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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危桥(重生)——烏夜啼(7)

    他是会仓皇逃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接住他?
    或许他眼里的喜悦,对于林见汐而言,则是彻头彻尾的炸.弹。
    他只有哥哥了。
    所以他不敢拿哥哥去赌。
    江遇慢慢把纸揉成一团,只觉得他的心就像这张即将被扔进垃圾桶的纸,一起被揉烂了。
    只是,心里想的和身体的本能反应终究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事,他脑子里再怎么勒令自己不准靠近,林见汐出现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走到他身旁,想看见他的笑容。
    他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将每一次不经意间的身体触碰当做是一场无法言说的盛宴,既渴望,又胆怯。
    他怕被林见汐看出异常,又有些恨他全然没有发现,依旧如常地对待他。
    一来二去,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想被他发现还是不想被他发现了。
    大概感情上是想的,没有哪一份感情愿意自己一直被埋在心里不见天日,可残酷的理智遏止了它,让它始终只能在心口不安分地跳动。
    中考这件事虽然没有高考重要,可在家长心里,孩子每一次大考都重若泰山。
    全市统一考试,林见汐被划分到另一个学校考场,距离家里大概算得上天南地北,考试前一天,连原本在外出差的林知明和赵云绮都赶了回来。
    林见汐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没有必要:中考而已,你们不特意回来的,而且昨天还下雨,路上多不安全。
    毕竟是儿子要面临的人生第一道关卡啊,我们怎么能不回来。赵云绮把滴着水的伞挂在外面,笑着说道:你准备得怎么样?能考个状元回来吗?
    简单,林见汐大言不惭:区区一个全校第一,我还是能拿回来的。
    林知明和赵云绮大笑:行,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林见汐是真的不觉得难,再怎么说也是继承了两位学霸父母的智商的,要是被一个简单的中考难倒,爸妈不说他,他自己都要觉得羞愧。
    两天考试,他一直都很放松,考完,他没有和其他同学对答案,书笔一扔,和弟弟下乡玩去了。
    老家那条小溪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挖成了一道深深的沟渠,林见汐索然无味地在附近转了一圈,从爷爷家里翻出鱼竿,拉上江遇去另一条河边钓鱼。
    这条河就是真正的河了,水面宽阔,水草繁多,一眼看不见底,河水平静地往前流动。
    据说这条河通往长江,刚听到这个传说时,林见汐还对这条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河流肃然起敬了一会儿,不过后来想想,祖国大地通往长江的河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一条河这么尊敬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
    再尊敬,河也不会主动扔鱼给他吃。
    之前就说过,他不喜欢等待,不喜欢等人,同样也不喜欢等鱼上钩,而且这河里的鱼大概是被钓的次数太多了,一个个都机灵得很,光是看见浮漂动,就是没鱼。
    真是想不到,一条河里的鱼竟也学会了钓鱼执法。
    不过没关系,鱼不给他钓,他还有弟弟可以逗。
    弟弟,你知道为什么
    江遇打断他:不知道,不想学,不听。
    林见汐顿了顿,笑了:怎么回事啊你,我话还没说完呢。
    江遇瞥他一眼:你每次问我你知道为什么的时候,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大胆,林见汐说:谁准你擅自揣测君心的,给朕住脑,听朕的旨意。
    江遇觉得他最近被奶奶拉着看宫斗剧看得走火入魔了。
    不过他还是配合地回道:遵命。
    好,林见汐满意了:你知道为什么你钓不上来鱼吗?
    因为你就在我身边,好说还好动。
    鱼不会上钩,但他会。
    不知道。
    因为鱼变僵了,自然就上不了你的钩了。
    江遇神色一言难尽:哥哥,好冷。
    那怎么办呀,林见汐靠在他身后,抱住他:来,哥哥给你暖暖。
    江遇这回是真的僵硬了。
    他一动不敢动,呼吸放得一轻再轻,唯恐心脏会压抑不住地跳出来,把自己珍藏的心事昭告天下。
    要是被哥哥听到他激烈跳动的心跳声,那他会知道他喜欢他吗?
