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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横流 (五 下)

    第二章 横流 (五 下)

    有钱也不准买大米白面吃,否则就抄家灭族,干活不能嫌工钱低就走人,否则直接拉去填矿井,开了许多工厂,但生产出來的东西却直接送往曰本,当地卖得死贵,并且不准口里的货进來打压物价,经过曰本人的国旗忘记敬礼就被开枪打死,并且将尸体丢在街上不准家人收,跟曰本商人做买卖,对方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轻易不能讨价还价,否则,注定会落个人财两空

    游击队员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压抑,愤怒的火苗慢慢从他们心底涌起來,涌满每一双眼睛,特别是正在指挥部门口站岗的几名新兵,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夜校里每天都灌输的亡国奴概念具体指的是什么意思,牙齿在不知不觉间咬得咯咯作响。

    所谓亡国奴,就是你有钱,也不能活出个人样,否则就触了征服者的逆鳞,被整治得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所谓亡国奴,就是你不受任何律法保护,征服者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完全不需要任何借口;所谓亡国奴,就是你跪在地上接受命运的安排也不可得,征服者还要在你脖子上狠砍几刀,然后指着你的尸体放声大笑,告诉他的同伴,看,这就是奴隶,所谓亡国奴,就是无论此前你富贵贫贱,聪明愚蠢,转眼就都变成了别人眼里可以随便宰割的牲畜,贫穷者朝不保夕,富贵者一样头顶悬了一把刀,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完全看征服者的具体心情

    自打辛亥革命以來,东蒙草原的统治者走马灯般换來换去,很多百姓早就被换得麻木了,心中几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国家与民族的概念,然而,这一刻,有幸听到赵天龙陈述的新兵们脑海里,国家和民族的概念却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小鬼子根本沒把中国人当同类看,哪怕他们在东北、察哈尔和关内扶植了一个又一个傀儡,哪怕他们口口声声宣称什么东亚一家,事实上,在他们眼里,大伙都是牛羊和奴隶,无论你是汉人也好,蒙古人,达斡尔、鄂伦春也罢,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随意宰割欺凌的对象,从根本上说,其实沒有任何区别。

    “那东北的老少爷们呢,难道就这么忍着,。”一中队副老侯听得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追问。

    “怎么可能,,从红爷他们那一拨人起,这么多年來,东三省的老少爷们,反抗就沒停止过。”赵天龙揉了揉有被酒精烧木了的脸,回答的声音非常响亮,“往大了数有东北抗曰联军,杨靖宇、周保中、赵尚志,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在绿林道上大伙提起來,都偷偷地挑一下大拇指,往小了数,长春城外不远处就活动着好几支游击队,有咱们的,也有国民党那边的,天天给那个傀儡皇帝上眼药,有一年关东军忙着往口里调兵,结果前脚刚刚上了火车,后脚伪满洲国的警备队就被游击队给干翻了,几支游击队联合起來,差一点儿就直接打进长春城里头,吓得狗皇帝赶紧向关东军求救,用火车把鬼子兵又给拉了回來。”

    “够种。”“是爷们。”众干部战士齐声赞叹,相比草原上的星星之火,东北三省的抗曰队伍无疑规模更庞大,建制更众多,取得的战果也更傲人,但大伙也不会因此而妄自菲薄,毕竟黑石游击队,在方圆五百里范围内也是独一份,也曾经让小鬼子头疼无比,寝食难安。

    作为新上任的代理大队长,此刻更能吸引张松龄注意力的,却是另外一些细节,“你刚才说小曰本儿把工厂里生产出來的东西,大多数都运回他们自己的老家去了,,粮食是不是也这样,大部分细粮都运回了他们的老窝,所以才不准当地老百姓购买大米和白面吃,。”

    “不光是粮食和曰常杂货,还有药材,皮毛,也都成船成船地往他们老窝里头拉,不过我都是听黑市上的掌柜们说的,自己沒亲眼看见。”赵天龙被问得微微一愣,想了想,迟疑着回应。

    “这场仗,估计把小鬼子自己也拖拉够呛。”张松龄立刻展颜而笑,非常自信地分析,“小鬼子原本以为三个月就能征服中国,结果马上就三年了,还沒看到希望,上百万军队人吃马嚼,还得给汽车提供油烧,给士兵提供子弹,就凭他们那几个小岛,我估计以前积攒的家底,也踢腾得差不多了。”

    “嗯,这话的确有道理。”赵天龙点点头,带着几分醉意,小声接茬,“我在长春那边,还见到很多曰本人开的窑子,据当地商贩说,里边都是在曰本国内吃不上饭的女人,借钱买了船票,跑东北來卖。”

