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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重生]——绣生(11)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书页空白处写了一首《从军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叶云亭不解其意:这要如何解?
    这是我来上京之前所约定的密钥。李凤岐放下笔,屈指点点这首诗:玄甲军将领手中,另还有四十项军务,每项可与此诗一字对应。
    叶云亭闻言,知情识趣道:既如此,那密信便交于王爷了。说完便一副避嫌的模样,退后一步,垂着眸不再多看。
    然而李凤岐见状却挑了挑眉:你不想知道?
    叶云亭不上当,低眉敛目:即是军中机密,自然不能泄露给外人知晓。
    你又不是外人。李凤岐极轻极快地笑了一下,随后收敛起笑意,朝他招了招手:过来,我说与你听。
    叶云亭诧异抬头,见他神情认真,抿了抿春,到底忍不住好奇凑上前去,坐在床边听他细说。
    军中传讯历来用字验之法,他对此亦有些许了解。但这些都只是自书中看来,从未在实际中运用过。
    军务有四十项,一曰请弓,二曰请箭,三曰请刀十八曰请固守三十九曰都将病,四十曰战小胜。李凤岐垂眸,每说一项,便在书页上添上一项,他字写得如同蝇头,极小,却仍不掩苍劲之势。
    这每一项,都按顺序与诗中一字相对。李凤岐将诗中的绕与为圈了出来。
    你可看明白了?他抬头看向叶云亭,一双凤眼深沉平静,即便卧床不起,仍然是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永安王。
    叶云亭循着他所写的四十项军务一一对应:十八曰请固守;三十二曰贼围解。
    便是危机已解,按兵不动之意。
    第13章 冲喜第13天
    李凤岐见他已然明白,又让他拿了一张信纸来,将绕为二字写在了信纸上。写完之后再加盖上私印,这样即便半路被截获,他人也看不出来信中传递的内容。
    叶云亭见他慢条斯理将信纸卷好,封入特制的卷筒之中,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王爷就这么将密钥告诉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凤岐将封好的密信递到他面前,面上俱是笃定:况且,这几日相处,我知大公子是聪明人。
    叶云亭并不傻,自踏入王府的那一刻开始,便明确知道自己与他的命运是绑在一处的。
    况且这几日的相处,李凤岐看得出来,叶大公子实在是个通透之人。
    他性情温和,却并不任人拿捏;聪慧有城府,却不精于算计;若不是被逼至如此地步,他更适合在书院之中,捧一本书细细品读,如三月春风,和煦而明朗。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合适,但李凤岐觉得,这个时候碰上叶云亭,实在是他之幸事。
    若此时换做任何一个人,他的计划都不会如此顺利的进行。
    李凤岐垂眸沉思片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叶云亭坐下说话、
    叶云亭依言在他身侧坐下,两人不觉中靠得很近,一个背靠软枕半躺,一个侧身坐于床边,手臂与手臂之间只隔了不到两拳的距离,连彼此身上的苦涩药香都融成了一股。
    但这几日叶云亭照料他惯了,也不觉过分亲昵,甚至还微微倾身过去,垂眸瞧着李凤岐:王爷还有话要与我说?
    李凤岐从鼻间轻轻嗯了一声,他斟酌了一番言辞,方才神色郑重道:此次信件送到,便可解北疆之危。只要北疆无事。永安王府便不会倒。
    他上挑的凤眸深深凝着叶云亭: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永安王府的倚仗,或者说他的倚仗,便是北疆都督府与十数万边关将士。只要兵权还在他手中,即便暂时被绊住了,脱困也是迟早的事。
    叶云亭自然不会不明白,他轻轻颔首:我明白。
    见他看得如此明白,李凤岐唇角便勾了勾,继续道:此前李踪已然已与我撕破了脸,待我压制住体内毒性之后,我与他之间,明争暗斗必不会少。而你即便只是我名义上的王妃,也必不可免会卷入其中。
    李踪是皇帝,但却是李凤岐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他尚且年轻,心思手段太稚嫩,在朝中根基不够深,他能稳稳坐在这龙座上,全靠李凤岐这些年来杀伐无情,替他铲除异己,震慑人心。
    虽然李凤岐如今虎落平阳。但这全因他中毒困于床榻无法动弹,跟随他的官员得到了五更的传讯,不敢妄动。而更多立场不坚的官员则是担心他命不久矣,都选择坐观事态发展。
    一旦众人发现他暂时死不了,而北疆兵权还尽握在他手中,那局势便会立即颠倒过来。
    而真到了那一日,被李踪亲自封为永安王妃、给他冲喜的叶云亭,必然会夹在中间,成为众矢之的。
    李踪会厌恶他当真冲好了自己的病,视他为眼中刺;而他这一脉的官员,亦会疑虑叶云亭是李踪安插的眼线。
    你雪中送炭助我颇多,我本不欲将你牵扯进这朝堂倾轧之中。但你毕竟是李踪亲封的永安王妃,既已经入了王府,再回国公府已然不可能。李凤岐抬眸与他相对,眸色深深,眼底却透出几分诚挚:况且我便是放你回去,叶知礼也不会护着你。
    他感念叶云亭相助,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打算。
    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唯有这永安王府,唯有他,能护得叶云亭周全。
    所以还得暂时委屈你,留在这王府之中,做我的王妃、李凤岐朝他伸出手:大公子可愿信我?
