折。
    不过雁凉毕竟没有做出这种事情,他像是个迫不及待要听故事的小孩,拉着段流在桌前坐下之后就眨巴着眼睛接着催促道:段流堂主是要继续讲下去吗?
    段流点头,想了想说道:我上午的时候讲到哪
    讲到我让你找宗主过来。雁凉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没等段流的话问完就主动提示道:说是要宗主兑现他的承诺。
    段流面色复杂:对,是这里。
    他接着又继续讲述起来。
    其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多半都已经能够被猜到,段流依言找来了宗主,而宗主在见到雁凉坐起身,并检查过他的伤势之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雁凉的四肢的确是恢复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到能够自如行走的地步,但他的确是在完全没有任何康复可能的情况下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这是件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但很快宗主就明白了过来,雁凉能够恢复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所修炼的内功,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功,但雁凉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看似日日都躺在床上发呆,但实际却是时刻没有停息地在运用内息调理着自己的身体。
    雁凉的来历是个谜团,他身上的内功也是个谜,但也正因为如此,宗主兑现了他最初应下的承诺,将他收作了弟子,并且作为下代厌尘宗宗主栽培。
    接下来的日子便过得很快了,雁凉自从能够起身之后,恢复的速度便快了起来,他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的时间,从四肢恢复知觉到能够行走如常却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之后宗主带着他见了宗门内的长老和弟子们,并将他的身份昭告众人,起初还有人认为他实力不够,认为他名不正言不顺,但在许多次找茬失败反倒被他揍得动弹不得之后,众人也都纷纷不敢再多开口。
    而段流作为从他来到宗门起就始终服侍雁凉的人,在他恢复后也继续留在了他的身边,时常照顾他的起居,偶尔还会跟着他一道修炼。
    大概是看出了段流在修炼上的天赋,恢复后的雁凉偶尔会指点他几句,时间长了段流竟然在修炼上也小有所成,混上了堂主的位置。
    段流说到这里,也就停止了叙述,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雁凉,似乎想问他是否回忆起了什么,然而雁凉大概对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印象,他听完后甚至没有多问当年自己恢复时的那些细节,接着便又询问道:那后来呢我是怎么当上宗主的?我当上宗主后都对付了哪些人?
    第14章
    听闻这话后,段流用古怪的表情盯了雁凉至少数息的时间,到底却没有出声。
    雁凉被他盯得微微有些慌乱,不禁小声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段流想了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但半晌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语气,于是只能别过脸轻咳了几声道:尊主您想听实话吗?
    雁凉点头:不听实话听什么?
    段流又重重咳了咳,这才说道:实话就是您几乎将这天底下所有正邪两道的实力都得罪遍了。
    雁凉:
    他原本想分辩几句,然而想到不久前自己刚回到厌尘宗内时众人恐惧谨慎的反应,又想到大家提及他名字时候的样子,突然又觉得段流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原来他从前竟然做过这种事情,他现在才骤然想明白过来,或许他该担心的不是碰到仇家但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而是全天下根本就全都是他的仇家,而他根本连厌尘宗都出不得半步。
    他现在能够庆幸的只有自己当初失忆的时候还好是在处普通的村子当中,这才没有碰上那些厉害的修行界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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