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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为你(GL)——闵然(102)

    一瞬间,办公室内针落可闻,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谁都不敢拍板确定。
    陈熙竹相信,时懿这么聪明的人,她想得到的可能,时懿一定也想得到的。
    只是,她不知道时懿还愿不愿意相信,有没有信心再去相信。
    她也不敢完全肯定的。人心毕竟是最难揣测的东西。可是,傅斯恬那一声黯然的好还言犹在耳,她于心不忍:时懿。
    时懿注视着她,眼眸深晦如海,又隐约泛着一点光,像长久潜藏在海底无法见光的期冀。
    陈熙竹摇摆的心忽然痛起来,而后,定了下来。即便逾分,她还是想说。
    她再张口,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和你解释,不来找你,但我觉得,她还在意你,很在意你。
    当年有句话我没有对你说,因为那个时候和你说什么,在那个结果面前都不重要了。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告诉你。
    时懿凝神倾听,神色依旧是一贯的沉着,可呼吸已经变得很轻很缓了。
    鹿和说她是变心了。你也怀疑她是不爱你了。可是,当年,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我说过她不爱你了。
    她只是说,她不能爱你了。
    第134章
    那一年, 陈熙竹忙于准备出国,傅斯恬与时懿分手后两天她才从简鹿和的求救电话里得知这件事。
    简鹿和央求她再去和傅斯恬聊聊,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的就一点回头的可能都没有了吗?她说她本来没有资格替时懿做这种事的,但是,她实在是太心疼时懿了。认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时懿那样消沉、那样落拓的样子。好像满身的意气与光芒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了一具颓败疲倦、了无生气的空壳。
    连陈熙竹看望过后都觉得心碎。
    她惊骇万分又难以置信。可她联系不上傅斯恬。傅斯恬没接她电话, 也没回她消息。她只好去宿舍楼堵她,可她舍友也说她不在。
    她一直在宿舍等她等到了天黑她都没回来, 不放心, 她又打了好几通电话, 傅斯恬终于接了。
    她说她在操场。
    陈熙竹便马不停蹄地立刻跑去了操场。
    傅斯恬果然在。她坐在靠近升旗台的石阶看台上,眼神温和地看着陈熙竹由远及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夜色把她的身形映衬得很单薄,陈熙竹觉得她过得好像也不好。
    她站到比傅斯恬低一级的台阶上,望着傅斯恬, 一张开口,声音就发了涩:你和时懿分手了?
    傅斯恬点了点头, 很从容的样子。
    陈熙竹喉咙发哽,问:为什么?
    傅斯恬看了看她, 垂下眼说:熙竹, 我和时懿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你又要说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她吗?她有些激动。
    傅斯恬低着头,静默了两秒才说:是。
    是我不够好, 不够勇敢,配不上她。
    你又说这种话。陈熙竹又气又着急,抓着她的手很大声地说:你够不够好, 能不能配得上她,又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时懿说的才算啊。这世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时懿只想要你啊。
    傅斯恬被陈熙竹吼得抬起了头,望着她,眼圈终于慢慢地红了。陈熙竹以为她清醒了、动摇了,可下一秒,她却用力地从她手中抽回了手,低哑地说:是我对不起她。
    陈熙竹攥起空了的手,眼神里满是受伤和不解。
    傅斯恬说:我毕业后,要准备相亲结婚了。
    陈熙竹有好几秒没有眨眼睛:你说什么?
    傅斯恬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忧伤,却注视着她,清清楚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准备相亲结婚了。
    陈熙竹一时失语。从得知她们分手这个消息以来,她替傅斯恬想过很多理由开脱,想过她是不是有苦衷,她是不是又犯了为时懿好的傻,甚至想过是不是时懿的母亲当恶婆婆逼迫她了,唯独没有想过,她要结婚?
    我不相信。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同性爱情里,唯独这一个理由,是让人最无力的。她手落了下去,可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盯着她,想看出她说谎的破绽。
    可没有,傅斯恬与她对视着,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陈熙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不舍:可我不能爱她了。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了最残忍的话。
    她说有时候,爱是一种能力,而不是一种状态。而她没有能力给时懿她想给的那种爱了。她奶奶病得很重,不知道还能有多久,最后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看她成家立业,她不想让她抱着遗憾走。她有她必须要完成的责任。
    好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话。陈熙竹又痛又气又无力,家人从来都是她们最痛的软肋。她知道,走在这条路上,有无数的人曾为此妥协、或将为此妥协,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傅斯恬。
    你真的知道和不爱的人一起过一生是什么样子的吗?就为了这个狗屁不通的责任?
