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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蛮爱情理论——情热枯叶(57)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你会回头了,但我不希望你被人蒙骗,跟邢望海在一起的风险,你可能根本没意识到。杨鸥,你难道从来没发觉过他的不对劲吗?在你心中,他就那么完美吗?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瞒过你什么事情......
    杨鸥忽然想到邢望海那次猝不及防的昏倒,以及后来再没有离过身的黄色塑料药瓶。但这些又能证明什么?演员们因为拍戏、赶通告体力不支并不稀奇,许多人都会服用营养补药,勉强撑过关。
    须旭盯着他,看他变扭曲的脸,露出蛇一样湿腻的笑。他知道他在怀疑,也有可能在疼痛,他希望他最好疼得厉害,这样他才有缝隙钻进杨鸥体内,像吸血一样吸他渗出来的疼。
    我有证据的,你想看吗?
    杨鸥别开脸,似乎在挣扎。
    须旭有些得意,他知道自己的话有效果了,就算他安分守己,杨鸥都不会正眼看他,那还不如破罐破摔,索性真做些性质恶劣的事情,也不枉自己大费苦心的折腾。
    邢望海十七岁进过一次疗养院,就是为了戒药瘾他最近又进了,情况比上一次更严重,都没告诉过你吧他的行程都停了,你不觉得意外吗?明明是上升期的演员,结果突然中止演艺活动,自折前程
    杨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刚淬出的冰,我当年也是说断就断了,并没有考虑过那么多后果。须旭,你认为每做一个决定,都一定要收获功利性的结果,是吗?
    须旭愣住,然后微微侧转了一下头,大吸了一口气,这才敢看杨鸥。
    你还在怨我是不是?怨我当初放弃你,不够坚定、见利忘义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苦衷啊,你为什么就不能问一下呢也许你多关心我,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呢?
    杨鸥在心里冷笑,现在他倒是表现得像一个受害者了,还绘声绘色地颠倒是非,这种感觉让他更觉得无理取闹,也让他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够了,收起你假惺惺的表演,杨鸥伸出手掌,把戒指还给我,我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要须旭摇头,将戒指攥得更紧,甚至还后退了几步,杨鸥,你是不是非他不可?你知道不知道我手上掌握的证据一旦曝光大可以毁了他!
    杨鸥不屑同他理论,更是懒得同他拉扯,他只是在想,多么雷同的情节,他就不会累吗?面对须旭,只有无尽的厌倦。
    杨鸥上前一步,抓住须旭手腕,以蛮力掰开掌心,重新夺回戒指。戒指被捂得温热,这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须旭没想到自己占的上风这么快就失守,干脆一横心,抛出重镑炸弹,杨鸥!你就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你真狠啊,我会让你后悔的,你等着,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你要干什么?
    现在怕了?
    杨鸥忍住亟待爆炸的心情,你如果敢乱来,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须旭,你别忘了,当初你求我放你走,帮你兜底时,你说过什么
    须旭忽然警觉起来,不确定道:你、你录音了?
    杨鸥冷笑,心底更加瞧不起他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自私自利,徒有一副皮囊。
    你如果敢动邢望海一根毫毛,我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须旭虚弱地冷笑起来,浑身没了血色,却依然死死撑着,好,那我们就走着瞧,看是我先毁了你们,还是你们把我先毁了!
    杨鸥毫不示弱,忽然怒从心起,以往积压的郁愤直往上翻涌,他眼神变得阴翳,声调更加冰冷,几乎像冻在了冰天雪地里。
    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你自己如果真得没问题,会害怕我毁了你?须旭,是你自己毁了自己,不要再去牵连到别人身上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多丑陋。你以为这样有意思吗?你知道全剧组的人都在看笑话吗?你到底还要脸不要脸了?!
    须旭的心脏砰砰直跳,原来,不是他将杨鸥渗出来的痛苦和血吸收了,而是杨鸥,像开了一台抽血泵,活活将他的血都抽了出去,害他如坠冰窟。
    他忽然跪下去,抱住杨鸥的腿,我离不开你,你对我来说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我错了,是人都会犯错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是分不开的啊,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就像你的兄弟手足,甚至比兄弟手足还要更亲,只有我懂你,是灵魂伴侣......我真得后悔了,我很内疚,受不住诱惑,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也不怕别人再来拆散我们了,你就相信我,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杨鸥,我爱你啊......