    距离太近了,再怎么小心,他还是可以清晰地闻到林见汐身上的橘子香气。
    这气息从初见到现在,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淡淡的,甜甜的,曾经陪伴他度过许多惊醒的夜晚。
    弟弟。林见汐开口,江遇心都提了起来,但他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变化:怎么了?
    我发现,你好像真的长大了唉。林见汐不无叹息地说:小时候的你多好捏啊,软乎乎的。
    江遇:为什么你语气听起来很可惜的样子?
    其实也还好。林见汐放开他,可惜得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被发现的不好意思:你不懂我们当家长的心。
    有他在,就是钓到猴年马月,也不会有蠢鱼上钩,到了傍晚,江遇放弃挣扎,仔细地收起工具,和林见汐一起回家吃饭。
    远方的夕阳沉沉压在地平线上,天空红得像是有火在烧,陆陆续续有人忙完农活,各自回家。
    村庄大多是些老爷爷老奶奶固守在这里,鲜少有年轻人在,就连放假回来玩的孩子都没几个,安静得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孤地。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林见汐走在前面,忽然唱起了歌: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他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只要听着,就能感觉到青春张扬意气风发的清越声音,而他唱起歌的时候,声音稍微压低,便会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温柔: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唱完这一句,他转过身,倒退着往前走,眨了眨眼睛:下一句该你了,快唱快唱。
    他好像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宣传一下他的身份,江遇重重叹气:大哥哥好不好
    好,林见汐也不需要他唱完:再叫一次。
    江遇:哥哥。
    林见汐:不许耍赖啊,歌词是这么唱的吗?
    他明明自个也在耍赖,可是和哥哥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这是江遇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一件事。
    只是那三个字唱出来还算是简单,要一平一板地说出来好像不管怎么说,都像是在撒娇。
    江遇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说:大哥哥。
    欸,林见汐又高兴了:弟弟真乖。
    他奖励般过来抱了江遇一下,又转过身,看到家门近在眼前,几步跑了进去: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江遇发现,哥哥真的很吃撒娇这一套。
    他不由得皱起眉,在是走上撒娇卖萌的不归路还是坚定成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之间犹豫起来。
    从目前来看,撒娇可以换来许多好处,可是哥哥现在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可耻地利用撒娇来换取他的拥抱,那岂不是很下流?
    江遇,你不能因为名字带水,就顺理成章地变得下流,你要忍住,要忍住,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爷爷大概是猜到了他们俩钓不上什么东西,晚饭特意烧了一锅鱼贴,用来犒劳两个小辈白费的苦功。
    老人家吃鱼要就酒,他兴致勃勃地拿出泡了许久的杨梅酒,顺口问道:你们俩要来一杯吗?
    江遇本想拒绝,听到林见汐答应,他鬼使神差地也跟着答应了。
    爷爷给他们各自倒了一小酒盅,你们年纪小,不能多喝,喝一口尝尝就行了。
    噢。两个人一起应了一声,他们俩都没喝过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也不敢贸然尝试,只是用筷子蘸了一点。
    尝了一下,酒味很淡,林见汐放心了,端起来一口喝完:好像也不是很辣,爷爷,再给我倒一点,我来陪你一起喝。
    江遇恍惚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仔细思考,发现林见汐每次作死前,他基本都是这么说的。
    以前跳河的时候是,现在喝酒也是。
    他拉住林见汐:哥哥,你还是别喝了。
    放心。林见汐习惯地拍拍他的手。
    这句话让他更不能放心了。
    果不其然,到了最后,他又喝多了。
    他是那种喝酒不会太脸红的人,看起来仿佛很正常,然而问他九乘九等于几,他可以笑眯眯地说出一个十八。
    江遇认命地把他扶回房间,守在床边,怕他夜里难受。
    林见汐钻进被窝,自动蜷缩成一个婴儿的睡姿,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闭着眼,眉眼之间染着酒意的红,像是清晨第一缕挣扎而出的绯光,落在了他脸上。
    他一直是好看的,在江遇心里,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而他现在的模样太稀奇了,稀奇到让他忍不住想要把他藏起来。
    哥哥江遇靠在床边,轻而又轻地说道:喜欢你。
    我喜欢你,
    你能听到吗?
