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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重生)——乌色鎏金

    整个院子里几乎都是中原人,唯有一个札干士兵百无聊赖地坐在马扎上擦着刀,似在监工。
    卓钺和郦长行就趴在边角翘起的屋顶边上,扒着瓦砾悄悄观察着下面院子里的情况。卓钺不知看出了什么,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郦长行也仔细看了半晌,低声道:这些汉子行走有力,膀阔身壮,的确有可能是守军假扮的。但若要确定,还需和他们中的人搭上话
    不用搭话了。卓钺摇摇头,他们没一个人当过兵。
    郦长行有些意外,却听卓钺低声道:这些人大多消瘦,个头不高,这是长期干体力活的特征。而且你看那些打铁拉风箱的,没几下就要起来揉一揉腰,那是长期俯身务农或者搬运重物留下来的老伤。当兵的有腰伤的不多,这些人应该就是当地的铁匠或者庄稼人。
    郦长行有些了然地哦了声:原来如此。那怎么办,我们还要再探查探查么?
    卓钺摇了摇头,忽见下面院子进来了个身着锦袍头戴瓜皮小帽的男子。他手捧着个小盅,一路小跑来至监工的札干人面前,奉上小盅后又鞠躬哈腰地笑说着了什么。
    这应该就是那姓郑的富户了吧?郦长行微微眯起了眼,阿谀奉承,谄媚讨好,做了个十成。这样的人应不会藏匿守军吧
    嘘。卓钺抬起手,你听得见他说什么么?
    郦长行侧耳细听,半晌道:那札干人问他,那匹棉衣做好了没有。这富户说他的女儿在带着内眷们抓紧赶制,札干人有些不满觉得他们拖得太久了,那富户又赔笑说很快了烦劳再稍待一下
    卓钺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地从房檐上滑了下去,郦长行跟着他问道:卓哥,看来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找那姓符的
    你这人,怎么不求甚解呢?卓钺斥道,郑家这么大,咱还没看完呢。
    郦长行看着他:卓哥,你不会想去那个郑氏姑娘的闺房吧。
    卓钺有些尴尬,低声啐道:话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呢?我他妈是那种人么!我是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赶制棉衣的!我这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郑家虽然是富户,但说到底也就是个边疆小城的富户,宅子不过是个三进院。卓钺和郦长行一路摸进去,几乎都没碰到什么人,似乎整座院子都被搬空了。
    后院无人,卓钺挨个推门进去,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西厢第三间房进去,里面多了张挂着罗红床帏的架子床,床下的镜台上放着胭脂水粉螺黛等东西,看来是郑家姑娘的房间没错了。
    卓钺溜达着进去,挑起床帏看了看,伸手将锦云被抖开摸了遍,又准备过去开衣箱。郦长行站在门口,微微颦眉看着他,半晌道:卓哥,这样恐怕不妥。
    有啥不妥。其他房间空得跟被洗劫过一样,就这房间还值得搜一搜。卓钺手伸进衣箱里一通摸索,你快点儿帮我看看床底下有东西没!
    郦长行慢吞吞地走过来,按在了衣箱上:卓哥,这就是个普通姑娘家的闺房。人家是未嫁的女眷,咱们两个这么翻人家东西恐怕
    你到底是不是草原上长大的?你们那的人不都男女混居么?卓钺奇怪地瞪他,咱俩的命现在就像火上烤的蚂蚱,你还在意什么男女大防?
    郦长行翠色的眸子渐渐转浓,看不出情绪。他正要启唇说什么,却忽听窗外一阵脚步声伴着话语交谈自廊下由远及近而来。
    札干人又问棉衣的事儿了。小姐,咱们得抓紧啊。
    没完工便是没完工。搭话的声音细细柔柔,应是那郑氏姑娘,这都是精细活儿,你去让阿爹再拖上一拖吧。
    卓钺猛地直起身,与郦长行对视一眼。
    他下意识地要往窗子跑,但窗口正好对着来人的方向。正无措间,郦长行一把扯住他往床架地下一摁,一挤一推滚进了床下面。陈年老灰兜头盖了二人一脸,卓钺下意识地要打喷嚏,被郦长行一把捂了回去。
    二人前脚刚藏好,后脚便听房间门吱嘎一响,郑氏姑娘带人走了进来。几人的交谈声中,还夹杂着轱辘声,似还推进来了辆独轮车。
    老爷让您给个具体日子。不然惹怒了那些札干人便不好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郑氏姑娘缓缓走近床榻,卓钺偏头去看,自床帏垂下的缝隙之间看到了一袭秋香色印花袄裙的裙摆和一双丝履,不合标准的东西给了上去,反倒更没法交代。
    忽然头顶又一阵灰尘抖动,原来是那女子落座在了床榻上。卓钺一个措不及防差点儿被迷了眼睛,郦长行忙翻身盖在了卓钺上方,替他挡住了头顶的落灰。
    可这么一来,两人便近得不可思议了。他们自腿到腰到胸口,都紧密贴合在一起,唯有肩膀处微微分开,可呼吸又咫尺可闻。卓钺只觉周遭空气瞬间稀薄了起来,他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却又被郦长行按着肩膀固定在了原地。
    十五六岁的少年看着身形消瘦,骨头架子却着实不轻,压在卓钺的身上又沉又热。在呼吸交错间,郦长行的目光微微垂了下来,从上而下一寸寸滑过,最后停在了卓钺鼻子下方的那一点。他的眼神如有实质,卓钺瞬间觉得自己脸上都痒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卓钺觉得这小子的呼吸忽然变得有点儿沉重。
    这感觉太他妈诡异了!卓钺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却被郦长行一把钳住手腕摁在地上。
    你要造反么!卓钺以愤怒的目光质问他。
    郦长行看着他,眼神终于清明了起来。他微微抬起身,做了噤声的表情,又指了指床榻上方。
    此时听那郑家姑娘正道:你看这匹针脚,都缝得不密实,棉花漏出来了怎么办?
