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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重生)——止宁(38)

    那巾帕上的兰花想必他是再熟悉不过。
    纵然眼前人掩饰得再好,可视及巾帕的那一瞬间,终究还是让薛再兴捕捉到了一丝剧烈波动。
    果然!薛再兴面色一沉,念起此子居心叵测,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肖想那人,心下不由沉怒,到底是忍了下来,冷声喝道:方才的话,可记住了?!
    眼前的青年紧握着双拳,面色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重重合掌一拜,末将记住。
    薛再兴笑了起来。
    这便是权力,即便一个男人再骁勇、再强壮,再顶天立地傲视群雄,但在权力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只能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任凭他差遣。
    权力,当真是男人的□□,比世间任何的物事都来得宝贵。
    薛再兴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
    看着眼前半俯着身体的青年,他无比畅快地笑了出来。
    下去吧。
    猊烈步下台阶,犹自没有异色,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紧握的拳头放松了来,指尖渗出血来。
    然而他仍是面目平静,恍若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平常一般。
    风卷起了地上的残土,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一点,不好意思。
    第53章
    明明白日里是那样晴朗的态势, 可夜里却下起了暴雨来。
    一道狰狞的闪电劈开了半片夜空,整个人间透亮起来,伴随着巨大隆隆的雷声, 天地间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冲刷着广安王府的檐角青瓦, 粗壮的树枝都被压低了来。
    房内,昏黄的灯烛微微, 透着低垂的纱幔, 将一切氤氲得朦朦胧胧,随着雷闪忽明忽暗, 室内犹如魅域。
    不不
    李元悯紧闭着双眼, 鸦羽似得黑睫不安地翕动着, 雪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不断喃喃。
    血腥、污浊、燥热、不安。
    身体渐渐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千斤大鼎压在身上似得,喧嚣渐起, 鼻翼间浓浓的血腥气息飘来, 入眼所见,一片昏暗血红。
    他的身体被压入一方死地。
    轰然一声,沉重的城门再也经受不住那样巨大的冲撞, 重重倒了下来, 掀起了一阵数丈高的气浪。
    啸声渐起, 冲破穹庐。
    黑压压的叛军铺天盖地地由城门涌了进来,高大猛悍的男人身着黑甲, 披着浑身的血腥罗刹般沉步而入,他目色血红,煞气震天, 人神共惧。
    嗬嗬
    李元悯仿佛可以听到他野兽般的低喘,他浑身无力,只能摇了摇头,在男人面前微弱地发出一道气音:不要
    那黑褐的瞳仁凝聚在他脸上,淡漠、冰冷、毫无人气,一颗粘稠的血珠由眉间低落,黑气凝聚,吞天并海。
    阿烈
    李元悯无望地喊。
    男人却是高高地举起了屠刀,阴影拢在李元悯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
    李元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落,在那一瞬间,很荒谬地,他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痛苦,满心的痛苦,仿佛永远无法挣脱,无穷无尽,无人可以救赎。
    一道白光呼!
    李元悯蓦地坐了起来,他喘着气,背上的小衣皆被汗水浸透,他满面苍白,额际犹挂着汗珠,当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后,不由得虚脱倒在了暖软的褥面上,然而心间犹自跳得无比之快,仿佛尚还在梦中,他便这么趴着许久,直到额际的汗水渐干,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个奇怪又荒谬的噩梦。
    这些年来,李元悯已经甚少做噩梦了,不知今夜为何突然又这般鬼鬼祟祟入了魇,竟梦见了上辈子的场景来。
    李元悯不敢回想那份心悸,只匆匆披了件外衫下了床,借着昏黄的烛光于桌案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顺着咽喉而下,终于抚平了几分内心的不安,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堂中的漏刻,夜正深,恰是子时,而他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
