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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书自清(135)

    小丫头片子,你再撩我,我就孟旷切齿道。
    你想怎么样?哈我痒痒?孟暧挑眉。
    对,哈你痒痒。孟旷不怀好意地笑了。
    哼,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充当红娘,你当初还那样暴力对待小穗姐,你看她会不会和你在一起。孟暧小声道。
    孟旷一听就急了,这件事她一直后悔不迭,生怕给穗儿留下不好的回忆,这姑奶奶可别再提了。她忙给孟暧倒酒,讨好道:好妹妹,你吃酒。
    嘻嘻。孟暧端起酒杯得意地笑。另一边,穗儿也跟着偷笑。
    此时,赵子央端起酒杯,向孟旷道:阿晴,我今日来,是带着我爹娘的祝福来的。老两口就盼你们三兄妹能有所归宿,明日你就要大婚了,爹娘觉得没面目见你,我代他们向你赔罪。
    孟旷忙端起酒杯道:表兄这是说得哪里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父母兄长走后,一直是舅舅舅娘照看我们兄妹,我怎么能做不肖子孙,忘记二老的恩情?若明日二老肯来参加我和穗儿的婚事,坐在高堂之上让我和穗儿三拜敬茶,那我这辈子的梦想也就圆了,什么都值得了。
    好,明日我携爹娘来。赵子央笑了。
    二人一扬脖,将杯中酒饮尽。
    二哥孟子修与白玉吟也举起酒杯,孟子修笑着对孟旷道:我和玉吟也祝阿晴和穗儿新婚大喜,苦尽甘来,将来能幸福圆满,长长久久。
    孟旷和穗儿举杯致谢,孟旷笑着调侃孟子修:哥,你和嫂子也要加紧速度啊,要不明日干脆和我们一起举行婚礼得了。
    我可不像你们这般赶时间,我和玉吟之后可以慢慢来嘛。孟子修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孟旷觉得有点扎心,罢了罢了,等日后一切平息下来,她还得补穗儿一个更周全的婚礼。
    此后,罗道长和清虚师兄弟三人是出家人,一直严格恪守着清修的戒律,并不饮酒,他们以茶代酒也表示祝福。饮完酒后,罗道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孟旷和穗儿道:
    我最近也会跑郡主的宅邸,给班如华继续看诊,今日去她们给了我这个,说是送给你和穗儿的新婚贺礼。
    孟旷和穗儿打开一看,是一对雕琢精美的双鱼玉佩,底下还缀着十分漂亮的同心结,看得出编织之人的用心。
    玉佩是郡主搜罗来的,同心结是班如华钩织的。罗道长笑道。
    郡主和如华有心了。孟旷有些感动。
    明日她们应该也会来吃喜酒,届时郭大友和罗洵也会来,孟旷倒是有些头疼于该给些什么回礼了。她和穗儿的亲事不似寻常男女结亲,也没有那花样繁多的步骤,只是在家中简单拜天地,摆一桌自家亲朋到场的酒宴,简简单单。可回礼这件事,依旧让性格有些孤僻,不懂礼尚往来的她为难了。
    好在二哥给了她一个眼神,回礼的事她不用操心,二哥会帮忙的。
    这一夜是难得的清闲聚会日,众人终究在挨过了一段压抑难熬的艰难日子后,偷得一丝喘息之机,得以举杯聊慰心怀。尽管来日仍然阴霾密布,但终究可见曙光穿射入眼。只有最后一段路了,最荆棘困苦的一段路,走完这段路需要无比的无畏志勇,但她们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孟旷环视四周,这些亲人、爱人、朋友,将成为她未来勇气的源泉,为了他们,她要拼尽全力,闯过未来即将扑面而来的困难,将一切她所珍视的保全。
    她缓缓饮下杯中酒,辛辣割喉入胃,她心底有暗火冥燃。
    第175章 战前夜(四)(大婚)
    自古以来婚程六礼,自纳采开始,经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最后才能结为连理。但孟旷与穗儿,直接跳过了前面五个步骤,连迎亲都省却了,直接进入了拜堂这一步。
