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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危桥(重生)——烏夜啼(15)

    江遇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递在他面前的啤酒,没接: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不用担心,我没有在酒里加安眠药,也没有加大.麻。女人不依不饶,倾身靠过去,胸几乎要贴上江遇的手臂: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你看大海的眼神,像是在看你的情人。
    江遇瞬间绷紧了下颌,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女人没有再跟过来。
    他来到附近的小酒吧,这家酒吧没什么特点,非要挑个特别的,大概就是老板很年轻,外貌很有古典忧郁的美感,他就是靠着这张脸哄骗了不少富婆的母爱和金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白脸。
    他进门时,老板正在散漫地擦拭着一把吉他。
    江遇,见他来,老板用不甚熟练的中文喊了他的名字,说道:你今天来得真早。
    江遇走到吧台前,不待他说话,老板已经主动把酒拿了出来:我知道,又是这种,你们华人就是恋旧。
    江遇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喝到老板都心惊胆战地阻止他了,他才捏着酒杯,迟钝地开口:你说
    什么?老板急忙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江遇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为什么这里是空的人还是能活?
    为什么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风干的空壳,他还是活着?
    老板: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看看心脏科医生?不过我觉得医生对你也没有用,医生只治心脏病,不治心碎。江,你在为谁伤心?
    有一个人江遇慢吞吞地说:有一个人,我喜欢他,只喜欢他,可是他不是我的
    老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哇哦那你就去把他追过来,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我不想追他,江遇非常冷静地笑了一下,他明明喝了很多酒,可这一刻,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清明,我想把他关起来,关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老板张了张嘴:疯狂的想法。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江遇的眼神晦涩下来:我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将近凌晨,江遇才回到住处。
    他在酒吧醒了酒,现在还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洗去一身酒味后,他跌进床,潮湿的头发直接氤湿了枕头。
    他恍若未觉,只是看着手机,看着屏幕显示的时间,去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想他现在和谁在一起、有没有答应别人、有没有拥抱别人
    手机里的时钟寂静无声,江遇却觉得他清楚地听见了锈蚀的秒针一秒一秒转动的声响。
    沉闷、滞涩,永无止境。
    天边逐渐泛起微微的光,这座城市还未沉睡,就已经苏醒。
    手机被他攥得发烫,过了许久,江遇把它放下来,它那么小,又那么沉,沉沉地压在胸前,仿佛能消融掉干涸的血肉,直接掉进空无一物的心口。
    第21章
    这一次相亲,相得林见汐身心俱疲。
    相亲对象是个我行我素的公主病,脑子里天马行空,吃饭到一半,这位小公主生拉硬拽、把他拽去了游乐场。
    她不玩在文艺剧里象征浪漫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她玩过山车和跳楼机。
    林见汐惊慌地连连后退,还是被小公主给拉了上去,被迫舍命陪君子。
    下来的时候,他腿都软了,扶着围栏,只觉眼前万马奔腾川流不息,乱成糨糊的脑袋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来相亲的,还是来暗杀他的。
    小公主乖乖地站在一旁,全然没有暗算他时的狡诈,体贴地给他一瓶水镇定情绪:哥哥,跳楼机好不好玩?
