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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为你(GL)——闵然(86)

    来不及,来不及等到她们羽翼丰满、脱离困境。这颗炸弹还是来了。
    怎么办,时懿怎么办?她们的未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和时懿说这件事
    她已经心神大乱、六神无主了,傅建涛骑着车看不到,还在继续说。
    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你奶自己还不知道。
    他说得好像有些艰难,她字念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她肚子里查出了个瘤子,医生说,怕不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小兔叽害怕地裹紧了自己的毛,突然发现,无毛可裹。
    小兔叽:呜呜呜,早知道昨天不脱毛了。
    热心群众:脱一次少一次,抓紧机会,还是脱吧。
    小兔叽眨巴眨巴眼睛,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第113章
    傅斯恬觉得脑袋里还是有东西在漫灌, 所有声音都像隔了层什么,听不真切,又确实在响动着。
    什么意思她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
    傅建涛心里也不好受, 他理解她的不可置信。他戒烟很久了,可这几天, 他经常会习惯性地摸胸口那个惯常放烟的口袋。
    他又下意识抬手摸烟, 只摸到空落落的胸袋:她从前两年开始不是总说胃疼,这两年没断过。年纪大了不好做胃镜,我带她做过一次钡餐, 医生说没什么毛病, 我就带她回去,以为没事了。这次不是中风了, 医院多做了检查。也不知道查什么, 查来查去, 查到子宫去了, 说是B超照到里面有个拳头大的肿块, 没开出来,他们也不好说。但肝那边,也有几颗了。坏病,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傅斯恬安静地像不存在了一样。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让她觉得平静、又觉得茫然。
    车子前进了十来米,她才再次出声:还能手术吗?
    傅建涛好像也在走神, 车速都慢了下了, 嗯?了一声,车子又前进了好几米,才回答:县医院让我们拿到市医院去, 他们没办法。那个托你表姐夫找的熟人,看了片说太晚了,都到肝上了,这个年纪,动了手术到最后怕也是人财两空。你奶现在这个情况,下不下得来手术台还要两说。
    那只能这样吗?傅斯恬脑袋发钝。
    傅建涛没说话。
    十几秒以后,他突然在路边停了车,整个身子一动不动。疾驰而过的汽车声中,像幻听一样,傅斯恬听见他很哑很低地说:是我没本事。
    他宽厚的肩膀有几不可觉的颤动。
    傅斯恬从来没听过傅建涛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压抑得变了声。
    她鼻子一下子酸了,真实的疼痛终于扎进了身体里,袭遍四肢百骸。她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他又很快地动作了起来,攥着车把手要启动车子。
    老旧的摩托车发出嘶哑的轰鸣,轮子却一动不动。傅建涛只好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摩托车的启动杆上,站起身,用力往下踹。起落、起落,一下又一下,他越踹越用力,越踹越无力,踹到气喘吁吁。
    傅斯恬看着他笨拙又吃力的背影,跟着粗了鼻息,红了眼眶。
    算了,我们走过去吧。他放弃了。
    傅斯恬应:好。
    她说不出其他什么话了。言语都太苍白了。
    她看着前方通明的路灯,恍惚觉得他们像落进了世界的边缘。这个夜晚,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他们,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灯光照不亮的黑白间。
    一路沉默着,他们到了医院。电梯里,傅建涛叮嘱她:先别和你奶说她的病,她不能再激动了。我和你婶打算过两天带着她的片去市里再看看。
    傅斯恬答应:好。
    她收拾好心情,挂上乖巧的表情,来到老人的病房前。
    病房是两人间,另一床病人不在,老人躺床上在看电视,王梅芬坐在折叠床上玩手机。
    王梅芬先看到的傅斯恬,招呼她:哟,回来啦,吃饭了没。
    傅斯恬轻声答:还没有。说着,她看向老人,边往里走边关心:奶奶,你怎么样了?
    老人看起来瘦了许多,原本就高的颧骨更高了,眼窝陷了进去,面相越发尖刻了。但精神头却还不错,声音洪亮,用眼白睨她:我以为等我死了你才会回来奔丧呢。
    傅斯恬脚步微顿,一下被刺得接不上话,心里因她重病而生出的几分温情与怜爱瞬间冷却。情绪,跌回了冷硬的现实。
    妈!傅建涛从床底拖了张凳子出来给傅斯恬,不赞同地说,孩子忙着考试呢,这不是一听说马上回来了。
    傅斯恬双手攥着裤腿,没有坐下,也没有辩解。
    老人上下打量着她,想到了什么,缓和了些语气说:坐吧,吃了吗?
