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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穿书]——西西特(64)

    他捏助地上人的鼻子,就要去做人工呼吸,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长了几条血丝的眼睛。
    咳茭白虚弱地咳了一声。
    大叔惊醒,他没立刻说没事了就好之类,而是开手机,揪着黑色杂草似的眉毛,一会看手机上的什么,一会看茭白,视线来来回回地移动。
    茭白躺着起不来,他每呼吸一下,心口都会痛一次。溺水给他带来的不是恐惧,是生理上的痛苦。
    妈得,齐子挚将他推出去前还把他打晕,为的就是不让他供出货舱还有两人。
    齐子挚不会不知道,在这样被自然灾难击中的恶劣局势下,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来者,暴露在一群惶惶不安的船员们面前,会遭遇什么。
    这是要他在死前都开不了口。
    不愧是杀伐果断的生意人,危急关头应对从容,牺牲一个肉票,保全他自己和才相认的弟弟。算盘打得好啊。
    够他妈狠!
    茭白冰冷的嘴唇哆嗦着,咬着牙喷出一句脏话:草。
    他对上两只充满好奇的眼睛,嘴一闭。
    大叔蹲下来,他将手机屏幕转过来,朝着茭白: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茭白眼眶充血,头昏脑胀,视力都受到了影响:拿近点。
    大叔举着手机凑近。
    屏幕几乎贴到了茭白的鼻尖。
    茭白看了一眼,那是张照片,风景照,有点眼熟。
    照片中有个人影。
    太小了,看不清。茭白眼睛疼。
    大叔拿走手机,手指划拉几下,再给茭白看:现在呢?
    茭白眯眼瞧瞧,再瞧瞧:是我。
    好了,他知道为什么照片上的风景眼熟了,那是兰墨府。
    照片就是他离开前,最后一次给戚以潦读书的画面。
    戚以潦没入境,只有捧着经书的他和前院一角。
    .
    茭白全身湿透了,破毛衣紧贴着里面的打底秋衣。秋衣依附在青白的皮肤上面。
    身下是一片水迹,将地面打湿,那面积还在不断扩大。
    他动了动腿,鞋子里的水往外渗,脚趾头都冻僵了。
    而同样穿着湿衣服的大叔却很兴奋,他三十好几了,人长得老实,不丑,没不良恶习,半辈子都没与人闹红过脸,还是个光棍,每年回家都被老母亲催婚,被亲戚们说三道四。
    但他表弟比他矮,瘦猴样,老烟枪,还爱喝酒,却买房买车娶漂亮媳妇。
    只因为表弟在西城戚家做事。
    表弟偶尔会拍一些照片装个逼,大酒店的,大豪宅的,私人飞机之类,怎么样的都有。
    他就用表弟的装逼装逼。为此还设置了特别关注,生怕错过什么。
    大叔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如同在看他的美好生活。这照片是表弟十二月份放朋友圈的,大概是放上去才发现拍到了什么人,很快就删了。
    大叔及时保存了下来,他只想留着装逼用,没料到会在今天翻出来。
    当外来者提到甲板上的时候,大叔没多想,只觉得那孩子怪可怜的,就不该乱上船。
    多看了几眼,大叔就移不开眼了,不是他的性向突然转变,看上了都快能当他儿子的小孩,而是他觉得,他在自己的相册里见过那张脸。
    同事们在争吵,他在放大照片比对。
    等他感觉有点像的时候,人已经被都进了海里,他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发了。
    大叔搓搓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对。茭白结着冰寒水汽的睫毛直颤,恩人,你这里有水洗澡吗?我快不行了。
    有有有,有水!大叔连忙道,就在那边,你跟我来。
    完了还不放心地叮嘱: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茭白抿开泛紫的嘴唇,露出两颗小虎牙,好的,Ok。
    .
