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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生存纪事(穿越)——妾在山阳(64)

    薛姐姐,你看!灵犀一下子瞪大眼,呆呆地往前看。
    只见空气中,浮起无数白色的粒子,细不可见,但汇聚在一起时,却如道道流光。它们白茫茫覆盖旷野,把墙上墙下两个世界的界限模糊,在黑天大雨中凝聚、化形,成了一朵朵冰蓝的灵薇花。那些死于十六洲,不得安息的鲛人魂魄,在神苏醒的一刻,重新落得了归宿。
    灵薇薛扶光喃喃。
    天地寂静。
    卫流光趴在墙垛上愣住了。卫念笙摔在地上,红着眼眶也忘了说话。可看着这一切,鲛人们突然痛苦地呜咽一声,匍匐在地,绝望哀伤地痛哭起来。
    哭声传遍旷野。
    百年恩怨,只剩大雨茫茫。
    第65章 鲛人化妖
    风烟散尽, 夏青的魂魄消于指间。
    楼观雪跪坐血泊中,墨发披散,眼眸看着前方。
    仇恨所化的黑障被阿难剑魂吞噬, 现在只剩漫天记忆,血气沉沉将他笼罩。白茫茫一片大雨落下来, 打湿他苍白的脸。他身边是尸山血海,是鲜血染就的伏妖大阵。天呼地啸, 雷鸣作响, 大地尽头传来鲛人崩溃的哭嚎。
    可这一刻楼观雪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空寂荒芜,像身处大海的最深处。
    很久, 他听到自己问道。
    夏青,你是在干什么呢。
    那颗青色的舍利子珠滚到身前。
    楼观雪睫毛上沾了血, 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 手指颤抖地捡起了它,饶有趣味地说。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他们吗。
    他的声音轻如飞雪, 满是讥讽和嘲弄。
    你想一个人承担我的恨?
    可他语气颤抖得厉害,情绪溃不成军。说完这句, 只有让人窒息的沉默。
    黑色玄袍的少年帝王缓慢抬起头, 眼眸中的血色杀戮褪去, 显露出一种极深的茫然。就像当初他五岁的那个夜晚, 面对瑶珂哭喊出的一声又一声对不起,伤痕累累站在原地,却张嘴说不出话。他那时还小, 太无助也太无措了。没想到, 兜兜转转, 时隔多年居然又体会到了这样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无悲无喜冷漠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一个茫然四望不知所措。
    他的眼睛本来是极致的黑,如今被血浸染,眼白红得鲜明,交染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诡艳来。
    我的恨?
    楼观雪极轻极缓地笑了下,俯身,黑发尽落废墟,从发尾开始寸寸变白。
    他的视线早就变成一片血色,看不清晰,只能用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在地上摸索。
    夏青什么都没留下,他本来就是降临这个世上的魂魄。
    唯一与尘世的羁绊是他强行给他系上的红绳,如今红绳也断了。
    楼观雪的手指被尖锐的石块划到,破开一道很深的伤痕,可他恍若未察觉,终于如愿以偿在地上重新捡起了那条红绳。
    你知道我恨的是什么吗?
    他鲜血淋漓的手握紧红绳,好像是在和夏青对话,嗓音沙哑淡漠,冷静到诡异。
    我之前恨过很多人。
    我恨瑶珂,恨她把我的出生当成算计,让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像笑话一场。
    我恨神,恨祂连我活下去的权利都要剥夺,使我日日夜夜心惊胆战不得入眠。
    我恨燕兰渝,恨她带给我的所有屈辱折磨。
    恨鲛族,恨他们一族造的孽凭什么我来背负。
    楼观雪说到最后,眼睛已经血红,唇齿颤抖,轻轻地笑起来。
    所以夏青,你真的觉得我得到这个答案,是庆幸的吗?
    我该庆幸什么呢?
    他低着头,低笑一声。
    庆幸我这十五年的人生,荒唐到可笑?!
    楼观雪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银白色,清冷不染纤尘,雾雨茫茫渡上一层微光。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眸猩红如血:多讽刺啊。我寻了半辈子的答案啊,就像个笑话,恨的尽头居然是更深的恨。
    你还跟我说真好?哈哈哈!
    他站起来的片刻,忽然踉跄一步。
    最后一道属于神的记忆涌入他的眉心,痛苦卷动识海,铺天盖地,可是楼观雪咬紧牙关,不为所动。
    他身躯在颤抖,面对天地无情肆虐的大雨,咬牙笑了很久,银发静落,属于神明的容颜这一刻扭曲颓艳更似妖魔。
    百年之前神宫,我被鲛族背弃、被人族冒犯。
    蓬莱之灵压住我的修为,让我跪在地上,动弹不得。鲛族为求力量抽走我的骨,人类为求长生取走我的魂。
    现在,你要一个人承担这些?
