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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病美人洗白后(重生)——醉又何妨(65)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看到证物,当下动作快如闪电,直接伸手取过,低头一扫,而后说:假的。
    这语气快速而果断,就像他方才同曲长负说你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一样坚决。
    郭守堂忍着不满道:璟王殿下,这件事不是凭您一言就可以断定的。下官是与薛大人同时听了字迹甄别的结果,若是仿写,这字绝对不可能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曲长负却淡淡道:若不是仿写,而是临摹呢?
    从曲萧出现开始,他的态度一直表明了不合作,直到此刻,方才有了几分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郭守堂硬邦邦地说:此言何意?
    曲长负语带讽刺:郭大人慧眼如炬,难道没有发现,这字条上两行字的间距有些古怪吗?
    一张字条,几十个字,共写了五六行,但其中偶尔会有几个字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甚至上下没有对齐。
    其实那是非常细微的差别,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但如果由人一口气手写出来,可能也会出现这种大小不一或上下不齐的情况,却不会显得如此生硬。
    第64章 吴霜鬓华染
    在这方面,郭守堂还真不是故意要冤枉曲长负,而是他在一开始确实并未注意。
    经由曲长负和靖千江一说,他忍不住将那张字条拿过来,再次打量,发现还真是这样。
    所以说,这
    他已经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后面的话有些伤颜面,让他不太想说下去。
    薛广接口道:璟王殿下和曲御史的意思,是说这字条上面的字是有人照着曲御史的字描下来的?
    他也反应过来了:所以这确然便是曲御史的笔迹,但因为临摹的时候需要在不同地方找到合适的字,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靖千江道:薛尚书真是头脑清醒,为官公正。
    郭守堂:
    靖千江将字条朝着他一扔,那张轻飘飘的字条灌了他的内力,便如同有分量一般,飞进了郭守堂的怀里。
    别的本王不确定,但是知、路、愿、定、由等字,本王大致都能辨认出是从曲御史哪本书的批注当中临摹出来的,我说出处,你们去查罢。
    曲长负有个习惯,就是在看书的时候喜欢在旁边的留白处做批注,兴之所至,什么都写,靖千江跟他共处了这么多年,自然十分了解。
    他以前就很喜欢看曲长负的旧书,读着那些批注,仿佛人也正坐在自己面前闲谈笑语,曲长负去世之后,更是卷不离手,几乎字字句句都烙在心间。
    这一世他到了相府,也同样按照老习惯借了曲长负的不少书来看,有的字形都牢牢记在脑海中了。
    靖千江方才说自己是书法大家,固然是故意在怼郭守堂,但要说他是辨认曲长负书法的大家,倒绝对是名副其实的。
    这个时候靖千江把字的来源说了出来,怕是连曲长负自己都记不得这些,旁人听来更加讶异,但按照他说的一查,还真就对上了。
    曲长负淡淡地道:真是不好意思,让诸位看笑话了,这是曲家出了内贼啊。
    他说话的时候,看的人是曲萧。
    薛广刚才还觉得,曲长负这个年轻人心怀凌云又机敏多才,日后的前途本应不可限量,唯独遗憾的就是性情过于尖锐,不符合儒家之道,怕是还有的磨练。
    但案子查到这里,又听曲长负话里有话,他不由地就意识到,曲长负方才会是那个反应,怕是早就看出了字条有问题。
    甚至他在怀疑,这一切都跟他的亲生父亲曲萧有关。
    看来即便是这曲家人丁不旺,中间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情况啊。
    老大人的心中感叹不已,说道:看来此事另有蹊跷,还需进一步好好调查,方才是我们误会曲大人了,实在惭愧。
    曲长负道:薛大人不过履行分内职责,下官理当配合,请您勿要自责。
    他顿了顿,道:不过郭大人方才那番指责不向我道歉吗?
    郭守堂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又不得不低头,拱了拱手,硬邦邦地说道:曲御史,对不住。
    曲长负笑了笑,道:不大诚心,那还是算了吧。
    郭守堂:
    什么叫算了吧,他都已经道完歉了!
    曲长负又看了曲萧一眼,曲萧避开儿子的目光,淡淡道:怎么,为父也应该同你道歉吗?