    杨鸥感到一阵时过境迁的悲凉,他们最好的时光已经灰飞烟灭了,如果须旭保持一个不打扰的姿态,他或许还会怀念他的好,可如今闹到这步荒唐田地,不仅让旁人看去笑话,更是令他鄙夷。
    须旭抱着他的腿,好像抱到了一块救命浮木,不敢松手。他们都不再说话,偶尔有低泣声,是须旭发出的。杨鸥厌烦了这种拉扯,猛地抽出腿,旭须就像失去重心的陀螺,滚了几下,然后趴伏在地板上。
    杨鸥没再管他,攥紧戒指,逃也似的离开舞厅。
    他找到苏敏敏,面色不改地让她找车,返回酒店。
    坐在车上,杨鸥觉得有些闷,便降下车窗,晚风吹进来,西北的夜晚浓厚,却没有一颗星星挂在天空。
    他将戒指攥了一路,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正视。
    这是邢望海给他的信物、身份。因为一颗钻石的点缀,让它更加珍贵。他缓缓戴上它,那内层的刻字便紧贴在他肌肤上,灿烂如夏,使他心安。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刚才的闹剧中完全脱身,避重就轻,不去回想。
    踏上走廊地毯,他已经开始疲乏,只想着赶快回到房间,丝毫没有注意到壁灯放大的影子,落在他身后。这枚影子很轻很缓地靠近,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肩。
    杨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带着一脸惶恐。紧接着,这惶恐变成惊讶,最后稀释成惊喜,一点一点回收他刚刚的愚蠢表情。
    邢望海穿着一身黑,怪不得会被阴影淹没。他站在他面前,他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寒气,还有风尘仆仆。
    鸥哥。邢望海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展露出一贯的笑,笑化成拥抱,结结实实扑向了他。
    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邢望海闷声闷气,惊喜嘛,提前通知你,就不是惊喜了。
    杨鸥抱住他,浑身上下唤起了对他的依恋、向往,累不累?
    不累。
    他闭眼顺着往上摸,摸到邢望海的头发,先进去吧,外面挺冷。
    没来得及开灯,房间里漆黑一片。
    邢望海迫不及待地开始吻他,因为开了半扇窗户,晚风流进来,吹拂过他们的鬓角、衣角。整间屋子好似都荡漾起来了,原本冰冷的躯体也在渐渐发热,灵魂和思绪开始漂浮,更浓稠的夜流了进来,一切的烦忧都沉淀在了更深的底部。
    邢望海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戒指在他们相连的指间摩擦。
    肉身终会腐烂,或者正在每个瞬间腐烂。惟有这枚戒指会留下来,见证海枯石烂。
    杨鸥伸出手,便能摸到海枯石烂的清晰纹理,还有邢望海传来的温度。
    房间终于亮起来,邢望海已经进到卫生间冲澡。因为门没有关好,蒸腾的水汽偷溜出来了一部分,室内瞬间也变得有些缭绕。
    杨鸥静坐在床头,盯着邢望海的旅行背包,一动不动,好似在盯一个盛大的秘密。
    需要确定一下吗?他在犹疑,不想自欺欺人,可又不想被须旭影响。
    如果邢望海真得是因为某些原因有药瘾,那么他也不会惊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纳邢望海的任何状态,即使是无法被人理解的阴暗一面。他其实早就有所发现,邢望海并不如表面那样完好无缺。
    他记得有一次中途醒来,邢望海背对他站在窗前,愣愣地在看着什么,隔了一会儿,倏地蹲下,痛苦地捂紧耳朵,好像有无数虫豸在啃食他的神经末梢,要在他的毛孔深处寄生,从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吓呆了,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可邢望海毫无反应。不知过了多久,邢望海才恢复过来,在月光的映衬下,重新爬上了床。杨鸥目瞪口呆,等到邢望海再次睡熟了,才敢靠近。他轻呼他的名字,邢望海闭着眼,呼吸均匀,只是将一只手臂搭过来,滚烫地挨着他的胸膛,月光寂静冰冷,沿着肌肉起伏,锁住了这份滚烫。
    一觉醒来,他望着身边毫发无损的邢望海,彷佛昨夜只是一场错觉,便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你在看什么?
    邢望海热气腾腾地站在他面前,挡住视线。
    发呆发呆。
    杨鸥立时起身,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最近怎么样?杨鸥问,累不累?
    邢望海撇撇嘴,鸥哥,不累不累,你都问我好多遍了。
    好好,我不问了。
    杨鸥抱住他,闻到潮湿温暖的气息,这一刻,他们又再度栖息在了同一颗星球。
    他想,自己不该风声鹤唳,被须旭区区几句话就扰乱思路,无端滋生怀疑。他下定决心等他,无论坦白与否,都不是他跟他在一起的必要条件。他宁可被邢望海的危险豢养,也不愿意遵从这世间所谓正确的法则。
    他们在一起,就是唯一真理。
    第82章
    121.