    孟子修说,他们这是以缘为媒,逝去的父亲可以说就是她们的媒人,纳采什么的可以直接跳过。问名这个步骤,实际上罗道长早就给她们算过八字,二人八字出奇的合,当然穗儿的生辰八字直到孟旷会见马成业之后才得以确认,此前虽然她们知道穗儿是隆庆六年正月初七出生的,因为穗儿的娘亲每年都在这个时候给她过生辰。但由于穗儿知晓自己的娘亲李明惠并非是自己的生母,她不能确认这个生辰就是准确的,直到马成业也如此说才得以确认。
    纳吉,也就是所谓的定盟,其实孟旷和穗儿早在九年前就完成了这一步,她们彼此间曾互赠礼物,孟旷把自己贴身戴了多年的玉佛给了穗儿,穗儿则送了她一个绣着大雁的荷包,这两样东西,二人至今都还小心珍藏着,玉佛穗儿一直贴身佩戴着,哪怕当年遭遇各种虐待,也小心藏在身边。而那个大雁荷包,孟旷怕丢了,一直珍藏在家里的百宝柜里。
    由于穗儿已无亲人家庭,纳征这一步也被省略,因为她一人就代表全家,进了孟家,这个家都基本上要给她掌着,下不下聘礼似乎也没有那么必要了。而请期这一步更是无从选择,为了赶在开赴辽东前成亲,她们只有一天时间。
    这一日是十月十九日,孟旷会永远铭记这一天。她和穗儿在灵济堂内举行了婚礼,礼节从午间开始,一直延续到黄昏时分。
    当日,灵济堂外并未张灯结彩,也未开门宴宾,更未吹拉弹唱、敲锣打鼓,反倒是关起门来,闭门谢客。这场估计是前无古人、惊世骇俗的女子与女子的婚礼,在灵济堂内悄然开始了。当日筵请的宾客寥寥数人,孟旷邀请了锦衣卫内的关系最铁的同僚罗洵、郭大友和周进同,穗儿则以她自己的名义请了郡主朱青佩、班如华、赵苏之、邱白四人。
    上午是准备时分,主家由二哥孟子修在外代孟旷接客,男宾络绎而来,开始入席笑谈。女客们则进入后堂,入席的入席,窜门的窜门。作为主角的穗儿和孟旷,一个在西厢,一个再东厢,分头化妆做准备。
    孟旷有生以来第一次施妆,这对她来说是全新的体验,但整个过程并不怎么舒服,雪白的铅粉扑在面上,画眉、点腮、抿口脂,面上好似带了一层面具,比她的修罗面具戴着还难受。最后照镜子一看,几乎要认不出自己。这到底算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尽管妹妹和帮忙给她化妆的二嫂白玉吟说她美绝了,孟旷只觉得很不习惯,她觉着自己还是不施粉黛看着最舒服。而由于她的发丝不及一般女子那样长,也不过只是垂及背心的长度,挽起男子发髻足够了,但女子的很多发饰做不起来,故而最终还是给她做了最为简单的鬏髻,再戴上早在数年前家中就为她备好的头面嵌玉花钿、璎珞围髻、凤凰挑心下配团炎分心,簪上金满冠,戴上这一头的华贵,妆容即成。
    孟旷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自家的富贵,她们孟家生活简朴,衣食住行几乎与寻常百姓无异,她只知道舅舅家有财,却不知自家竟然也能这般富贵,置办得起这样的头面。有道是一朝为官,再不是民,锦衣卫是皇家亲军,她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要敛财其实极为容易,但她父亲却十分克制,从军多年,攒下来的也不过是女儿的嫁妆罢了。
    过午后开午宴,若按传统的做法,这是流水席,要一直开宴到黄昏。但孟家今天的婚礼并非如此,只是家人与宾客团坐在一起开宴,作为新人的孟旷和穗儿此时还不能出来,只是在后堂等待,她们只能吃些点心垫肚子。而前堂宴厅内,二哥孟子修替代了本该是新郎承担的接待宴宾的任务,作为高堂的舅舅、舅娘则与家中子弟后辈和一众宾客把酒言欢。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也就是进入吉时,婚礼才正式开始。两女子成亲,本不分嫁娶。但若按照传统观念做判断,此番应当是穗儿嫁入孟家,因为穗儿本身并无家庭,她与孟旷成亲后,是要与孟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所以在婚礼的安排和行动上,孟旷和穗儿便有了差异。比如孟旷本身并不盖盖头,她虽身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嫁衣,但需要她去西厢房外接穗儿。穗儿房外守门的人由孟暧和白玉吟充当。其实孟暧和白玉吟都是孟家人,这不符合礼仪,但这个婚礼不可以常理度之,便只以与穗儿的亲厚程度来择人。