    今日是岭南军出发的第五日,也是猊烈离开他的第五日,心下自是多有担忧,想来是日有所思,才无端端做了这些乱梦。
    他拢着外衫走到了窗边,轻轻地推开窗牒,雨势正急,一阵湿气迎面扑来,寒冷浸骨,李元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看了看那犹自瓢泼的大雨,心间不由蒙上了一层暗影。
    也不知他心爱的情郎身处异地,是否一切安好。
    与此同时的江北大营,也一般下着猛烈的雨。
    曹纲卸去了蓑衣,掀开帐门走了进去,他抖了抖身体,甩去一身挂着的水珠,将蓑衣一放,立刻上前与坐在案首的年轻将领回话:启禀大人,方才卑职前去江界探了一番,情况怕是不好,沧江的水隐隐有涨起来的趋势,看这雨势恐是要下个两三日才罢,想来等不及两日了,估计明日总督便会下令拔营换地。
    猊烈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没有说话,只闭目养神。
    曹纲不敢再打搅,他轻手轻脚上前,将他案上凌乱的案卷收了起来,一边偷偷窥着他的脸色。
    这几日的演练,薛再兴暗地里对他多有打压,作为三军最大一支战力的领袖,居然被排挤到副将都不如的地位,然而他们年轻的主帅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淡定从容。
    可曹纲明白,不是的。
    他突然想起了上辈子,那个肃冷的枭雄也是如此,在薛再兴的手下蛰伏了三年,最终抓住机会,一举上马。
    虽两辈子的际遇不一样了,可曹纲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殊途同归。
    门帘轻轻一动,副将李进来了,他瞧了一眼曹纲,曹纲知趣,当下告退而去。
    曹纲掀开帷帐,外头依旧是下不完的雨,积在地上淌得四处都是,汇集成一股股颇为湍急的小流,冲刷八方。
    那一瞬间,曹纲心里蓦地突突突跳了起来,他回首看了一眼那阖得紧紧的帐门,眉头不由紧紧锁起。
    营帐内,李进小声耳语了几句,猊烈平静的脸面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唇角轻轻扯起:很好。
    当下摊开地图,细细思索着明日的各般状况。
    他过目不忘,这些天,已将江境各地的地形记熟在心,便是闭着眼睛也能默出来,看这雨势,沧江必定涨水,提前拔营换地是迟早的问题。
    时机正好,可也稍纵即逝,他自要逮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场雨,可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吩咐下去,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李进受命速速退下了。
    第二日果然还是大雨,经由昨儿一夜的雨势,沧江的水已经涨起来了,营地离江岸不足十里,为着全军安全考虑,辰时总督已下达命令,从午时起,分批拔营往西岭营地而去。滇西军先行,护送载有数百贼寇的囚车,岭南军殿后,处置一切善后事宜。
    雨势愈发大了,茫茫的天际看不清边界线。
    薛再兴身披蓑衣骑在马背上,回首看着模糊不清的天地间,狠狠啐了一口:这鬼天气!
    祸不单行,未行上两里,有参将策马从前方赶了过来,面色凝重道:总督大人,前方主路被落石堵住了!
    什么程度如何?
    不甚乐观,起码一两里。
    薛再兴暗骂一声,心思挖开山石恐是要耗上半日,且极有可能再引发落石,怕是天黑都到不了目的地,着实耽搁不起。
    可有其他线路?
    参将道:如今只能绕去东北方向,行驿辅道,只这辅道狭小,不比主道宽绰。
    薛再兴看了看后方乌压压的大军,思忖片刻,命道:改道!
    是!
    众位行令兵纷纷举着令棋去了,浩浩荡荡的大军当即改道,队伍愈发亢长。
    大雨滂沱,军队绵延了数里,行在这瓢泼大雨中,看不见头,也瞧不到尾部。
    因着路狭,押运水寇的囚车排成列状,每辆分别由两位兵士策马一前一后押运,雨着实是太大了,不仅落寇们被泼得睁不开眼睛,便连马上的兵士们皆抬起手臂只为挡去面上的阵雨,以免被迷了眼睛。
    穿过一片重重密林时,林间沙沙沙地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然而偌大的雨滴急急打在林间的树叶上,哗啦哗啦地响,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所有人包括囚徒,都在想着快些到达目的地,安扎下来好好休整一番。
    待数块大石齐齐滚落下来的时候,押运水寇的兵士们尚还未醒神过来,直至一众蒙面的贼寇从密林冲出。
    终于有士兵看见了,惊得抽出了刀,声嘶力竭:劫囚!有贼人劫囚!
    喊声被雨声盖住不少,只提醒了周围数人,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囚车的队伍一下子被贼人冲散,一片混乱。
    噗噗噗几声,刀砍在马背上,数匹马儿受惊,嘶叫着高高跃起,挣脱了囚车的桎梏,疯一下地向前冲去,押运囚车的队伍愈发混乱。
    杀
    劫囚!劫囚!
    护卫!众人护卫!
    薛再兴的队伍离囚车队列不远,最先反应过来,他立时掀掉了蓑帽!随左右怒声喝道:传我命令!围合缴杀!务必不让贼子得逞!