    伸到面前的手掌修长,肤色若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族一般白皙,掌心虎口却布满老茧,指甲修得很短,指节略粗大,但瞧着并不难看,反而透着一股充满劲道的沉稳有力。
    叶云亭垂眸凝了片刻,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与他相握:我信王爷。
    前世他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不过是意外喝了一碗毒汤身亡,那时李凤岐尚且能谨记对他的承诺,在他死后数年,仍然履行了诺言。
    如今两人也算共患难,他信李凤岐不会食言。
    两人的手掌短暂交握,叶云亭很快便抽回了手。李凤岐捻了捻手指,承诺道:待诸事尘埃落定,我必会给你一个好归宿。
    下午时,齐国公府上又来了人。
    这回倒不是叶二公子亲自来的,而是他的贴身小厮。小厮手臂上停着只体格健壮的猎隼,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合力抬着一笼灰兔子。
    这是我们小少爷特地给王妃送来解闷的猎隼。你们小心些。
    小厮本想亲自送进去,结果守卫死活不让进门,语气便也不太客气:后头这些兔子是跟山中猎户买来的野兔子,也得小心喂养,每隔两日要给一只。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两个守卫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哼了一声,掏出一本册子来:这册子上记录着猎隼平日的喂养之法,你们务必转交给王妃。
    守卫不欲与他起冲突,只能捏着鼻子接过来。
    小厮跟着叶妄横行霸道惯了,见不得这王府乱七八糟的规矩。将猎隼交给守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才扬长而去。
    两个守卫憋了一肚子的气,却还是得将猎隼给叶云亭送过去。不然怕叶妄知晓了,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
    叶云亭没想到叶妄的动作如此快,隔了半日就将猎隼送来了,瞧见守卫手臂上那只花白猎隼时,脸上的惊喜藏也藏不住。
    那猎隼没少被叶妄带到他院子里炫耀,自然也认识他。等叶云亭在手臂上包好了皮套,那猎隼便振翅而起,落在了叶云亭的胳膊上。
    叶云亭只觉胳膊一沉,接着便有个毛茸茸的鸟头蹭了蹭他。
    他顺手给猎隼顺了顺羽毛,示意季廉将那一笼兔子安置好,自己则带着猎隼进了屋。
    李凤岐虽然未养猎隼,但也略通驯养之法,两人花了两日时间与猎隼熟悉之后,第三日傍晚,便将猎隼放了出去。
    这两日,猎隼一直在院中盘旋,偶尔也会飞出王府,守卫见状早已见怪不怪。
    叶云亭站在窗边,视线追随着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的猎隼,轻轻吁出一口长气。直到看不见猎隼之后,他方才关上窗,轻声道:希望信能平安送到。
    李凤岐此时正在挑拣药材,闻言抬头安抚道:这猎隼机敏,又常常往来渭州,你不必太过担忧。若是信件抵达,朱闻必会尽快想办法给我们回信。
    说罢手中的药材也刚好挑拣完了。
    这药材是前日季廉出府买回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将两人所需的药混在了一起。带回来之后,李凤岐再挑拣出来,一份是叶云亭调理身体所用,一份则是李凤岐压制毒性所用。
    今晚,将是李凤岐第三次泡药浴。
    第二次药浴时,他的上半身已有了些许知觉。这一次,李凤岐调整了药量,若是不出意外,他上半身应当能恢复如常。
    他将两份药材包好,递给叶云亭:今晚劳烦大公子守着我些。
    为了尽快压制毒性,在经过两次尝试后,这一回,他冒险加大了药量,届时所承受的痛苦和危险必然也更多。
    叶云亭思及他的嘱咐,拧眉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李凤岐摇头:算算日子,母亲也差不多该从荣阳回来了。待李踪收到了消息,他必定会有所行动。我必须尽快压制住毒性。
    叶云亭见他神色坚定,知道劝说不动,只能点头应下。
    到了深夜,季廉趁着夜色悄悄将后厨温着的水提了过来。
    他力气大,提着两大桶热水也走得又轻又快。摸着黑来回两趟之后,便将半人高的浴桶倒满了水。
    叶云亭将药材放入热水中,待药材浸透之后,试了试水温,道:可以了。
    李凤岐闻言除掉衣裳,只留了一条亵裤,朝他微微颔首:有劳。
    叶云亭便和季廉合力,将他抱起放入浴桶之中。
    水温还很高,李凤岐上半身已经恢复了知觉,入水之后脸皮就抽了抽,咬紧牙才忍过了一开始的烫意。
    叶云亭等他坐定,便命季廉去外间守着,自己则搬了个凳子,在浴桶边坐下,静静守着李凤岐。
    李凤岐说,第三次药浴加大药量,痛苦必会加深许多,若是他届时撑不住晕了过去,便要叶云亭将他叫醒。药浴中途还要换两次药,持续一个时辰,无论如何,不能半途而废。