    女眷们忙不过来,这些可能是汉子们缝的。
    男人家,做手工活不精细。郑家姑娘叹道,你把这一车留在我屋里吧,今晚我赶着补一补。
    卓钺在床下方听得不住皱眉。若这家人是被逼着为札干人干活的话,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但听郑家姑娘话里的感觉竟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意思。
    姑娘,此时又有人在外面叫,老爷找。
    我这边不才刚坐下么。郑家姑娘嘟哝了声,扬声应道,来了!
    脚步声远去,门又被再次关上。
    床下的卓钺和郦长行立刻连滚带爬地挤出来,站在原地疯狂抖着身上的灰。郦长行过去小心翼翼推开门左右确定无人后,扭头想叫卓钺,却见他正站在那一车棉衣边皱眉捻着衣角查看。
    过冬御寒的棉衣是戍边必备的物资。银款紧张或有人故意克扣时,边疆的将士们便会穿不上扎实的棉衣,有些残次品甚至以烂絮或碎纸充数,根本不能御寒。
    而眼前的这车棉衣,填充的是实打实的棉花,入手厚实温暖,针脚也缝得细密,比中原戍边将士穿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卓哥郦长行在门口叫他。
    卓钺在心里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棉衣匆匆离开了。
    二人自郑家宅院又□□出来,向与符姓青年相约的草房走去。一路上卓钺都显得有些沉默,似乎沉浸在什么思绪之中。
    郦长行观察着他的神色,半晌道:卓哥,那郑家的估计也是被逼无奈,你别介意。
    我介意个什么。卓钺嗤笑,是咱们当兵的没能力保护好百姓们,怪自己没用吧。
    咱们将丹吉城收复之后,想必百姓们也会开心的。
    卓钺沉默了下:但愿吧。
    二人回到草房之中,一推们竟见那符姓青年已回到了屋内,正盘膝坐着吃白馒头。见他们回来便抬头瞥了眼二人,似有些不耐烦:这么久?
    卓钺抱肩看着他:我们把郑家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你回来的这么快,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吧?
    青年掰下一小块馒头放入口中,优雅地细细咀嚼:少爷我的效率自非常人可比。我已经找到藏匿守军的人了。
    你找到了?卓钺狐疑道,是谁?怎么找到的?
    城中与守军有亲眷关系的就那么几家嘛。那符姓青年懒懒地道,刚破城的时候,札干人将丹吉的驻军都差不多杀了个干净,还将军户亲属都聚集在一起逼他们围观斩首。有烈性点的军户家属们当场想反抗,被札干人拿刀当场砍死了一大片。
    后来有想藏匿守军的,也都被查出来挂在城楼上吊死了。这前前后后死了足有一百多人,那叫一个惨喽,无论白天晚上外面都是哭嚎声,吓得我都不敢出门。唔,现在就剩下三四户勉强和守军有关系的,但大多家里都只余老幼妇孺,有男丁的也只剩一个北城姓丁的。你若一定要说城里有人帮着藏匿守军,那就只能是他家了。
    北城姓丁的卓钺缓缓道,他和丹吉守军有什么联系?
    符姓青年道:他妹妹原先嫁了守军里的一个百户,还挺风光的呢。但他妹婿烈性,札干人入城的时候死守着守备府不愿让开,被札干人绑在了守备府门口的石狮子上当箭靶子玩,射了几十箭才咽气。简直是惨,整个人扎成了刺猬,石狮子都染成红色的了。当时他媳妇受不得刺激,冲上去拼命,被札干人直接拦腰劈成了两截。
    这的确是血海深仇了。郦长行道:他妹妹和妹婿死的这么惨,这姓丁的就没什么反应?