    他说到最后,呼吸都在颤抖,雨水靠近不了他半分,可是他的眼睫还是湿了。
    楼观雪一个人站在这天地间,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神,可是无论百年前百年后,命轮最后他都不是胜利者。
    心间茫然剧烈的骤痛已经压过屈辱和恨,牵扯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发颤,竟然比当年抽魂拆骨更难以忍受。
    他茫然地伸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只察觉一片冰凉。
    鲛族的幻瞳继承于神,眼泪自然也继承于神。
    楼观雪耳边没有声音,眼睛也失去视觉。
    他这辈子都活得很清醒,唯一的一次疯狂就为了夏青,没想到这最深和最后的疯狂,真的让他万劫不复。
    那个人就彻底魂飞魄散在他面前,他抓不住,也留不住。
    剩自己站在恨与爱的旋涡尽头,独自沦陷,无法挣脱。
    夏青
    最后一丝回忆入脑。
    楼观雪瞳孔紧缩,一下子吐出一口血。
    他捂住胸口,眼中一滴一滴的血泪往下落,大声笑出声来。
    记忆里是通天海的雨和火交缠不断,海面上硝烟弥散、尸体飘浮,海面下海水奔涌、兵荒马乱。
    他看到那个人走了进来,踏过遍地的废墟,黑衣在破碎的极光里翻飞,指间沾满了血。
    少年杀了无数人,剑刃锋冷,如同修罗。可走进神殿的一刻,麻木的脸上却涌现出一种茫然来,深红的眼眶像是蕴着泪。
    他跪坐阵法间,冰蓝色的眼眸一片漠然。
    他其实记得他,他救过他,也无数次在远处凝视她。在某年三月五灵薇发光的深海底,在无数个潮汐拍打的礁石上。
    他心里讽刺地想,他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却没想到少年体力不支,以剑撑地,和他跪在一起,呼吸轻缓,强颜欢笑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只是来不及了。神宫早就因他的陨落而崩塌。一瞬间,大地碎裂、天壁倾颓。他听见少年大喊。下一秒阿难剑落地的声音响起,把一切混乱隔开在世外。
    他抬眸,往后下坠的瞬间,被人握住了手。
    鲜血粘稠在五指间,分不清是谁的。不解的,惊讶的,愣怔的,万般心思涌上心头,一念之间,破开他懵懵懂懂的神海。
    魔渊之下是堆积满白骨的荒冢,在灵薇花飘浮的深海,没人知道,他其实当时想吻他。
    夏青,夏青,夏青楼观雪笑着,一声又一声念着他的名字,视线模糊,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他抬袖,轻轻地擦掉嘴角的血,血泪冰冷划过脸颊。
    慢慢地,风声、雨声都回来了。
    视觉也逐渐清晰,茫茫雨雾里,他看到了宋归尘,看到了蜷缩在地的一群修士,看到了垂死挣扎的陵光贵族。更远处,还有癫狂的鲛人,哭泣的众生。
    这就是你用命想守护的一群人。楼观雪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来,轻轻地说。
    珠玑死了,楚皇死了,鲛人百年流离,人类诅咒缠身。其实从他坠下深渊的一刻开始,报复就已经开始,当年入神宫的没人善终。
    可是这怎么够呢,他是天地间唯一的神,骄傲到极致,不叫天地陪葬都不甘心。
    他往前走,黑袍上的血纹煞气森森,银发三千扬于空中。
    空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白光来,微茫缥缈,带起熟悉的冷香,流光汇成片片花瓣,在空中凝结。
    幽幽蓝光照彻天地,像当年初遇的夜晚。
    雨也停了,烟尘血液被洗刷尽,剩一地焦土。
    楼观雪抬头看天空,乌云在散,海潮在退,天灾在停止。
    他所有的情绪收敛,脸色苍白,双目赤红,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心脏抽痛,血液冰冷。然后与天地同生的傲骨被自己一点点亲手摧毁。
    楼观雪踉跄一下,虚弱苍白地笑起来:好,你赢了。
    他将那条红绳系到了自己的腕上。
    你想终止恩怨,我答应你。
    我不杀他们。
    可你既然一个人承担了所有恨,就别想那么轻易离开。
    他嘴唇苍白,说到最后,眼神已经说不清是疯狂还是清醒。
    楼观雪往前走,路过宋归尘时,血红的眼眸静静垂下。
    风卷起他的黑袍,灵薇花织成一条幽蓝的河。
    楼观雪轻轻俯身,银白色的长发落下像一捧深凉的雪。眼泪干涸的眼眸没有光泽,空洞冰冷,他兀地轻笑一声,神性的容颜充满妖邪魔气。
    楼观雪哑声道:宋归尘,思凡剑主,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活着看看你是怎么拖累苍生的。
    我答应他放下我的恨,可是没说结束这段因果。
    楼观雪声音疏冷,落下如同最终审判。
    百年的恩怨,我没说让它结束。
    宋归尘一下子瞪大眼。
    而楼观雪已经直起身子来。
    横立通天海上的白骨之墙将成为永恒。
    鲛族不得归乡,不得轮回,只能呆在这十六州大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与人类世世代代纠缠。
    只是他们将不再失去力量。
    浩瀚的神光从楼观雪指间蔓延开,随着空中的灵薇花飞向天地。
    城墙之外跪在地上的鲛人们忽然都愣住了。
    卫流光已经急匆匆从墙上跑了下来,扶起卫念笙。
    娇养出的人类贵族少女一下子扑进怀,委委屈屈地大哭出声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卫流光,我还以为我要被他们撕碎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冰冷的声音响起:退后!