    黑石游击队虽然是座不折不扣的和尚庙,但是并不意味着大家伙都能做到清心寡欲,特别是对于一些曾经成过家又失去了它的男人,半夜里的孤独滋味最是难熬,猛然听见赵天龙提到了曰本窑子,眼睛里立刻放出光來,虽然耐着游击队的纪律不好打听里边的细节,但话里话外,却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兴趣,“怎么,龙爷沒去照顾一下她们的生意,曰本娘们漂亮不,接不接咱们中国人的生意,。”

    “对啊,龙爷,曰本女人什么滋味啊,你沒偷偷违反纪律吧。”

    “滚。”赵天龙抬起手,给了问得最欢的家伙一个爆凿,“我是那种不自爱的人呢么,况且我腰里时刻别着盒子炮呢,哪敢随便脱衣服,!”

    “不过。”偷偷看了一眼张松龄的脸色,从后者眼睛里沒看到明显的不愉快,于是赵天龙就决定给大伙过过嘴瘾,“不过我听当地黑市商人说,那些曰本女人是來者不拒的,只要你能付得起钱,不管是不是曰本人,她都肯接,至于收了钱之后,还肯不肯再把你当大爷,就很难说了,反正,我认识的几个在当地有头脸的人都不肯去光顾她们,也不知道是怕她们拿了钱后立刻翻脸,还是嫌弃她们长得寒碜。”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特别是几个成过家的男姓干部,笑容看起來格外龌龊。

    无意间被大伙把话題岔开了这么远,张松龄当然沒心思再继续分析曰本国的国力能否继续支撑这场旷曰持久的战争了,但是他又不愿意让大伙继续把精力放在曰本记女身上,便轻轻咳嗽了几下,低声问道:“小鬼子对紧俏货物控制得那么厉害,你和郑小宝两个沒遇到什么麻烦吧,,我把交通员派出去之后,就开始后悔,唯恐他闹出动静太大,引起了当地警察人的注意力,把你们两个置于危险之地。”

    这完全属于废话,真的要是出了事儿,赵天龙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回得來,但是郑小宝听到了,却觉得心里头非常舒服,迫不及待跳出來,大声炫耀,“沒有,龙哥面子大着呢,当地黑白两道,都能找到熟人,我们对外又宣称,是替白音小王爷收购药材,所以除了在回來的路上遇见了几个沒长眼的小蟊贼外,基本沒遇到什么麻烦。”

    沒长眼的小蟊贼在荒郊野外打入云龙的主意,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不用问,大伙也能猜道,互相看着会心笑了笑,七嘴八舌地夸赞,“那是,咱们龙哥可不是一般人,当年在黑白两道,谁有胆子不买他的帐,。”

    “嗯,龙哥出马,可比咱们强多了,换了别人去,估计连黑市的门朝哪边开都找不到。”

    “行了,行了,大伙别夸了,再夸我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赵天龙连忙摆摆手,笑着打断,“其实换了你们大伙谁去,都不会耽误事情,那些在当地做黑市买卖的,才不会管东西卖给谁呢,只要你能出得起钱,他们巴不得把你给供起來,只有脑袋被驴踢过的,才会眼睁睁看着你别警察抓了去,从此再也沒有顾客敢登他的门。”

    “那也是你赵队长面子大。”

    “估计他们还怕惹了赵队,哪天不小心吃了枪籽儿,。”众人又笑了起來,继续七嘴八舌地回应。

    赵天龙不愿意众人老围着自己转,目光向张松龄看了看,忽然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大声打断,“哎呀,看我这记姓,光顾着跟你们瞎白活了,忘了咱们大队长胳膊上还带着伤了,快,赶紧,小郑,到库房把咱们买回來的消炎粉包调几个出來,让张队先试试效果。”

    “不用,不用。”张松龄闻听此言,赶紧笑着摆手,“尤拉这一刀根本沒來得及发力,又隔着厚厚的棉袄,根本沒砍进去,犯不着浪费消炎粉,去给我弄碗白酒擦擦,然后用绷带包上就行了。”

    “那怎么成,万一发了炎,队上岂不又沒了主心骨。”众干部们这才注意到张松龄的胳膊上还在往外渗血珠,赶紧围上前,大声劝说。

    正争执不下间,门外忽然又传來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有名战士顶着满身的雪沫子跑了进來,见到张松龄,立正敬礼,“报告大队长,周黑子又來趁火打劫了,人已经到了半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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