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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页

    注意到病人手臂上的纹身,以及纹身下隐约可见的密集针眼后, 吴新明对冯殊说:“家属那边问过没有?他……”
    “家属说他没什么病。”
    吴新明皱眉:“以防万一,还是带两层手套吧。”
    钟灵秀也在。
    她略为不解地看向冯殊, 对方冷静答道:“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事。”
    打开患者胸腔,情况比预计中还要糟糕,入眼全是暗红色积血和凝结的血块, 一塌糊涂。
    边做清理,吴新明边维持着垂头的姿势,仔细寻找心脏上的创口,持续时间不短。
    忽然,他整个人往前一栽。
    巡回护士立即扶住吴新明,将其搀下了手术台。吴新明面色如土,站立不稳,额上还布满了汗珠,一看就是颈椎病复发,脑供血不足引发眩晕。
    这已是他今天的第三台手术了,整个人体力精力都接近临界值。
    他指着冯殊,不停喘气:“你,你上。”
    冯殊换到主刀位置。无人可用之下,经验贫瘠的钟灵秀接替成为一助。
    用拉钩扯住组织时,她紧张得使不上劲,视野拓宽不充分,施力角度也错了,冯殊不得不边寻找创口边进行指导,权当实践教学了。
    器械护士心急,眼见着不行,要来替人,钟灵秀虽心有不甘,仍默默接受了。
    冯殊却拦住:“想早点成为真正的医生,就要学会走出这一步。”他安排,“你来递器械。”
    口罩下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沉着而清明,里面还有为人师者才拥有的,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钟灵秀深呼吸几下,点头。
    病人心脏上的创口一直没找到,出血一刻不停地继续着,各项指标均不乐观。加之临时换帅、人手不够,手术室内气氛紧张。
    冯殊眼底看不出任何彷徨。
    思索几秒,他直接用手触摸心脏,上下左右进行按压探查。这种寻找创口的方式课本上并没有见过,钟灵秀屏息看着,见他指腹压住左心房某处时,出血停止了,立即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冯殊在心耳附近寻到一个长约2.5厘米的纵行裂伤,潺潺鲜血正不停地从裂口中溢出。
    钟灵秀忍不住赞道:“师兄你太厉害了!”
    没给任何反应,冯殊专心进行精细缝合。
    外伤所致的心脏破裂生还率不足10%,该名患者总出血量已达2000多毫升,时间关乎生命。手稳心更稳的冯殊,缝合的速度不输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专家,他的从容给所有人带来了信心。
    大家有序地配合着,警醒,紧迫,谨慎,没有人允许自己在此时掉链子。
    就在最后一个结打完、出血初步止住时,手术室护士长小跑着进来,带了一个惊天坏消息。
    “这人是HIV感染者!”
    听到这个,钟灵秀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手术剪应声落地。
    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对、对不起。”她慌乱中要蹲下身去捡,想起无菌操作原则又停下,重新站好,已经六神无主了。
    冯殊冷冷地说:“做好防护,再继续手术。”最短时间内完成风险评估,所有人分批换上新的手套,并戴好护目镜,回到各自位置上。
    手术室里的氛围看似变化不大,实则已悄悄产生了质的改变,大家都慎之又慎,在传递锐器时用上了120%的小心。
    除了心耳处的创口,患者心脏血管还有其他可见损伤,心耳缝合结束后冯殊往下进行着。用完手术刀,他按规定将刀口一端朝向自己,递还给钟灵秀,
    心神不宁的钟灵秀,伸手过去接,一个没对准之下,竟是将沾着患者血液的刀往冯殊的方向推了一把……
    刀划虎口后,冯殊第一时间进行了紧急处理,挤出残余血液消毒清创。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回过头继续将手术做完。
    后面的事情都是按职业暴露流程走。
    时值深夜,院感科下了班,冯殊找总值班,请专家评估,抽血备案……在疾控中心领上阻断药,已经是3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吴新明心里急像火烧,不敢表现出来,只说药吃了就没事,让人别多想。
    很快,冯殊的查血结果出来,是阴性。
    但谁都知道,HIV检测是有窗口期的,6周后都不能保证结果的准确性,只有第12周,甚至24周的检测结果,才具有一定说服力。
    不敢回家,更不知如何面对夏知蔷,冯殊躺在休息室的高低床上,几乎一夜无眠。
    随着晨曦到来的,是接踵而至的坏消息。
    这名患者不仅是HIV感染者,本身还有丙肝,梅毒,更是个吸毒史长达12年的瘾君子。
    称他做“毒王”并不为过。
    冯殊又做了些检查,并注射了苄星青霉素。
    医院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除了本科室的,少有人知冯殊疑似感染HIV。知情的同事三不五时来安慰几句,他故作微笑,说自己吃了阻断药也打了针,不至于那么倒霉。
    半天功夫过去,冯殊等来了第三个坏消息。
    患者死了。
    死于术后脓毒症。
    HIV感染者自体免疫功能受损,本就比一般人更容易术后感染,加之他病情危重,没挺过来实属正常。
    家属并不这么想。
    尤其是患者的大哥。
    他们当时同乘一辆车,哥哥自己也在车祸中受了点伤。两人一路送来医院,他对弟弟的病情严重性心里有数得很,在事情发生后依旧大闹医院,要说法、要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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