    等茭白洗完澡,换上一身老旧棉衣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的事了,他的手缩在又肥又褪色的军大衣袖子里,十根指尖露出来一点,微微蜷着。
    真乖啊。大叔发出了老父亲的感慨,他要是早早结婚,孩子也能上中学了。
    大叔,谢谢你舍命救我。我叫茭白,就是吃的那种菜。茭白感激地笑笑,主动介绍自己。
    名字好记。大叔憨笑,我姓赵,大家伙都叫我大个子。
    茭白说:我还是就叫你赵叔吧。
    诶!赵叔斟酌着,我救你是因为
    茭白往下接:我和兰墨府戚家有关。
    赵叔噎着了。
    阿嚏阿嚏茭白连打喷嚏,浑身不停地打冷颤。洗澡水不够热,他体内的寒气并没有驱除。
    赵叔离开了会,回来时给他带了个玻璃瓶,里面是热水:捂着吧。
    茭白双手捧着玻璃瓶夹在腿间,热流穿过裤子布料钻进去,一丝一缕地涌入他的血管,他过了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赵叔见小孩的情况好多了,他继续前面的话题:你是戚家的什么人?
    茭白模棱两可道:我跟戚董认识。
    赵叔跟他大眼看小眼:你是他亲戚家小孩吗?
    问这话的赵叔,自己都不信。
    这孩子虽然穿得不错,却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没有那气质,好的坏的都没。
    于是茭白摇头:情人吧,我在兰墨府住过一段时间。
    赵叔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没怎么怀疑就信了:那你现在还和兰
    那地方提起来都觉得金贵。
    还有联系。茭白笑着说。老变态,借你一用。
    赵叔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黑皮上生出一团暗红色:戚家那位知道你失踪了吗?
    茭白就着玻璃瓶取暖,烫了会挪一下换个地儿:知道吧。
    我就是躲他才跑上船的。茭白垂眼,我一心想出海,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生活。感谢那些年陪我的狗血漫,我才能张口就来一段古早rap。
    赵叔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心酸,赵叔,我只能说这么多,别的都不方便,望理解。茭白强颜欢笑。他抖了一下,不是被自己恶心的,是被烫到了。
    大腿肯定烫红了,可他一把玻璃瓶拿出来,又冷。
    这就像他现在的状态。
    做任务,遭折磨,不做,死。
    .
    赵叔蹭蹭手机,船被卷进这个海域就没了信号,他不能跟表弟取证,但照片上的人就是茭白,这个假不了。能住进那里,足够证明对方和戚家的关系不简单。
    那位会不会出海找你?赵叔直直地看着茭白。
    茭白没回答,他登账号看好友列表,戚以潦的活跃度,虽然涨得缓慢,却没掉掉涨涨,反复不止。而是一直往上。
    会。茭白说。
    赵叔不知道茭白说那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把握都没超过五十,他一把握住对方的膝盖,看亲人一般热泪盈眶: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
    茭白料到了会有这发展,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赵叔,你的同事都觉得完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以后?
    我出海前去庙里算过卦,算命的说我这趟有惊无险。赵叔粗糙的脸上展出对卦象的坚信和虔诚。
    茭白:
    他对这部漫画里的大师都很佩服。工具人里的扛把子。
    我不和大家说,是怕他们不信。在这时候,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会被引起攻击。赵叔是个吃过苦受过罪的,看得清形势,他踌躇片刻,算命的还说我会遇到贵人。
    茭白一愣,他指了指自己,揶揄道:贵人啊,我吗?
    赵叔讪笑。
    等戚家那位来找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赵叔用词含蓄,略带拘谨。
    茭白没有冲昏头脑就答应,他要问清楚,再考虑自己能不能帮到:你要去戚家干活?
    不不不,我干不来,赵叔忙摇头加摆手,他现在学功夫已经晚了。
    赵叔突然害羞,他站起来走几步,再坐回去,一口气道:我就想跟那大人物合照,放家里挂起来,当传家宝。
    茭白:
    .
    这事儿茭白答应了下来。只要他能活着上岸,联系上戚以潦,大叔的心愿实现起来应该不难。
    戚以潦不愿意,茭白就多念几页书。
    要是戚以潦还不同意,那茭白就多读几页。
    外面的人耐心已经没了,正在砸门。
    赵叔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把人救了,话也谈了,现在到了最麻烦的一步。他不知道要怎么让大家伙放过茭白。
    就说我是你儿子?茭白出主意。
    赵叔:他们知道我连对象都没谈过。
    茭白的神经末梢是松散的,身上暖了,他就犯困:远房亲戚家的,朋友家的,随便哪个?