    林见汐混混沌沌地喝了一口,又吐进了垃圾桶,气若游丝地说:你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呀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小公主揪住他的衣角,晃来晃去,甜甜地喊:哥哥,理理我嘛。
    这小恶魔现在装得再乖再甜,也改不了她之前挥舞着恶魔翅膀把林见汐拉上跳楼机留下的阴影,林见汐麻木地挥开她的手:妹妹,离哥哥远点。
    他脑子还昏着,那一句接一句的哥哥听起来简直像嗡嗡嗡的噪音,噪得他迷迷糊糊地想,还是江遇撒娇比较可爱。
    只是他现在长大了,性格也越发内敛,有时候,林见汐都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更不要提撒娇了。
    他晕头转向,女孩也很委屈,她特意从号称情感专家的好朋友那里得来的独家绝技,她说带着喜欢的男孩一起坐跳楼机,刺激感会让男孩误打误撞对她产生兴趣,也就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
    没想到这所谓的独家绝技叼用没有,还可能让她的小哥哥拍拍翅膀飞了。
    什么几把吊桥不吊桥,骗鬼的吧。
    事实证明她想的并没有错,林见汐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着天色已晚,马不停蹄地和她告辞。
    他让司机把这位公主送回了家,自己走了一段路。
    回到家时,天色正好昏暗下来,蓄谋已久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像是在酝酿一场光明正大的阴谋。
    下雨了。
    雨越来越大,放眼望去,天地都被笼罩进茫茫的雨幕里。
    林见汐忽然感觉有点烦闷,心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这样大的雨天,无端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中考前一天。
    那天的雨也是这样气势汹汹,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那场大雨会不会砸碎镜花水月似的人间,中考还能不能如时举行。
    他拿出手机,给赵云绮打了个电话,赵女士温和地表示,他们没有出去乱跑,让他放心。
    林见汐稍微放下心,挂了电话,他钻进被窝,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酒吧吵得沸反盈天,老板时不时瞄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年轻男人,只觉自己忧愁得快要有了脱发预兆。
    江遇好像又喝醉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出来的半张侧脸清晰冷峻,在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虽然这座冰山给他的小酒吧带来了不少创收,但老板还是要说一句,他还是希望这位朋友能够减少来酒吧的次数。有时候,江遇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看得他心惊肉跳,生怕他会摇身一变成东方的神秘男巫,把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给锁起来。
    他像是一头快要出笼的野兽,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说,江,你为什么不干脆去追他呢?老板百思不得其解:把一切坦白,也好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醉酒。
    江遇掀起眼皮,恹恹地看他一眼,问:几点了?
    三点半。
    这个时间,江遇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不应该是在和某位贵夫人约会吗?
    为了帮你脱离苦海,我特意和我的甜心请了个假。老板得意地挑了挑眉。
    江遇笑了笑,这个外表看起来是忧郁小奶狗的男人和太多人有染了,不管男人女人,在他这里都是甜心宝贝,他从来不谈他的爱情,因为那些浪漫都是为了欲望和金钱精心设计的把戏,相似得像是出厂时商家贴的商品编码。
    你有一个通讯录的甜心,江遇说:可是我只有一个哥哥。
    老板又一次露出震撼的表情:哇哇哦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江遇神色很平静:可他总以为我是他亲弟弟。
    好吧,我大概懂了。
    这个暗恋哥哥的可怜鬼,他荒芜的花园里只有一枝玫瑰,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教导他把玫瑰移栽进花盆,他都不敢对那枝玫瑰伸出手。
    他们这块角落里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一时之间,没有谁再开口。
    打断安静的是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江遇看见王姨两个字,呼吸一顿。
    王姨是鲜少和他打电话的,除非家里出了什么事。
    老板看着他接起电话,可能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他的脸色就变了。
    像是厚重的冰山被砸开,外表看起来还维持着完整的形状,风一吹就迅速分崩离析。
    江遇猛地起身往外走,压着声音说道:我现在就回去。
    他回到住处,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崭新的钱夹,钱夹里放着他的证件护照,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回国,他只需要带着它就能回去,但它在柜子里埋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外面的太阳。
    江遇也是现在才发现,一万多里的路还是太远了,远到他再怎么急切,也没办法立刻回到林见汐的身旁。
    他找了最近的航班、最短的航线,可即使登上飞机,他心里的焦躁也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演愈烈,在五脏六腑里轮番炸了一遍,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把手咬破了,乍一看,牙印深得似乎能看见骨头。
    坐在他身旁的乘客可能怕他是突发神经病,满脸紧张地叫来了乘务员。
    次日下午,他终于赶回了家。
    他看到王姨,顾不上打招呼,直接问道:哥哥呢?