    第10章
    林见汐之前没喝过酒,不清楚醉酒的感觉,现在,他知道了。
    起初他还能安稳地在被窝里睡觉,到了半夜,喝进去的酒后知后觉地燃烧起来,烧得他浑身发烫,最烫的还是脑子。
    他晕晕乎乎地坐起身,感觉大脑要被酒精给烧糊了,连带着视线也跟着迷糊,眼里仿佛装上了马赛克,看什么都是隔雾看花,根本看不清楚。
    他揉揉眼睛,拉开被子准备下床去卫生间,没想到会碰到另一具陌生的身体,他心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江遇。
    大过年的谁家小贼这么大胆,居然还偷上别人的床?
    江遇手一抬,打开床前的小灯:是我。
    林见汐刚还想着叫上弟弟一起把小贼拖出去斩首,没想到这小贼就是弟弟本人,他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你,我都忘了你现在长大了。
    你以为是谁?江遇好奇地看着他。
    以为是小偷,还想叫你过来帮我。林见汐声音有点委屈:奇怪,你怎么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我原来那个可可爱爱的软乎乎的弟弟呢?
    被我吃掉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把他还给我?
    不还了,他说你太坏了,他要离家出走。
    林见汐站起身,晃晃悠悠地一脚踢过去:胡说八道,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好的哥哥了。
    江遇笑了一声,扶住他,免得他站不稳摔倒:好吧,好哥哥,你这时候起来想去哪?
    我想去嘘嘘。林见汐被酒精烧掉智商的同时也被烧干了力气,刚刚踢的那一下,江遇纹丝不动,他自己反而差点往后摔倒,一时更迷糊了:可是我怎么好像走不动了。
    我扶着你去吧。江遇说。
    林见汐思索一会这句话的意思,慢吞吞回道:哦。
    上完厕所回来,林见汐又觉得头晕,脸还热,不想回床上睡觉,便懒洋洋地趴在桌子前,脸贴着冰冷的玻璃桌面,一字一句拖得长长的:我好热啊
    江遇模仿他:那你想怎样啊?
    不知道林见汐迷茫地说:我想洗冷水澡。
    江遇拒绝得很果断:不行。
    林见汐:
    弟弟好冷酷。
    冷酷的弟弟又在其后拒绝了他一系列无理且匪夷所思的建议,强硬地把他按回床:你还是睡觉吧,别想洗冷水澡也别想放风筝更别想出去抓鬼了。
    干嘛啊,林见汐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抓个鬼都不行,你怕鬼吗?不怕,哥哥保护你。
    江遇快要被眼前这只活生生的醉鬼给叨叨崩溃了:我怕你,祖宗。
    祖宗很不高兴地转过身,可怜兮兮地靠着墙角:我生气了,我要睡觉了。
    说睡就睡,醉鬼向来是随心所欲,气不过三分钟,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林见汐依稀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鉴于那实在是太过丢人,他拒绝承认闹着要出门抓鬼给弟弟玩的人是自己,索性当做自己一无所知,无辜地问:我昨天有做什么事吗?我全都不记得了。
    江遇看着他:你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真不记得了。
    哦,江遇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回道:你昨天想出门抓鬼,说是送给弟弟的十三岁生日礼物。哥哥,我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你,喝醉了还记得要给我送礼?
    算了,林见汐捂脸:你别说了。
    在乡下玩了两天,两个人又老老实实回城,江遇放假开学,林见汐在家里等待中考成绩。
    接到成绩的那一天,他们俩正在院子给橘子树浇水,林见汐因为地里突然钻出来的一条蚯蚓惊慌地巴在江遇背上:弟弟救命啊!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唯独改变不了林见汐怕软体生物的脆弱心灵。
    江遇用水冲走蚯蚓,任劳任怨地拖着林见汐走上院子里的石子路:好了哥哥,没有蚯蚓了,你可以不用怕了。
    林见汐这才心有余悸地下地,皱起眉,认真地问:弟弟,你说我这怕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听起来感觉也太胆小了,以后可怎么办。
    什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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