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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熄了烛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合衣躺了下去。
    虽是炎热时节,可深夜也觉着风寒。
    感觉着身上一阵凉意,顾南睁开眼睛,看到贺骁戈站在床边俯身,双手捏着被角正要为顾南盖好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一边的被子。
    顾南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困倦中声音免不了几分沙哑,在这样的夜里无端觉着缱绻。贺骁戈嗯了一声,伸手将他的里衣拉好:“夜里风寒,可别着凉了。”
    语气很轻柔。
    顾南抬眸看他,从后者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清晰看到了他的心情。
    他不知道男人与老爷子说了些什么,但能够感受到他的难过。
    在心里叹口气,顾南伸手抱住贺骁戈:“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慰。
    贺骁戈稍稍起身与顾南额头相贴,视线相对,顾南看到男人眸子中自己的倒影,映在乌黑墨色之中,有种难言的感觉。
    深情而唯一。
    顾南凝视他许久,就着现在的姿势稍稍抬起头,发丝略过贺骁戈下巴,微痒。
    贺骁戈沉沉看他。
    顾南勾唇微笑,目光潋滟。
    而回应他这般目光的,最终是落于唇上的,轻柔细碎的吻。
    温柔缱绻。
    ☆、114.9.18
    平南侯生辰后不久,贺老爷子动身回了乡野。
    他走的那日天气晴好,城门锁淡绿,惠风略夕阳。
    老爷子模样比起初见时憔悴了不少,站在赤色中抬眸,夕阳映入他的眼眸,眼眸稍稍一转,尽是些晦暗不明的颜色。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南看着马车渐渐淡出视线,想想老爷子转身时最后一眼中蕴藏着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
    这句话,真真的没错。
    生辰已歇,贺老爷子也离去,可平南侯府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京城是非之地,下作事情最是容易成为别人谈资,平南侯府嫡庶子之间的事情在京城权贵中早不是秘密,只是一直都在暗地摆着,如今突然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许多事情便再也没有被隐瞒的余地。
    有心人自然暗自揣摩其中深意,渐渐的,便被引到了宁夫人身死一事上。
    而就在这流言纷飞的时候,贺骁戈与顾南回了京郊别院,走的时候还抱着宁夫人的牌位。
    这态度甚是明了,京城一片哗然,宫城里都遣了人到平南侯府,平南侯气急,在外人面前粉饰太平说都是流言,回头沉下脸却也没有办法,贺骁戈战功赫赫无须依附旁人,而侯府确实于他有愧。
    对贺骁戈没办法,气便撒到了秦氏和贺骁戈身上,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慈父良夫模样。
    这些顾南早已预料到,知道消息也只是微笑。
    这怎么能够呢?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次贺骁戈的态度太决绝,平南侯府遣人来了几次,皆被拒之门外。
    这些动作逃不过京城人的眼睛,众人纷纷猜测贺骁戈之后的动向,京郊别院一时间成为视线聚焦之地。
    外面众说纷纷,里面的人却十分安逸,清茶淡酒,小菜三碟,端的是闲散风流。
    “这些日子外面可是热闹,我在外面时远远看到过平南侯几次,那脸色可真不算好看。”顾南弯着眼睛笑,给贺骁戈夹一筷子牛肉。
    至于贺骁骋,自平南侯生辰那日后就没再见过。
    闻言,贺骁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伸手将顾南爱喝的汤推到他面前后轻声开口:“陆戎昨日寄了书信,说一切已准备好。”
    “可惜现在还不能动手。”顾南撇嘴,想了想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低声道:“不过,也不会太晚了。”
    语气像是叹惋又像是遗憾。
    为的是贺老爷子。
    贺老爷子面上虽奕奕,可身子骨却已呈枯败之势。
    顾南上次与他书房一叙便已看出了七七八八,少年征伐四处奔波,浴血几十年后,虽是荣耀归来,但身子骨到底是被伤了。
    贺骁戈明白顾南话语中的意思,面上虽没有变化,可眼眸深处还是沉了几分。
    对于平南侯府中唯一给予过他善意的老人,即便经过这么些年苛待,那份情谊贺骁戈依旧忘不了。
    “还有多久?”贺骁戈问,声音有些颤抖。
    顾南声音顿了顿,半晌垂下眼眸,淡淡开了口。
    “恐怕……熬不过这年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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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成箴。
    这年冬天分外凄寒,隆冬时节第一场大雪过去,老爷子一觉睡去便没再睁开眼睛。
    平南侯府挂起白绸纸灯,贺老爷子遗体入了金丝楠木棺置于灵堂,顾南同贺骁戈在灵堂燃香跪拜,四周风雪生掺杂哭声,在这样寒冷的季节,无端让人觉得心酸。
    七日后,棺椁入葬宗族。白事落定当晚,宗族七位长老聚于前厅,老管事身着丧服站在中央,从怀中拿出一封贺老爷子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长老一一看过,摇头叹息,次日便离开了平南侯府。
    平南侯送走长老,还未来得及稍作休息,便听到管事慌张来报,贺骁骋又犯癔症了。
    眼睛赤红,状若疯癫。
    与半年前平南侯生辰时模样一模一样。
    上次是在偏房僻静之处,可这次却是在京都昭明寺前,疯癫丑态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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