    那时懿呢,你对她的责任呢?你对她就没有责任了吗?那么辛苦才爱到的人,你真的舍得、真的没有一点不甘吗?她试图唤醒她。
    可无济于事。傅斯恬转开了眼,不看她:是我对不起她,一开始高估了自己。
    她现在状态很不好。
    一开始失恋都会这样的。长痛不如短痛。她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适合她的人。
    陈熙竹怔怔的,眼里有泪落了下来,失望至极:傅斯恬。她少有地叫她全名: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傅斯恬双唇颤了颤,眼里也有水光在闪烁,可还是无动于衷。
    陈熙竹觉得有什么碎了。不只是时懿和傅斯恬的爱情童话,还有自己的梦想与信仰。她忽然觉得爱情真的好脆弱,来之前时懿蜷缩在窗边问她的那一句话兴许是真的: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吧。勇敢的人也会变得懦弱、深情的人也会变得薄情,再多的深爱都抵不过现实。所以,努力还有没有用?
    她书桌上堆着的那叠出国申请材料,究竟还有没有用?
    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下落,她没有办法面对这个冷静冷情的傅斯恬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喃喃念着,转过身,踉踉跄跄,一路哭着往下跑。
    傅斯恬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叫她。冬夜的风好大好大,冻得她们全身的血都冷了。
    那就是她们大学的最后一次见面。
    从头到尾傅斯恬都没有说她不爱时懿了,她只是说,她不能爱时懿了。
    时懿的心像被一把火烧着了,又热又疼。她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是她先前态度不够好,所以斯恬不敢说吗?可是从一开始见面,斯恬就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愫。连那些所谓的蛛丝马迹在她那一句没有后悔之下都变成了她自欺欺人、自作多情的可笑证据了。
    时懿太清楚空欢喜的滋味了。她握不住杯子了,双手脱力地靠到茶几上,神色恍惚。
    陈熙竹和尹繁露相视一眼,都跟着沉默了。
    半晌,时懿终于定了神,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轻声道:你们问问她明天一起去玩吗。
    陈熙竹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尹繁露比她先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好的,争取把她骗过来。
    愿意主动总归是好事。不管是解开心结,还是再续前缘。
    时懿哼了一声,久违地从眼底透出了些笑意。
    傍晚,陈熙竹和尹繁露确定好了话术,忐忑地给傅斯恬打去了电话。虽然下午在时懿面前说得信誓旦旦,但后来冷静下来,陈熙竹不免也有些后怕怕自己瞎掺和、帮倒忙。
    所以这通电话,不仅仅是时懿对她态度的试探,也是她们对她态度的确定。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傅斯恬温润的声音传出来:熙竹?
    陈熙竹听得怀念,情绪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有打扰到你工作吗?
    没有。她好像笑了一声: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日理万机。
    陈熙竹走后不久,她精神不济,也回了公寓休息。
    陈熙竹听她软语,更放松了:那刚好,我也是来向你借时间的。
    嗯?
    明后天方不方便陪我和露露去绘州转转?明早出发,在那边过一夜,后天回来。大后天我和露露就要回北城了。绘州是海城隔壁省闻名遐迩的古镇,距离海城车程大概一个多小时。
    傅斯恬不假思索:可以呀。我晚上把餐厅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好。
    陈熙竹喜上眉梢,状若自然,小心又大胆地说:那你等会把你地址发给我,明天早上我让时懿开车过去接你,我们四个人开一辆车刚刚好。
    傅斯恬心跳漏了一拍,从床背板上坐直了身子,迟疑道:时懿也去吗?
    陈熙竹肯定:嗯。
    傅斯恬一时没有说话。
    陈熙竹试探:怎么了吗?你不想和她一起去?
    怎么会呢。傅斯恬望着天花板上的浩瀚星辰咬唇。她只是怕,太打扰了。时懿说有些人只适合留在回忆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时懿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们邀请你吗?
    嗯。
    知道呀。陈熙竹说得轻快,她晚上还要订酒店呢,就等你回话了。
    傅斯恬愕然,心跳一下子有些失序。时懿,想做什么?
