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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寻珠叫宋灯那含笑欣慰的眼神看得大不自在,恼羞成怒道:“还不是娘,成天跟我说要我多长点心眼,给我灌输这灌输那的,我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叶寻珠比宋灯大两岁,要不了太久,便要出嫁了。宋灯恍然明白了定海侯夫人的忧心,她靠在叶寻珠身上,道:“夫人是担心你呢。”
    叶寻珠的声量小了下来,嘟哝道:“淮北侯府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哪有那么多可怖的事。”
    宋灯道:“这世上自然还是好人多,侯爷侯夫人将你许给他家,想来也细细考量过。只是淮北侯府在北地,你在那人生地不熟,若是真受了委屈,他们赶都赶不过去,自然只能盼望着你多长几个心眼,永永远远不要受委屈才好。”
    叶寻珠的心情也显而易见地低落下来,她从小在京城长大,一直想往外跑,可当这一天真的要来的时候,又不免有些害怕了。为了短暂地忘却这种担忧,她小声问宋灯:“你想要嫁给什么样的夫婿呀?”
    宋灯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元孟与那座冷清的宫殿。她其实不喜欢皇宫,总觉得那里边太大,太静。可她总在那种冷清的地方陪伴元孟,一来二去,竟也生出些微薄的怀念。
    可最后,她只是对叶寻珠道:“想嫁给志同道合的人。”
    叶寻珠愣了愣,没有预想到这么一个回答。
    宋灯朝她眨眨眼,道:“怎么了?”
    叶寻珠道:“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宋灯抚掌轻笑,道:“不过是边关少战事,路边少饿殍。而我什么也不用管,骑一匹小白马,在大江南北慢慢地走。”
    叶寻珠听了有些艳羡,可这些日子多多少少补足了功课,自然知道宋灯所说成不了真,于是两个人靠在一块唉声叹气。
    直到外边的烟火接连绽放的声响传进屋内,叶寻珠才被吸引了注意。宋灯看她眼珠子忍不住地往阁楼上转,脸上神色生动,好像一下忘了方才的低落,心中既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免有些羡慕。
    她笑着推了推叶寻珠的臂膀,道:“这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成王妃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三年内兴许都不会有更盛大的烟火了,你舍得不去?”
    叶寻珠确实舍不得,可她也不想抛下宋灯,脸上难免便露出几分进退两难来。
    宋灯道:“你再不去就放完了,我坐在这还能被人吃了去?快去吧!”
    叶寻珠跺跺脚,这才去了:“莹莹,那你就在这等着我,我看看就回来!”
    宋灯笑而不语,知道按叶寻珠这性子,看了定是回不来的。
    宋灯在那独自坐了一会儿,想了想,也上楼去,却是与叶寻珠两个方向,到了水阁的背面,孤零零一人,带着两个侍女,只能看见烟火零星的尾巴,却看不见大片绚烂,倒是烟火绽放的声音变得更加分明起来,同热闹的另一边共享。
    她知道,她可能一时还是接受不了那漫天的烟火,但她也不愿永远沉浸在那梦魇之中,所以才强迫自己站到此处,正视这一切。
    不过是场烟花而已。
    她也是杀过人的,在烟花之中,那些人的面孔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宋灯从前只想赶快从梦魇中醒来,可这一次,她想,或许她该记住这些脸。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别的什么,她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那么至少她应当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宋灯有种错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变得冰冷,让她光是站在那里,便忍不住发颤。
    她突然很希望元孟能在。不用他安慰她,亦或表现出太多亲昵,只要他站在她身前,让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心中就会多几分安定。
    兴许是她太过赤忱又太过可笑,老天爷听见了她的话,却同她开了个玩笑。
    宋灯低头,在水阁之上,借着好视野,看见繁密花树后走出两个人。
    男子一身白衣,女子一身红衫,外边裹着一件白色的绸缎披风,两人走得并不近,中间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却有种旁人难以融入的氛围。
    宋灯的眼睛很好,以至于她能清晰看见男人含笑的眼,无法自欺欺人那是苏慕而非元孟。
    于暮春似是在向元孟道谢,元孟笑得更加和煦,如同春风化雨。于暮春似乎有些不敢看,竟微微低头,露出点羞赧来。
    她同元孟道别,不过走了两步,就被元孟叫住,元孟点了点自己的肩,却是在提醒于暮春身上裹着的那件披风。
    于暮春这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解下,却又不知该放在何处,直到元孟亲手接了过去,兴许是答应替她处理。
    宋灯很清晰地记着,元孟今日并未穿着这样的披风,场上她所见的人里,只有苏慕穿了。
    所以是苏慕见春寒料峭,解下披风披在了于暮春肩头。而如今,因为担心旁人见了会说闲言碎语,又由元孟为她将那御寒之物收起。
    宋灯从未想过元孟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这般体贴亲昵,直到她亲眼看见。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她有些嫉妒。
    可她不想这样。
    不过是被两个男子爱慕,于暮春又有什么错呢?
    既然做不了于暮春,从此便大大方方地做宋灯,用她的方式爱慕与付出。若是有一天,能彻彻底底地看清元孟永远不会喜欢她,那她就放手。人生何其短暂,一时自苦便罢,一世自苦实在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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