    众人得令,纷纷抽刀围合上前。
    可队伍的战线被狭小的驿辅道拉得太长了,加之湍急的雨势,后面的几乎听不见前方的警示,偌大的队伍陷入了愈发巨大的混乱之中。
    咻咻咻一阵凌乱的冷箭,薛再兴陡然心惊,暗道不好,他一把抽刀出来,可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身边存留的为数不多的护卫一个个倒了下去,眼见四处混乱,无人顾得上他这边,他当机立断翻身下马,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进草丛里。
    劲风刷过,又几只箭钉在地上,有一支离他的耳际只差半寸,薛再兴何曾遇过如此险境,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喉咙口。
    乱雨中,一个侍卫劈开箭雨,一把扯起他来:大人!随卑职来!
    薛再兴扫见他身上的江北军标识,慌乱中心下一安,抓着他的手借力纵身上马。
    驾!侍卫挥刀打在马背上,马儿高高跃起,腾空一般跳出了这混乱之境。
    这场混乱仅仅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平息了,滇西郡守军参领魏延面色不善,领兵上前盘点囚车情况,未等清算,一个高阶随行匆匆上来:魏参领!大事不好!总督大人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工作上的事迟了,今日的量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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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么么!
    魏延大惊, 环顾了一周茫茫的雨势,心跳如擂,他心知行军不可再耽搁, 否则到夜里都无法到达西岭营地,当下咬了咬牙, 发号施令:传我命令,留五千精兵在此随我搜山, 其余人等按计划前行!
    他顿了顿, 沉了脸色:务必让前哨提起万分精神!杜绝方才之乱再次发生!
    得令!
    副将匆匆去了。
    魏延看着漫天的大雨,初步判断此事乃江境未荡清的水寇余孽所为, 未曾想这帮贼人如此奸猾, 竟挑在了这鬼当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虽说此番无甚伤亡,只伤了些护送贼寇的兵士,但好些囚车已被砍断锁链,逃了不少的死囚, 连着总督大人都不见了, 这才是最要命的!
    心下愈发焦急起来,偏偏雨势如此之大,方才混乱之间, 无人晓得总督大人是落在贼寇之手, 还是被避险躲在么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若是前者他心间重重一跳,忙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 不敢耽搁,率着五千精兵摸进茫茫大雨中搜山。
    ***
    马蹄重重地踩在泥地上,渐起无数水花。
    厮杀声渐小, 不多久,耳际便剩下了那嘈杂无比的雨声,薛再兴安下心,吐了一口嘴里混着沙土的雨水,一把拽住身前人的手臂:不必策马了,就地停下!
    眼前人犹自扯紧缰绳:不可!此地仍离险境不远,不可久留!
    薛再兴微微皱眉,往四周一扫,心下猛地一咯噔,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们所在之地皆是林间羊肠小道,曲折错杂,然而眼前这将士纵马却是恣意,仿佛对这条小道颇为熟悉一般,不由得警惕,悄自摸上了靴子中的匕首:本督让你停下!
    几乎是瞬间,他腰际剧烈一疼,薛再兴一声惨叫,当即滚落马下,手中匕首脱落甩到远远的地方,不到片刻功夫,脖颈间一紧,竟是套上了一条绳索,未及反应过来,早已紧紧勒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
    竖子
    尔敢二字未及出口,脖颈间的绳索瞬间收紧,他只能急促地发出一道气音,整个人如同一团糟污被人急速拖行前去。
    慌乱挣扎之间,他头盔掉落,脸面立时被迎面扑来的灌木枯枝甚至石砾划破,霎时血流满面。然这并非要事,烈马的速度是那般快,快到薛再兴几乎被绳索缠到窒息。
    再是愚笨的人也意识到此番定是被算计了,薛再兴心间恐慌,知道自己怕是已经掉进对方的陷阱了,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他应变倒是迅速,猛地一吸气,展臂开来,用尽浑身气力抓着远离脖颈的一端绷紧的绳索,猛然大喝一声,借力蹂身而上,竟给他再度翻到了马背上。
    那将士一惊,狠狠地踹了一下马肚,马儿受惊,高高跃起,俩人双双摔在地上,未等薛再兴反应过来,那侍卫滚入灌木丛中,不过两三瞬的功夫,偌大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薛再兴满面血腥,一只眼睛已被血给糊住了,他粗喘着,立刻支起身来,伏在丛中,警惕地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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