    孟旷闯过了孟暧和白玉吟这一关,才能开西厢门迎接穗儿出来,并用红绸花结牵了盖着红盖头的穗儿往前堂去行礼。她们要从侧面的夹道绕到前院,在前院跨火盆入堂。入堂内,先三跪九叩,祭拜供案之上的天地君亲师及祖先牌位,这叫做拜天地。随即三跪九叩坐在大堂主位之上的舅舅、舅娘,这叫拜高堂。最后新人互相一拜,这叫做夫妻交拜礼。
    孟旷这一袭装扮,惊得众人难以言语。婚礼举行过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孟旷身上难以移开。众人心目中那假小子孟晴,自幼就没怎么好好梳妆打扮过,更是从未文静温柔表现出女孩子的样,如今却身着凤冠霞帔,俊美面容被妆容衬托出难言的女子霸气,好似君临天下的女皇般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一幕仿佛是发生在梦境之中,令人众人恍惚间唏嘘感叹。世事沧桑,一个人的变化可以多么巨大,真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也许只有罗道长可以保持平静,他是看着孟旷一步一步成长到如今,这个女孩子有多努力,又有多优秀,长辈之中只有他最清楚。他也能时常看到闲居在家时的孟旷那不修边幅的女儿家模样,对她的女子装扮并不会有太多的惊诧。
    礼官恰是罗道长充当的,虽然让一个清修道士主持婚礼似乎很是不入流,但对孟家来说,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拜堂完毕,孟旷还要牵起穗儿,往洞房而去。洞房实际就是西厢房,二人进入后,按照安排继续完成礼俗。沃盥双手已备行礼,秤杆挑去盖头称心如意,吃下同牢食,饮下合卺酒,剪下发丝以结发,从此二人便是终生的伴侣,不离不弃。
    因为第二日一大早她们二人就要出发,故第二日的新妇拜公婆的礼俗便挪到了今天,舅舅、舅娘移步到西厢房前堂上座,与孟旷完成结发之礼的穗儿,则端了茶,敬给二老。舅舅、舅娘吃茶,最后要对新妇穗儿说些叮嘱告诫的话。奈何舅舅、舅娘这一日不知是不是太过感动,二老说出来的全是盼着穗儿和孟旷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吉祥话,倒是根本没说什么训诫之言。
    敬茶结束,众宾客退出门外,闹洞房这个步骤,众人也就都省却了。因为闹洞房的目的,本是为了打破新郎新娘初见时的尴尬与生疏,但孟旷和穗儿之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相反她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弥足珍贵,容不得其他人来占用。众人都十分识趣,于是天还未完全黑下来,西厢房内就只剩下孟旷和穗儿两人。
    孟旷从揭开盖头时起,状态就一直不大对劲,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穗儿的身上,片刻都无法移去。穗儿本就是极美的女子,她的五官娇艳明媚,有着一种天然的魅惑力,而她说话声线柔美,身材又娇俏玲珑,能瞬间激发起人的保护欲。但平日里的穗儿着装朴素,由于常年处在底层,她甚少会盛装打扮,孟旷就几乎从未见过粉黛妆点后的穗儿。
    而穗儿今日的妆容着实太令人惊艳了,粉黛胭脂全都点缀得恰到好处,将她五官的美衬托放大到极致。尤其那琥珀杏眸若含清泉,汩汩涌动着隽永情思,顾盼间熠熠生辉,简直迷人到移不开眼。不仅仅是孟旷,其实当孟旷揭开盖头时,在场所有人都被她惊艳。