    王姨擦了擦眼睛:在书房。
    江遇二话不说,几步上楼,冲向书房。
    书房门关着,有那么一瞬间,江遇几乎不敢推开门。
    他抬起手,沉沉地按下门把手。
    门开了,可是书房里却没有林见汐的影子,下一秒,他想起什么,走到宽大的书桌后,脚步声轻得像是害怕惊扰了一个梦。
    哥哥。他一开口,声音就哑了,他半跪下来,推开碍事的转椅,小心翼翼地把林见汐从书桌的空隙里拉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林见汐恍惚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突然之间认不清他是谁一般,犹豫地喊了一声:江遇?
    是我,我回来了,哥哥
    江遇用力地、慎重地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不想露出一丝缝隙,生怕人世间的风刀霜剑透进来,在他心爱的人身上刻下累累的伤痕。
    江遇我林见汐被他抱在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江遇急促的心跳。
    心跳。
    他惶然地张开口,声音虚弱得像是一缕随风就散的烟: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江遇
    江遇感觉到有眼泪落在自己胸膛,它那么多、那么多,源源不绝,像是滚烫的岩浆,烧穿了他的骨头,他束手无策,只能跟着一起流泪。
    他似乎听见了林见汐的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的灵魂就像翻腾的泡沫,被眼泪砸得快要烟消云散,耳朵里响起某种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像是有狂风在身体里翻江倒海。
    他闭上眼睛,恍惚间,规矩的书房好像变成了一片寂寂无人的荒野,而他和林见汐变成了两株在风里缠绕在一起的野草。原来是这样,他一边抱住林见汐,一边绝望又麻木地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种生猛的、强大到让他没办法控制只能远远躲开的、相隔万里依然让他魂牵梦萦,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回到林见汐身边的,原来那种单薄的、脆弱的、连碎裂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悲壮的东西,就是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里,他一直和他相依为命。
    他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这个?他又怎么敢异想天开、想要逃离自己的命?
    只有我了江遇,林见汐无措地睁着眼睛,他像是置身在大海,命运一个海浪打过来,他的船就四分五裂,他徒劳地想要抓紧一块浮木,可是它们还是随着波浪远去了,他只能掉进深深的海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还有我,哥哥,江遇颤抖着开口,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还有我,我是江遇,是你的弟弟。
    一切轰然落定,他和他之间,似乎只能维持这种关系,再无转圜。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兵荒马乱。
    警方查明了林知明和赵云绮的事故原因,雨大路滑,他们没有超速、没有逆行,但命运蛮不讲理,路过的一辆渣土车严重超载,拐弯的时候侧翻,不偏不倚压到了他们的车。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大概就是渣土车超载得太严重,生死在这种重量下都变成了一瞬间的事,两个人还没感觉到痛苦就走了。
    而在车祸前,赵云绮手机的最近通话还是林见汐,林知明的则是工地打来的电话,调查过后才知道,是林家最近着手开发的一个游乐场出现了工伤事故,死了两个人,家属闹着要见老板。
    我明明让他们不要出去的,林见汐躲在江遇怀里,他好像一夜之间谁都不信任了,躲起来就可以拒绝掉人间的全部哀愁:我有提醒过的。
    这些讨厌的大人,为什么总是不肯听小孩子的话呢?
    他状态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像是在噩梦里没有醒过来,他迷迷糊糊地送走警察,迷迷糊糊地送别林知明和赵云绮,换来两个四方的盒子。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一大堆亲戚都来了,他们穿着沉穆的黑色衣服,挤在林家的客厅里,仿佛一盏盏年久失修的路灯。
    老人家看起来更憔悴了,林见汐让他们不要走,可他们还是走了。
    他们说,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就算现在留下来,以后也是要回到老家的。
    以后又是哪种以后呢?
    林见汐突然想不明白了,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屋子满了,屋子又空了。
    家里变得空荡荡的那一天,林见汐生起了病。
    他一直都是有点娇气的,玩过之后不能喝冷水、晚上洗头发就一定要吹干,虽然很皮,可是经不起一点磕碰,不注意撞到哪里,都会留下鲜明的淤青。
    他看起来还是好的,可是江遇知道,他心里有一块地方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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