    答应嘛,答应嘛,下次这样的机会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陈熙竹在电话那端催促。
    是啊,下次,又要何年何月了?傅斯恬望着星空的眼神黯然又眷恋。好,金山榕筑这边,我短信发给你。她轻声答应了下来。
    陈熙竹的喜悦溢出扬声器:好嘞。那明天不见不散咯。
    嗯。
    挂掉电话,傅斯恬在幽暗的星空下静坐着,有些发怔。
    陈熙竹和尹繁露走后,陈熙竹的那几句不太好、我们再也没有看到她像以前那样笑过了、她一直一个人在海城过年、这两年好像才和她妈妈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就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像一把锉刀,反复炸戳磨着她身体里那一摊经年不愈的烂肉。
    她以为她早已经失觉了。可再次遇见时懿以后她才发现,原来不是不会痛了,只是痛太久了,她忘记不痛是什么感觉了。
    她无法想象时懿那一年是怎样在出租屋里度过的春节、无法想象着这几年她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重逢以来时懿所有冰冷的、嘲弄的、轻慢的面容再次在眼前出现,傅斯恬想,是自己罪无可恕、罪有应得。
    她关掉星空灯,把自己投入一片黑暗中,怀抱着手心底那一张薄薄的照片,像怀抱着她那一场永恒的镜花水月。
    抱得越紧,心却越空。
    没关系,宝宝。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在心底呢喃。
    第135章
    第二日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时懿和陈熙竹、尹繁露提早到达了傅斯恬的小区外。小区门前不方便长时间停车,时懿便把车子往前开了些,停在了一处临时停靠点。
    陈熙竹给傅斯恬发短信, 告诉她她们已经到了,让她准备好了随时下来就可以。傅斯恬几乎是秒回的消息,说她也已经下来了,正在往外走,快到小区门口了。
    时懿和陈熙竹降下车窗回过头往外看, 不多时,果然看见傅斯恬撑着一柄水蓝色的太阳伞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蓝牛仔裤, 栗色细发在头顶扎成了一个小巧的丸子, 露出了雪白修长的脖颈儿, 整个人清纯妍丽得像清晨还挂着初露在朝阳下挺立招展的兰竹。
    时懿看得挪不开眼,陈熙竹揶揄:时懿,你们昨天私底下是不是偷偷联系了,今天穿这么像,有点太默契了哦。
    时懿今天穿的也是白T恤、牛仔裤, 但不同于傅斯恬的秀美,时懿整个人在这样干净的色系衬托下, 更显气场,清冷端肃, 宛如高岭之花。
    夏天出游, 十个人有五个人会这么穿。她收回眼,看着前挡风玻璃, 不咸不淡地说。
    陈熙竹扭头觑她,却发现她的唇角有隐约上扬的弧度。嘁!闷骚,就装吧。陈熙竹在心里偷笑。
    她看到傅斯恬好像在找她们, 从车窗里探出头叫傅斯恬:斯恬,这里!
    傅斯恬闻声看了过来,绽放出一抹笑,加快了脚步朝她们走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站在车边收着伞柔声道歉。车窗是开着的,她很容易就能看清副驾驶座上没人。给她留的位置吗?
    时懿目视着前方,没有给她任何眼神。
    没有,是我们怕堵车,提早出来了。陈熙竹笑着招呼:来,把包给我,上车吧。
    傅斯恬把装着换洗衣物的双肩包递给陈熙竹,手搭在门把手上,心跳有些急促。
    时懿像是疑惑她的慢动作,终于侧头看她了,秀眉微蹙,隐含催促。
    傅斯恬心跳更快了,但却安定了。她用了力气,轻缓地拉开了车门,坐进了车里。
    车内没有用车载香氛,也没有放任何多余的装饰物,干干净净、清新整洁,是时懿一如既往的风格。傅斯恬关上车门,拉过安全带系上,所有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有种当年第一次坐时懿车时的局促感。
    时懿没看出来,但只瞥着她坐在她的驾驶座上,坐在她的身边,她心就不由地发软。她润了一下喉咙,挂了挡,平淡地提醒:椅背不舒服可以调。
    傅斯恬抓握着身前的安全带,轻声地应:好,没事,刚刚好。
    时懿没再说话,往前开,右转汇入车流。
    尹繁露关心傅斯恬:斯恬,你吃饭了吗?
    时懿说傅斯恬这小区多数是住宅式公寓,可能不允许开火的。
    傅斯恬侧头回:吃过了。你们呢?
    陈熙竹也不知道是夸时懿还是损时懿,回答说:我们也吃过了,时懿亲自下厨的哦,瘦肉粥,味道居然比我想得要好很多。说着她指了指大腿上放着的食盒,可惜道:我们担心你来不及吃,还打包了一份,看来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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