    这个问题刚刚王梅芬已经问过了。傅斯恬又轻轻地摇了一次头。
    老人也不是真的在意她的回答。她顺着自己的想法,把话说下去:我没啥事,你叔说我过几天就好了,就能下地了,是一时血脉没通。这不?她眼睛觑向床头挂着的输液袋,通血管来着呢。
    傅斯恬看她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她指甲掐着指腹,平常地接她话:那就好。
    老人问:听你叔说了吧,你爸爸快回来了。
    傅斯恬血液凝固住了。嗯。
    哎,总算,我这把老骨头,也撑到这时候了。她先是欣慰,随即拉过傅斯恬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语重心长了起来:你也这么大了,书读得比谁都多,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些道理,你都记得吧?
    傅斯恬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硬忍住没从老人手下抽回手。明明是那样热那样干燥的指腹,傅斯恬却觉得,像被一条冰冷湿滑、吐着信子的的蛇压住了。
    她敷衍地应:嗯。
    老人便自顾地说下去:你爸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出来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等他出来了,你也毕业了,父女俩好好过日子。你们年轻人忙,要打拼,你本事点,找份好工作,招个好对象,以后生个大胖小子,刚好他给你们夫妻俩带孩子,你们也乐得轻松,他也享点后福,对吧。
    傅斯恬想反驳什么,看看她手背上的针眼,又忍了下去,心不在焉地点头。
    她隐约听见了阳台上,王梅芬问傅建涛:你说了吗?
    傅建涛说:没有。
    王梅芬骂他:一点用没有。
    傅斯恬走神,他们在说什么呢
    老人还在喋喋不休,颠来倒去地说傅建泽这些年的苦,要傅斯恬以后好好孝顺她,要她招个靠谱、孝顺,不会嫌弃她老爹的对象。念叨着,念叨着,她催起了婚,说她听人介绍了好几个,要她找个时间去看看。
    傅斯恬反复深呼吸,推脱着,努力让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在傅斯恬要坐不下去了的时候,王梅芬进来了:妈,恬恬这没吃晚饭呢。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去吃点,明天再带她过来,你看行吗?
    老人皱了皱眉头,像是没说过,有点不情愿。那你晚点过来,晚上替你叔的班。你叔那么大个人,窝那床我看着都替他难受。
    傅斯恬已经麻木了,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和王梅芬一起下楼。
    王梅芬借了辆电动车过来的,载着她往回走,路上东一句西一句随意地问着话,问着她的生活。
    傅斯恬都说还好,说是快毕业了,下学期可以找实习了。
    王梅芬状若随意地问:之前过年时候找过你的那个男孩子,还有继续走着吗?
    傅斯恬愣了一下,忽然升起了一种警觉。那个男孩子从来不存在过,但她知道,王梅芬问的是谁。她咬了咬唇,不自然地说:没有。
    王梅芬哦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回到老人家里,傅斯恬让王梅芬去休息,她自己随便下碗面条就好,王梅芬没答应,罕见地给她做宵夜,还坐下陪着她吃。
    傅斯恬知道了,她一定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她小口地咬着面条,什么味道都尝不到。
    终于,王梅芬开口了:恬恬,婶婶有事要和你商量。
    傅斯恬停下筷子,看着她:婶婶你说。
    王梅芬不看她,眼睛落在她的饭碗上:你奶的事,你叔路上都和你说了吧。
    嗯。
    她现在这个情况,很麻烦。先不说她要不要手术。医生说她这中风就算恢复得好,以后也只能拄着拐杖拖几步,没法儿自理了,身边必须要有人顾着了。
    我和你叔你也知道,我们哪有法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呀。就这几天,我都是顶着老板的骂忍过来的,再不回去,也不用回去了。你叔更是不可能了。小鱼还在上大学,他放下来不工作了,我们全家喝西北风。
    婶婶,我懂,你们也不容易。傅斯恬低下头,轻声说。
    王梅芬叹口气,拉过她手,轻拍了两下:你懂就最好了。所以我和你叔商量着,给她请个保姆,一个月五千。这钱,我们两家对半分。
    傅斯恬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王梅芬压住她的手,侧头盯着她说:叔婶也不占你便宜,这妈,你叔和你爸两人都有份。婶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们要是有本事,我们就全担了,没关系。可是你看我和你叔,我们也没办法啊。
    筷子在傅斯恬的指节上硌出深深的凹痕。她说:婶婶,我知道。
    王梅芬听不出她的情绪,硬了心肠继续说:你奶自己也有点私房钱,但这次看病就花了不少。我看你叔还是想给她动手术的,后面治疗还不知道要多少。叔和婶也知道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没办法,所以我们也不催你。她自己私房钱先出,不够的,我和你叔去借,想办法先垫,你打个借条,等有工资了,再还上,你看成吗?