    都不太行。如果是认识的,那我为什么不早早站出来,等你掉海里了才跳下去捞你?赵叔扣扣棉服身前被烟灰烫过的小窟窿,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小姑娘就好了,我还能说咱俩曾经好过,挺长时间没见了,你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在这货船上面,就偷偷来船上看我。我一下子没敢相信,之后才反应过来,赶忙下去救你。
    赵叔的嘴还没闭上,便听见年轻人来一句:那就这么说。
    他人都傻了。
    你是男孩子啊。
    这有什么关系。茭白伸长手臂去拍赵叔肩膀,不愧是大个子,快两米了吧,他边拍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这大叔的思路好,狗血味足,茭白二话不说就采用了。
    赵叔不是很想用这套说词。
    那这样,你告诉你的同事们,你之前在一酒吧或者哪见过我两次,一时没认出来,于心不忍才救我。要是你同事质疑,你还可以临时发挥,摆出一副尴尬窘迫的样子,说你其实对我有那意思。茭白耸肩,简单粗暴。
    赵叔目瞪口呆。
    二选一,你看着来,我都无所谓。茭白把选择权交给了下海救他的大叔。尽管对方冲的不是他这条命,是他社交圈里的戚家。
    .
    赵叔犹豫不定了好一会,他出去应付同事们,鼻青脸肿地回来。
    我用了你说的第二个说法。上岸后你一定要和戚家解释啊,我们没那样的。现在大家发泄过了,就没事了。
    赵叔揉着被踹青的腰,他对着茭白扯扯流血的嘴角,嘶嘶两声,安慰道:没事了啊!
    茭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像是大叔说的没事。
    你骂我,用最大的声音,说最难听的话。茭白忽然说,快一点。
    赵叔脑子转不过来:我为什么要骂你?
    让你骂就骂,哪来为什么。茭白不耐烦,你因为我被同事们打了,心有怨气,撒我身上啊,懂吗?
    赵叔似懂非懂。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茭白把玻璃瓶贴到脸颊上面,婊子,贱货,我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跑什么,好好伺候我,有病?你有病又怎么样,跪下!
    赵叔吓得跳起来,身上的伤被牵动到了,他疼得很,黝黑的脸有点扭曲:不行,不行不行,我骂不出口!
    他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是那种人,我骂了,大家不会信的。
    茭白问道:他们见过你跳海救人吗?
    赵叔说:刚才是第一次。
    茭白又问:他们知道你对男孩子有想法吗?
    赵叔摇头。
    茭白把玻璃瓶往眼皮上滚,舒服得发出叹息:那不就得了,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别浪费时间。你被打了之后的火气最大,容易昏头。再拖下去,就不像了。
    赵叔有一点动摇:可我都跟他们说,说我对你那什么了,我还打你?
    可以啊,茭白呵呵,以爱之名嘛。
    赵叔无法理解。他就在茭白的催促下,照着骂了。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消失。
    赵叔以为完事了,没料到接下来的一幕幕才是重头戏,他全程都处在一个看施虐现场的惊悚状态。
    茭白动用小房间里的多个东西,把自己搞出一身伤。
    赵叔眼睛都红了,他被同事们暴打,都没这孩子的伤严重,惨得他都不忍心看。
    你这是干什么啊?赵叔茫然。
    茭白换回原来的那身衣服,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掐痕淤青,整张脸被他抽得红肿不堪,一只眼角还磕破了流着血,但他在笑,眼神黑亮:你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赵叔带着奄奄一息的茭白出了房间,船舱走廊上有两个船员在抽烟打嘴炮,他们看过来时,嘴边的话都跑没了影。
    他们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赵叔在茭白的指导下,将他带到了甲板上面。
    茭白的羽绒服还没要回来,只穿着破烂的湿毛衣,风吹得他每根骨头都疼,他佝偻着背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他这样子,给人一种还不如坠海一了百了好。
    不一会,其他船员都见到了惨不忍睹的青年。
    其中一个对赵叔拳打脚踢,恨不得把他挂船帆上的人,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大个子,你下手可真狠。
    赵叔都不好意思跟他对视,怕露馅。
    年轻人模糊的声音落入赵叔耳中:这样一来,你的同事知道你救我,也怪我怨我,他们对你的敌意能少一点。另外,他们知道你心狠的一面,也不会继续肆无忌惮地为难你。人善被人欺,你恶了,别人就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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