    氤氲的水汽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鼻端尽是浓烈苦涩的药材味。
    李凤岐嘴里咬着布帛,时不时自喉间溢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他搭在桶边的双手已被叶云亭用布缠了起来,防止他同之前一样伤到手。
    叶云亭枯坐一旁,虽无法切身体会到他的痛苦,但看着他颈侧与手臂上蹦出的青筋,也能想象出他有多痛。
    他有些焦灼地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凤岐。
    但看得越久,心里就越难受。李凤岐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根迸出的青筋,甚至每一滴滑落的汗水,都在昭示着他的痛苦。
    叶云亭看得心跟着揪起来,他不敢去动李凤岐,只能强压着担忧轻声道:久坐枯寂,不如我给王爷念念书吧?
    说罢就近将李凤岐这两日常看的那本医书拿了过来,随手翻到一页,一字一句认真读起来。
    第14章 冲喜第14天
    春之温病,夏之热病,秋之疟及痢,冬之寒气及咳嗽,皆四时不正之气也,总名之曰伤寒
    叶云亭的声音清正平和,一字一句读来,如潺潺溪水落入池中,水花四溢间,透着一股春日的徐徐凉意。
    不疾不徐的语调听在备受煎熬的李凤岐耳中,连体内躁动都平息几分。
    他艰难睁眼,满头满脸的汗水黏在眼睫上模糊了视线,眨了眨眼睛,抖落汗珠,方才看清了青年认真的眉眼。
    叶云亭微微垂首,手中捧着他常看的那本《儒门事亲》,平和的眉宇间堆起浅浅纹路,两瓣薄薄的唇有规律地张合着,那清凌凌的声音便缓缓倾泻出来,是十分认真的模样。
    李凤岐胸膛起伏,重重喘息数声,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他身上。
    不只是声音,静静坐在那儿的青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平和淡然的气息,李凤岐尝试着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去,以忽略躯体上源源不绝传来的痛意以及由这痛楚滋生出来的躁动和暴戾情绪。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专心致志念书的叶云亭抬起头,正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
    不知道是水汽蒸得还是痛得,李凤岐眼底血丝弥漫,眼睛乍一瞧上去通红通红,有些骇人。
    叶云亭愣了一瞬,接下来放下书,拿起一旁的帕子替他将脸上密布的汗珠轻轻擦干。擦拭的过程里谁也没有出声,叶云亭好像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替他擦完汗珠,放下帕子,又接着先前断掉的地方继续念起来。
    若春不发而重感于暑,则夏为热病;若夏不发而重感于湿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小凳上念着书,念过两页,便拿帕子给李凤岐擦一回汗,又或者叫季廉提热水进来换
    本以为会十分漫长煎熬的一个时辰,就在他不疾不徐的读书声中走过。
    李凤岐全程都保持着清醒,只是待药浴结束时,他整个人都虚脱地往浴桶之中滑落下去。叶云亭眼疾手快地将他半抱住住,才没让他滑入水中。怀中的身体还蒸腾着热气,肌肤紧致温暖,甚至还能感受到手臂上突出的肌肉线条。他不自在地别开眼睛,叫来季廉,两人合力将人从浴桶中弄了出来。
    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中衣,李凤岐便被塞进了被窝里。
    此时他的意识有些昏沉,眼眸半睁半合,全靠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彻底昏迷过去。
    可以休息了。叶云亭见他口中还紧紧咬着布帛,伸手欲将他口中的布帛取出来,却发现他仍然紧紧咬着不放。
    他皱眉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李凤岐的脸颊,唤了两声,李凤岐才松开了口。
    浅色的布帛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迹。
    叶云亭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早被告知过这一次药浴不会轻松,但亲眼瞧见他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痛苦,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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