    儿子不敢。曲长负一低头,缓缓地说,所谓子不言父过,无论父亲怎么做,怎么对我,我都理应承受。
    事情至此,虽然有很多疑点未明,下面的讯问也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既然对曲长负的字迹如此熟悉,字条的伪造者应该就出自曲家,相府还得被再排查一遍,其余人则都暂时离开了刑部。
    一出大门,曲长负和曲萧就各自背对着对方,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曲长负没坐马车,冲着马夫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跟过来,便独自沿路向着河堤那一头走去。
    今日寒风飒飒,阳光却极好,天气晴朗的像是一方碧玺,河岸边高树积雪,如同琼枝烟萝。
    靖千江在后面跟了他一会,忽拉住了曲长负一只手腕。
    曲长负停步道:刑部里面空气不好,我要散散心,想一起的话,就别老是落后半步跟着。身后有脚步声,让我总有种会被人刺杀的感觉。
    他停一停,又看了靖千江一眼:安慰的话也不必说,这点事倒是没必要。
    靖千江失笑道: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就这不许那不许了。
    曲长负抬起手来,接住一片在风中飘落的雪花,漫不经心地说:不错,我这里一向规矩很多。
    靖千江听了他的话,反倒笑了笑,上前一步,直接展开手臂,拥住了曲长负的肩头。
    他将手覆在曲长负削瘦的脊背上,重重地抱了他一下就松开了,说道:但是你没说不让我抱,我抱抱你,总行罢?
    曲长负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负手静立片刻,而后说道:其实我今天是应该谢谢你的,你说了那些话,教我的心情还不错。
    靖千江觉得曲长负很像以前宫里不知道哪位后妃养过的一只小白猫。
    平时高傲冷淡,还有点懒洋洋的,哪怕是拿着再好吃的东西上去逗弄,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不高兴的时候还会上来给人两爪子。
    但是如果顺对了毛,你就会发现,这小东西其实是软而温暖的,浑身上下毛绒绒,摸上去一点也不扎手,简直要让人心都化了。
    他轻叹了一声,问道:你跟曲相一直是这么相处的吗?
    他其实不过是想为后面的话题开一个头,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没想到曲长负却道:不是啊。
    靖千江一怔:嗯?
    曲长负道:其实小的时候,我只不过是稍稍比同龄的孩子体弱,但还不至于像后来那样沉疴不起,爹娘对我精心照料,是他们一起将我带大的。
    他沿着河堤踱了几步,下面的冰面在阳光下晶莹的耀眼。
    到现在应该算是两辈子过去了,但我还能想起不少小时候的事情。娘怕我受伤,不许我骑马,爹却悄悄抱着我纵马奔驰,我们被风呛住,又一起大笑。他还将我扛在肩头看庙会,笑着说爹把你举得高高的,往后才能长成大个子
    曲长负眺望着河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公务越来越繁忙,回府的时候越来越少,我又逐渐卧床不起,便咳咳便疏远了。
    靖千江见曲长负咳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曲长负摆手道:没事。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过,他是不是见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逐渐长成了一个废人,觉得丢人失望,才会如此。所以我读书习武,样样也不愿意落下。直到那年在乱军中被他丢下,我才意识到,这一段父子情分,终究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靖千江想说什么,曲长负却话锋一转: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世间种种,不过悬崖撒手,转瞬成空罢了。不好的事情,确实叫人遗憾,但是也不能总在心里揣着,让它变成伤疤与弱点。
    时至今日,曲丞相会影响我的心情,但也仅仅是让我觉得一时不快而已。
    曲长负回头,瞧着靖千江说:人啊,总是厌恶不快,期待快意,所以我今天才要谢你。
    能从曲长负口中听到这样的肺腑之言,可实在是太难得、太宝贵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他说话又一向坦然,爱憎分明。
    靖千江心头一跳,过了会才说:那我就和你不一样了,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只能依靠别人对他的描述来想象,因为他的身份和功勋在那里摆着,所以每个人都将他说的很好。
    曲长负道:既然被人交口称赞,那便不会只是因为功勋或者身份。
    靖千江道:或许吧,但我一直想亲眼见一见他,因为没有,就不会有痛苦,但曾经那些值得珍惜的幸福时光,也毕生都难以体会到了。就像你。
    曲长负挑了挑眉,靖千江微笑道:你曾经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你明明待我一点也不好。其实如果不认识你,我可能真会少了许多痛苦,但是如果不认识你,我这一生,怕是也体会不到多少欢欣。