    怎么没有。符姓青年嚼着馒头含混道,但他不过就是个老百姓,能有什么能耐?好像也是找札干人寻仇,被教训了一通,自此后就老实了。
    郦长行听着,眉头略皱了皱,但没说什么。
    听说这姓丁的原先是个烧陶匠人。家里有烧陶铺子,也算是有地方藏人吧。若那郑姓富户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的可能性便最大了。
    符姓青年如品珍筵般地吃完了那块干巴巴的满头,掏出块手绢沾了沾嘴角,看着二人:你们有什么打算?抓紧时间找上守军,才能解封丹吉啊,少爷我可没工夫和你们死耗。
    现在是你求我们。老老实实得等着,别多要求啊。卓钺警告他。
    符姓青年冷笑了声,毫不客气道:若不是我相助,你们至今还在毫无头绪地在城中瞎转呢。起码对我客气着点儿。
    卓钺懒得理他,转头对郦长行低声道:日暮后,你与我一同去丁家看看。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卓钺合衣躺在草垛上养精蓄锐。那符姓青年也盘膝坐在一旁,靠着墙打盹儿。然而片刻后却听旁边有人靠近,一睁眼竟是郦长行走了过来。
    郦长行冲他微微一笑,在旁坐下:小哥,还不知你全名怎么称呼?
    青年懒懒地扫了他一眼:符旺。
    听你口音,不是北方人吧?郦长行含笑道,从南边过来做生意的?
    符旺半撩着那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郦长行,忽然扯了扯嘴角:不放心我?你大哥都没问这问那的,你在这云里雾里得套什么话?
    郦长行浅笑道:我只是觉得咱们萍水相逢,尚不熟悉
    哦,我知道了。符旺挑了挑眉,是你大哥太信任我了,所以你才不放心的吧?
    郦长行眼瞳微微一紧,没说话。
    我看你也不像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就别跟我这套近乎了。符旺挥了挥手,懒懒地道,我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但我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懒得为了让你安心而多费口舌。好好闭着眼睛打会盹儿,不比什么都强?
    郦长行看着他,双眼仿佛飘起了三月细雨的春山,透着淡淡的凉意。但他终究还是选择隐下了所有情绪,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郦:啧,新来这个人貌似有点儿脑子。难搞。
    全队唯二的聪明人符旺符少爷来啦!
    第30章 瓮中鳖
    睡到了傍晚时分,卓钺悠悠转醒。简单补了个觉后,他的疲惫一扫而空,又精神百倍了。与郦长行简单商量了下后,二人带上了自告奋勇要带路的符旺,趁着外面的暮色匆匆出门往城北丁家的方向而去。
    城北是丹吉原守备府的所在,札干入城之后此处已被洗劫一空,连留驻城内的百姓都不敢再往这里来。路上十分萧条,有些柴门半开的民居中一片漆黑寂静,似乎主人已永远离家而去。昏黄的晚景中,唯有几只老鸹蹬枝而去,干哑粗噶的啼鸣声回荡在无人的死城半空。
    符旺引着二人往丁家去时,路过了前守备府门前。他们果然见到了那被乱箭射成了刺猬的百户遗体,还依旧被绑在石狮子上无人收拾,在这倒春寒的季节里已被冻成了一块青紫狰狞的石塑。那曾经撒了一地觉得赤血如今已变为黑色,仿若地底冒上的恶水,深深铭刻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卓钺微微抬头,望向守备府的大门。石阶门楣上还留着乱刀箭羽砍过的痕迹,漆红的大门掉了半扇,匾额被砸碎在地上,那城破人亡的惨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空巷,残门,遗尸,凉血。
    卓钺望着这一切,目光深深沉了下去。
    别看了。符旺在旁催促,被人发现了找你麻烦!
    卓越应了声,匆匆垂头离去。
    三人来至守备府附近的小巷,却见一排空民房中,唯有一户的窗户半支着,里面似有人居住。卓钺打了个手势,三人藏身至房屋阴影之下,静静观察,半晌门嘎吱一推出来了个中年男子。
    是他。符旺在卓钺耳畔低声道。
    卓钺定睛细看。却见这中年男人微垂着头,拖着一条像被打残了的病腿,一步一蹭地来到门外,哗啦将一盆脏水泼到了街上。斜阳里,他怔怔站在街上,望着洒在地上的那片污水发呆,似乎沉浸在了什么悠远的回忆之中。
    卓钺忽然一步迈出了墙影之外,扬声唤道:丁家的!
    发呆的中年男人蓦地一激灵抬起头来,看到卓钺三人时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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