    剧组并没有因为圣诞节的气氛而停摆,邢望海百无聊赖,在房间里赤脚转了一圈。角落里堆着粉丝送的还未拆封的礼物,敞开的衣柜里挂着杨鸥熨得平整的衬衣, 桌上有一架单反,杨鸥有闲心时,会摆弄几下。
    邢望海端起相机,浏览了下内容。大部分是景,偶尔几张人物抓拍,对象清一色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想了想,找出三脚架,架稳相机,然后坐进床铺。他摆了几个姿势,拍下后检阅,觉得不太满意,最后干脆卧着,单手撑住脑袋,眼神慵懒,还带点儿勾引。他从没有对外透露过这种气质,这才察觉,原来自己是座休眠火山,爆发时也会惊人。
    昨天,他其实一早就到了,见到杨鸥的第一面,并不是在酒店。他偷偷藏匿起面孔,隐在粉丝群里,观察杨鸥。
    杨鸥的目光偶尔会扫到他这片来,邢望海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奇怪的紧张。他担心他认出他,他又希望他能认出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致使他尾随着杨鸥,去到舞厅。
    他在落日余晖中看见杨鸥同须旭对峙。
    他离得较远,听不清楚他俩在争论什么,但他清楚地看见须旭扯掉了项链。不仅杨鸥被激怒了,他也是。他几乎有种冲动,上前去,将须旭掀翻在地,夺回戒指。他开始在脑海里幻想,怎样处决须旭,最好拳拳到肉,揍得他满地找牙,鲜血溅在地板、玻璃上,像滑腻的青苔,慢慢生根,最后腐蚀。
    须旭倒了下去,丑陋地匍匐在杨鸥脚底。他愣了一下,骤然升起更深的嫉妒,竟然有一瞬,他希望伏在杨鸥身边的人是自己,须旭的面孔,应该替换成自己。意识到这一瞬,他感到惶恐尴尬,同时还有恼怒。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种联想?
    他恍惚地逃跑,可脑海里的画面不曾中断。他高高奉上自己,像一种祭祀行为般,虔诚地、痴迷地、尊崇地将自己剥光端给杨鸥,前所未有的卑躬屈膝,却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他感到毛骨悚然,急着将涌出来的混乱往匣子里按,不允许真正的自己跑出来,重新戴好面具。
    拍完照,邢望海躺在床上放空。
    他隐隐地开始疼起来,疼痛就是这样,没有章法,携着耳鸣和头昏,撞得他喘不上气,手脚麻痹。
    现在光靠服药,已经不能抑制住疼痛了。叶岭建议他去洛杉矶住院,那里有世界上最密不透风的豪华疗养院,可以收容他这种有药瘾却需要身份保密的患者。
    他去偷偷查过,自己落到这步境地和邢蕴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上周,他终于得到结论:不出所料,他遗传了他的怪病。发病症状像得了脑瘤,脑袋嗡嗡地疼,又有点儿像渐冻症患者,会突然失去行动能力,四肢僵硬,没有力量,更为严重的是,继续病下去,他会失忆,逐渐丧失成年人的控制力,对常识和道德都不再敏感。在医学上,他这样的病被归类为疑难杂症,没有治愈办法,只能靠保守治疗,挨一天是一天。
    他问医生,自己这样还有几年。
    医生回复他,具体到几年不清楚,可如果不持续治疗,就会毫无希望。他这一辈子也休想摆脱药物了,那些会让他成瘾性的药,副作用强烈,令他呕吐,神智不清,发高烧。
    这样一种罕见的疾病,夺走过他父亲鲜活的生命,现在又像暗中生长的菌类,靠他的肉身滋养,裹挟着他向死亡走去。
    提前得到了生命的判决,就变得坦然,尽管被一刀斩断了后路,却更加无所畏惧。
    齐情问他的那些问题,倒不成为真正的问题了。
    如果他终归要死得很早,那在彻底化为泡沫前,他就要死死抓住杨鸥,不惜一切代价扫除阻碍。
    122.
    片场有人递过来一只包装精美的苹果,杨鸥这才想到那个词节日。这些年来,除了徐幻森偶尔以圣诞聚会借口邀约他,他很少再过这种聚众狂欢,消费主义包装下的舶来节日。他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看着别人兴致盎然地奔赴节日。记得高中那会儿,当徐幻森的僚机,帮助他顺利约到暗恋对象。他俩千辛万苦找到一处绝佳告白地点,花光积蓄布置了一棵宏伟的圣诞树。徐幻森牵着女孩,女孩仰头看着星星一点点从枝桠间亮起,眼睛也跟着亮了。他站在远处,依稀看见徐幻森抱着女孩,对他得意地比了个V字。
    可也正是那一年除夕,他在雪夜里找到失魂落魄的徐幻森,将他从酒精里揪出来。徐幻森醉得厉害,狠狠推搡着他,让他滚。不知怎地,他脚底一滑,血就从额角流了下来。徐幻森被血吓清醒了,手忙脚乱送他去医院,在冰凉的走廊里对他忏悔。他只是笑笑,让他不要介怀,从此他们再无罅隙。
    关于冬天的隆重节日,竟无一例外,落满了记忆灰烬。
    他对着苹果拍了一张照,发给邢望海,然后收录进关于两人的纪念相册。这相册在渐渐充盈,就像他们膨胀积蓄的感情。
    邢望海满怀欣喜地回复他:平安夜快乐。
    杨鸥对着这条信息,无声无息地笑起来。
    他们昨晚做/爱时,邢望海似乎比平常都要来得兴奋,他半干的头发湿漉漉贴过来,沾着奇特温度,回旋在潮湿的喘息声中。邢望海拼命地在索求他,身体里像幻化出了一头猛兽,掐着杨鸥的肩膀,舔过杨鸥的喉结,湿润他和他的欲望。偶尔发出的呻吟,不仅仅是因为欢愉,还有一份渴求,彷佛每一寸靠近,都是为了抓紧杨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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