    是薛扶光。
    卫流光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愣怔了很久,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由他发呆。
    他看到一个鲛人耳朵突然变尖,脸上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来,眼神挣扎迷茫,浑身抽搐,最后行尸走肉般重新站起来,神情狰狞,只剩血腥暴虐。
    这一次,不想鲛族之前化妖时一样,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这一次,每个鲛人的眼神都无比冷静,也没有丝毫濒死之态。
    他们伸出利爪,露出猩红的獠牙来。
    朝着这血气森森的十六州皇朝。
    人间,入夜。
    第66章 碧落黄泉
    楼观雪拿着骨笛往外走。
    天光破晓, 竹林里鸟雀惊飞,乌泱泱覆盖这座被大雨洗刷过的皇宫。
    他抬头,微光映入血色的眼眸深处, 静静看着这个地方。
    他在这里长大, 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墙上的青苔在又一年的春光里烂漫生长, 细碎的白花点缀其间,就像小时候冷宫那堵永远出不去的墙。
    其实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在逼仄孤寂的冷宫长大,一个人面对疯疯癫癫的瑶珂,面对恶毒贪婪的宫人。
    而当初那个男孩风风火火进入他障内,睁着浅褐色的眼, 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高兴又得意地跟他说:楼观雪, 我知道你的心魔会是什么了!
    心魔。
    楼观雪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他从来就没有心魔。
    他想活着,便只是单纯为此而活,自始至终就不需要救赎。
    哪怕一无所有,生在深渊,他的目的也从来纯粹清醒, 贯穿血液、扎根灵魂。
    五岁荒草丛生的冷宫, 是他早已预见也早已勘破的红尘障, 夏青的到来既多余又吵闹。可是惊蛰夜火汹涌燃烧, 那个男孩最后哀伤的眼眸,还是成为他一切劫难的开端。
    真的是劫难。
    楼观雪根本不知道去哪儿。
    就像当初他跟夏青说的, 他不属于十六州大陆,也不属于通天海。
    现在记忆归来, 他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因为这一次,他有了堪不破的障, 被彻底困在红尘中。
    他心甘情愿为夏青万劫不复, 而夏青当着他的面为天下魂飞魄散。
    楼观雪唇色苍白, 讥嘲地勾起唇角。
    夏青,我有时候都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你早算计好的。
    是算计好的吧。
    故意让我爱上你,故意以这种方式让我放过苍生。
    当年你也是奉师命过来的,对吗?蓬莱之人,逢乱必出。所以你这是在干什么,以身饲魔?
    他最后走到了冷宫前,抬起头,银发长发如瀑,拂过血色的眼眸,里面情绪空洞麻木。
    楼观雪神色嘲弄,低笑一声,说话很轻。
    果然是蓬莱的小师弟啊,大仁大义,心系天下。
    可他说完,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手指推开那扇陈旧古老的门,又觉得没意思。
    他想着既然夏青愿意承担所有的恨,那他就给他吧。
    可哪怕把一切情爱当做算计当做戏弄,除了迷茫和难过,他竟然生不出其他情绪,没有恨也没有怨。
    原来,他竟爱他爱到了这个地步。
    冷宫在他登基后便废弃了很久,杂草横生,那口枯井依旧立在那里,旁边盘旋着条毒蛇。
    楼观雪靠近,毒蛇察觉危险便快速离开。
    他垂眸看着那口井,在冷风中静立了很久。忽然想起,夏青当初入障,似乎一开始也没想着认真去救他。急功近利,风风火火,拙劣的演技,敷衍的示好,就连帮忙都是十足不耐烦。
    夏青一开始是真的讨厌他。
    他同样一开始只想着利用。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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