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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母妃别管就是,”裴无洙烦躁道,“本也与您没什么干系。”
    “没良心,你的事,怎么就与母妃没有关系了?”宓贵妃不大高兴地戳了戳裴无洙的额头,傲娇地冷哼道,“那孩子今日来我这儿跪了大半天,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道出言不逊得罪了你,来认错道歉……”
    “他要来找你,你又不喜欢他,若是母妃再不出手,难道是要眼看着他继续烦你?”
    “这,母妃您,”裴无洙一向知道宓贵妃尤其溺爱自己,但还是不由被这番护短到极致的言辞给震住了,按住额角羞惭道,“您都问也不问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么?”
    “洙儿若是想母妃问,母妃问就是了,”宓贵妃笑吟吟地顺着接道,“来,与母妃说说看……你这几年大了,倒是鲜少主动与母妃说起自己的事儿了,这不是怕问多了招你烦嘛。”
    宓贵妃这一口吴侬软语的温软小调,裴无洙全然招架不住,只得仓促转移话题道:“也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性情不合而已。倒是母妃方才说得要您出手……您这是打算要作什么?”
    “看,母妃问了,你又不想说,”宓贵妃含嗔带恼地瞪了裴无洙一眼,理了理手边的绣筐,分了绣线的浅淡,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母妃还能作什么呢……洙儿,真不是母妃要责备你,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你思虑得不够妥当。”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把那孩子带到宫里来时,”宓贵妃严肃了脸色,加重了语调问裴无洙道,“母妃与你说过什么?”
    裴无洙愣了愣,五年前的事儿,又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点绊着,她怎么可能还记得。
    裴无洙硬着头皮含糊拖延道:“唔,当年母妃与我说……”
    ——说什么来着?
    “也别在那儿为难自己了,你定然是压根就从没往心里记过,”宓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望着裴无洙道,“母妃当时问你,这孩子生母尚在,只是不甚得宠罢了,你就这样贸贸然地把人要到自个儿宫里来,打算用什么名头好呢?”
    宓贵妃这么一提裴无洙就想起来了,万分心虚地接道:“我当时好像回说,那就把李才人一并接过来就是。”
    宓贵妃冷眼瞧着她坐立难安的模样,挑眉问道:“现在可知道后悔了?”
    “后悔了,”裴无洙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酸涩万分道,“太后悔了,后悔死了。”
    “斗米恩、升米仇,古来人事皆如此,”宓贵妃摇着头数落裴无洙道,“当年我便不甚赞同他们母子过来,只是你一力坚持,我看你好像颇为希冀的模样,也就不忍阻止……可是洙儿,你给人家出头、为那孩子生母的糟糕处境说话,都能叫人家感激你,又何必非得把人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呢?
    “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之间的落差就显得愈发瞩目……一日,两日,三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还要母妃与你说么?”
    “母妃倒也不必把人都说得这样坏。”裴无洙听得不由尴尬了起来,李才人的事儿,确实是她思虑欠妥,但要说七皇子本人对她有多么嫉妒、多么坏的心眼,裴无洙觉得还真不至于。
    梦里七皇子最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住裴无洙的手说“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去害你”,裴无洙其实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只是男主阁下最多也就是不“主动”去害裴无洙本人罢了,剩下的……凡挡他路者,多难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底,裴无洙自觉与他是道不同、不相与之谋。
    “你要这样说,母妃原还觉得,那孩子要是一直听话懂事,日后继续跟在你身边做事也不错,”宓贵妃皱了皱眉,不悦地瞪了裴无洙一眼,生气道,“可你们这不是闹了些矛盾么?怎么好像母妃成了其中的恶人了……你自己说,那孩子你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裴无洙皱眉不解:“‘留’如何?‘不留’又如何?”
    “你若觉得那孩子本性不坏,就把人继续留着。你也收敛收敛脾气,不要太任性了,既然他先退了一步道歉,就顺势把这一页翻过去吧,”宓贵妃淡淡道,“你若不想再见着他,那就更简单了,母妃寻个空子与你父皇说一说……洛阳以外的地方,不是多的很么?”
    “这,倒也不必非得这样,”裴无洙错愕道,“他现在也没做错什么,无故把人撵出洛阳,不太好吧……”
    “只是撵他们母子走还不够好么?”宓贵妃比裴无洙更惊讶,扬眉道,“本来吧,这人既对你生了嫌隙,留着就是个祸患……只是那到底是你父皇的血脉,我们也不好做得太绝。”
    “咱们就不能,不能用个更和谐的法子么?”裴无洙被宓贵妃谈笑间眉毛都不抬便定人生死的决断震住了,硬着头皮喏喏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比如说,这东西六宫不都还有空闲,洛阳以外也太远了,跟父皇说说,让他们母子搬出去独住就是,以后大家彼此眼不见心不烦……”
    裴无洙的音调在宓贵妃沉静的目光下没来由地越来越小,最后直接说不下去了。
    “洙儿,”宓贵妃静默半晌,倒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只伸手捏了裴无洙的侧脸一把,幽幽地感慨道,“你父皇真是把你惯成了一个傻子……”
    裴无洙也觉出自己这话里的傻气了,让男主母子搬出去独住,日后万一复宠得势,记起昔日之龃龉来,若是有心报复,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宓贵妃到底是深宫沉浮许多年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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