    可以不答应吗?不可以。他们确实也没占她便宜。为人子孙,应该的。
    傅斯恬听见自己答应:好。
    她还听见心里好像有什么碎掉了。
    王梅芬听她答应了,一下子喜上眉梢,如释重负,连拍了她手好几下,呢喃:好孩子,好孩子
    她恨不得马上就去拿纸笔让傅斯恬立字据,可看傅斯恬怔忡的模样,又觉得太过了,于是强忍了下来,招呼她:哎呀,你看我这,你快吃吧,面都要放凉了。
    傅斯恬勉强笑了下,低下头吸面。
    王梅芬没话找话:你爸这也快出来了,到时候随便做点什么都好。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傅斯恬没搭腔。满嘴苦味。
    还会好吗?她想起童年里那扬起的皮带、狰狞的面目、隐忍的哭声、刺鼻的药水味,还有别人吐在她身上的唾沫
    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了筷子,自己洗掉了碗筷。
    王梅芬让她不用去医院了,她过去换傅建涛就好。傅斯恬没承她的情,说她周日就回学校了,接下来的还要他们多费心,这两天医院就交给她吧,应该的。
    王梅芬听得舒心,觉得她还是懂人情世故的,由她去了。
    她开着王梅芬借的小电动回到医院。
    傅建涛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傅斯恬对他笑笑,拿了个苹果,想削给他和老人,一个手滑,水果刀割破了指头,血淌了满刀。
    老人骂她:哎呀,笨手笨脚,一点事都做不了
    傅建涛扯着她去护士站。
    她一个劲地说:不用了,没事的。傅建涛却没由着她,固执地把她扯到了护士站。
    贴创可贴时,他问:你婶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没等傅斯恬回答,他继续说:不管她说什么,她说了不算。你别想那么多,家里的事有我,你安心读你的书,这些和你都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她知道,他不是真的能做主的人。她也知道,他也很辛苦的。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用很温和的眼神看着他,摇了摇头:没关系。给我点时间,我可以的。
    再回到病房不久后,傅建涛就被老人赶回去了。
    伺候着老人上过一次厕所后,同病房的人熄灯睡觉了,病房里陷入了黑暗。
    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不畅,呼噜声怪异,嘶鸣着,像黑暗中潜伏着一只怪兽。
    傅斯恬注视着黑暗,无法入睡。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又很清醒地知道,这不是梦。
    梦还有醒来的时候。
    她的现实,她的人生,她的噩梦,却好像总也挣扎不出来。
    时懿发来短信问她事情怎么样了。
    短短的几个字,她看了好久好久。
    她一字一字地打:还好,我现在还在医院。周日回去和你细说。
    时懿说:好。注意休息。晚安。
    傅斯恬说:好,关好门窗。晚安。面试顺利。
    时懿少有的,发了个[亲吻]的表情。
    傅斯恬盯着这个表情,盯着时懿上面的字,一点一点下滑聊天记录,一点一点,翻到了她们最初认识的时候。
    视野越来越模糊。
    泪滚了下来。她咬住虎口,不能呜咽出声。
    从答应王梅芬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反反复复问自己了。
    她的人生,还有希望吗?
    是不是从一开始心存侥幸地追求时懿就太自私了?
    她是不是和时懿分手比较好?
    她是那么不愿意想这件事,那么那么想要和时懿有一个未来的。可是,她终于还是不得不这么想了。
    第114章
    周六下午, 傅斯恬正拢起尿盆上的塑料袋,准备拎起到卫生间去扔,短信提示音响起。她心一颤, 立刻加快了动作,把垃圾袋提到了卫生间, 扔进垃圾桶里, 而后,合上门,用干净的左手取出手机。
    按亮屏幕, 消息通知提示那里, 果然是时懿发来的短信。
    时懿说:面试完了,应该还可以。快的话, 明后天会公示名单。
    简单的一句话, 让傅斯恬有浮出水面, 稍稍呼吸到了空气的感觉。她用左手笨拙地打字:那就好。一定没问题, 别担心。晚上吃点好吃的, 犒劳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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