    而如今独处,孟旷更是不能将眼睛移开她片刻,送走客人掩上门后,她返身回来就将穗儿打横抱起,团在怀中亲昵,近距离欣赏她的容颜。穗儿被她吓了一跳,不禁失笑道:
    你怎的这般猴急,先卸了妆再说,不然咱俩这一头的钗,一脸的粉,你也不嫌难受得慌。她窝在孟旷怀中,勾着她的脖颈,望着她施了妆点的面容,只觉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孟晴这个人。她的晴姐姐原该就是这样一个大美人,男装的锦衣卫孟旷并不是全部的她。但穗儿心中也清楚,缺了锦衣卫孟旷,孟晴也是不完整的,孟晴就是过去所有的她的集合,她的所有经历决定了她成为如今这样一个令穗儿无比着迷的人。
    孟旷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顺从了她的话,将她放了下来。放下她后,圈在她腰间的手还不松开,动情地赞美了一句:
    穗,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穗儿打从心底泛起甜腻的滋味,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这会儿倒是嘴甜起来了。
    二人相互帮忙拆解发髻,褪去嫁衣,又用早就准备好的温水洗去面上的妆容。孟旷先照顾穗儿洗干净了面容,当她重新兑了热水准备擦去自己脸上的胭脂水粉时,穗儿才突然来了一句:
    晴,我以后还想看你化妆,你愿意画给我看吗?
    孟旷看穗儿那红着面庞望着自己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口不对心,实际是在委婉地赞美她今日的妆容。她扬起笑容道:你愿意看,那我就画。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穗儿好奇问她。
    你也得画给我看,不然不公平啊,而且我还要加一个吻。孟旷笑道。
    你倒是讨价还价起来了。穗儿失笑。
    孟旷一边囫囵地洗脸洁面,一边含混着道:我平日里还得扮男装,要上妆总归没那么容易,所以多要点才公平。
    歪理!穗儿手指沾了水,弹指泼她。孟旷笑着眨了眨眼,抹干净脸上残留的水珠,将巾帕丢入铜盆,长臂一揽将穗儿勾入怀中,锁住她调皮地双手,笑着道了句:先收了今天的报酬。说罢就以霸然不容拒绝的姿态,勾起穗儿的下颌,低头吻住了她嫣红的唇。
    尽管穗儿口脂已卸,那唇依旧红得艳丽,令孟旷流连辗转,反复含吮。穗儿却似是不专心,眼光往那窗外望,红烛辉映下,外面的夜色已浓,窗外似有人影摇晃,她用手儿捂住孟旷的唇,喘息着问:
    莫不是有人在听墙根?
    是吗?那就让人听去,你我已是夫妻,夫妻间的事不就是那些事,他们又好奇些甚么?若是好奇,自去找个伴儿去。孟旷故意说得很大声。
    窗外传来了嗤笑和啐骂声,躲在外面听墙根的人迈着窸窸窣窣的步伐终究是离开了。穗儿笑出声来,揪玩着孟旷的衣带问:你今儿怎么没羞没躁的?
    我着急啊娘子,我们俩时间很有限,还是尽快办正事吧,明儿还得早起呢。孟旷的猴急劲儿又上来了,一边说着就又将穗儿抱起,大跨步地往床榻边走。
    穗儿拨开她耳畔的散发,揪住她的耳朵道:晴,你说的不对,你也是我娘子,我俩不是夫妻,你是我的妻,我也是你的妻,这才对。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是你的妻,你也是我的妻,我们是妻妻。孟旷心不在焉地回道,仿佛安抚小孩子般回道。穗儿这节骨眼上跟她咬文嚼字,她却一心要把穗儿吃下肚去,这事儿她想了好几个月了。
    刚把穗儿放到床榻上,穗儿却突然攥住她的衣襟将她拉到跟前,勾住她的脖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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