    即使再来十次、百次、千次,即使痛苦里只有一丝的幸福,我也想认识你。
    曲长负道:那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爹,也不是不行。
    靖千江:不好意思,这个还是介意的。
    就算不介意喊爹,也介意乱伦啊。
    两人都笑起来。
    *
    那张伪造曲长负字迹的小小字条,在经过一连串事情的发酵之后,已经变成了比黄金万两还要重要的物证。
    明面上刑部和大理寺再次派人前往曲府彻查,暗中被派过来盯着的人手也不少,在这种情况下,嫌疑之人很快便被抓获了。
    他竟然是曲萧身边的随从曹献。
    曹献此人,从曲萧成亲后不久便已经进了曲府,成为他的侍从。多年下来,任劳任怨,出生入死,十分得曲萧信任。
    在相府之中,就算是庆昌郡主和曲长负这样的主子,见了他都不会过分轻慢和为难。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再联想到之前曲长负的态度,就更加难免让人怀疑背后有着曲萧唆使了。
    但曲家不存在争夺爵位的问题,曲萧也只有两名嫡子,幼子尚未成年,即使是要除去长兄为他铺路都嫌太早了一些。
    无论从功利还是情分的角度来看,曲长负发展得好,都对曲萧没有半点坏处。
    如果此事真的是他所为,这动机却又让人想不明白。
    但经过反复审讯,曹献却只承认整件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许多年前,我的新婚妻子在街市上卖菜,不小心挡到了一队急着运粮出城的军士,竟然被急奔的烈马生生践踏而死。我在她死后,不愿触景生情,也离开故土,后来辗转成为了老爷的侍从。
    曹献满脸愁苦,喃喃地说道:我这么多年在曲家,忠心耿耿,主子也对我甚为优厚,本来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可是最近大少爷负责军粮之事,我、我天天看见那些人在府上来来往往,就起了心思
    薛广问道:来找曲御史的人当中,可有你当年的仇人吗?
    曹献苦笑着摇头道:我连在妻子过世之前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更何况她是被乱马践踏而死,又如何辨别仇人呢?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把他们都杀了,来平息心中的愤怒。
    曹献受审的时候,曲萧、曲长负、靖千江等人也都在旁听,靖千江听到这里,说道:你的妻子起码也得去世二十年了罢?
    曹献道:是,是二十多年了。
    靖千江道:那之前那二十多年,你心里就都没愤怒,或者是就没见过运粮的兵?偏生到了如今,压抑许久的情感突然爆发了?一下子没办法忍耐,所以杀点人发泄发泄?
    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尖锐,但又实在的叫人听了想笑。
    薛广忍不住微微侧身,以袖掩唇假装咳嗽了几下,低声道:殿下
    曹献苦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我是个懦弱胆小的人,这么多年来苟活在这个世上,虽然想念亡妻,却不敢给她报仇。
    他迟疑了一下:直到前些日子生了场病,医馆的大夫说治不好了,顶多还有几个月可活,我这才不甘心起来。
    众人都怔了怔,连曲萧都面露意外之色,显然也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薛广道:来人,替他查验一番。
    他们请了大夫过来探脉,由得到的结果发现,曹献竟果真患了绝症。
    据他交代,那纸条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还模仿着曲长负的字迹语气写了很多份,就等着找机会卖通军队中的人,试图坑死一些运粮的士兵,也算在自己死前为妻子做了点什么事。
    在曹献的住处,他所说的那些字条竟果然被找到了。
    这样一来,合情合理,曲萧身上的嫌疑也差不多被洗干净了。
    但是他之前不顾曲长负的行为就显得十分尴尬。
    若是曲长负当真获罪,旁人还能说曲萧一句公正严明,大义灭亲,可如今曲长负压根就是无辜的,差错出在了曲萧身边的人那里,不免显得他十分凉薄。
    这件事将父子两人之间的暗涌变成了明面上的裂痕,嫌隙已生,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曹献当下就被直接关进了刑部的大牢。
    他只是个引导别人走错路送死的,至于那些用迷药迷倒军队的南戎人是什么来历,又想干什么,还需调查。
    不过即便如此,曹献的罪名也无可宽恕了。
    *
    过了两日,曲萧去牢里看望了这位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旧仆。
    曹献被关在单独的死牢里,但是神色很坦然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也许都活不到问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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