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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重生)——乌色鎏金

    哥!这次巡防,其实
    其实什么?他永远无从得知了。
    随着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那后半句话被火石声淹没,他的眼前骤然黑红一片,万物倏忽归于寂元。
    怎么了?他茫然的想。我怎么了?怎么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什么这么烫,他的脸上怎么会这么烫!是火么,是火烧了他一脸么,还是还是!
    他剧烈地喘息着,拼命眨着眼睛,可双目剧痛眼前一片赤红,呢喃叫着少年的名字时,口中尝到了腥苦粘稠的味道。
    血的味道。
    他嘶哑地干吼着,逐渐开始嚎哭,可发不出半点声音。又或许是双耳具聋,再听不到自己的喊叫。他拼命伸手去摸索着,拼命瞪大眼睛,淅沥的血块顺着脸往下掉,混入他的泪水,仿佛在泣血。
    眼前的少年,已被一铳轰碎了脑袋。
    缺了头的尸身,还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执拗地站在他的身前,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臂膀,仿佛想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自己的身后。可这天广如罩、地阔似炉,沙场是无边的炼狱,这孩子却是个连大刀都扛不起的瘦弱身材,能护得他了什么呢。
    真傻。真傻。
    白白葬送了性命。
    卓、卓哥?关曦明惊诧不已,你怎么哭了?
    卓钺蓦然惊醒,眼前的一片血红褪去,却依旧模糊他不知何时竟泪湿了眼眶。
    张老黑怪叫了声,小嘎双目一凛箭步上前,一把将卓钺转向自己细细审视他: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糙,没事儿没事儿。卓钺赶紧擦了擦眼角,在几人的瞪视中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一向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忽然一下子这么感性,也难怪众人觉得怪异,我就是
    飞沙眯了眼睛?
    众人一僵,缓缓扭过头来,看向说话的人。却见郦长行斜依在车驾之上,抱肩挑眉看着他们,似乎是觉得这一场兄弟重逢持手相看泪眼的画面颇为有趣。
    这是谁?关曦明奇道。
    卓钺骂了声,上前踹了脚这看戏的小崽子,毫不客气地道:现在已到了应州州府,你该滚蛋了。
    郦长行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被踢脏了的裤脚,含笑道:到了时候我自己会走。现下我刚来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蹭一晚上你们的伙食,总可以吧?
    还真是个属狗皮膏药的。卓钺心中虽然不爽,却也懒得管他那么多,转身和其他几人商量如何生火做饭,打算今日便在这街上凑活一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关就是那种和女孩子说话都会红脸的乖弟弟!
    真的敲可爱滴
    第5章 疑窦生
    夜幕逐渐降临,城中一簇簇亮起了灯火。边疆的天幕到了晚间便成了一片丝绒般的黑蓝,若是在无人开阔处扬首而望,便能看到一片银河倒泻而晓星沉。然而此时地上的篝火跳跃着,沿街一路蔓延而去,竟夺去了晚星明月的光辉。人间烟火,微渺却繁茂,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黯淡又亮起,便仿佛生生不息的希望。
    此时已是年岁,入夜后天气冷得很,纵然众人身穿夹袄烤着火还是忍不住地打哆嗦。张老黑不知从哪儿搞了一壶青稞酒,除了不饮酒的小嘎,他、卓钺、关曦明互相传着喝。几口酒热辣辣地下肚,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
    关曦明酒量极差,没喝几口便已红晕上颊,此时熏熏然地摇头晃脑道:天暗四野滚黑云月明五岳照河山
    又来了又来了!张老黑死死堵住自己耳朵嚷道,你抬头瞅瞅这天干净得跟什么似的,哪有什么黑云!有黑云你还看得见明月?快闭嘴别他娘的扯淡了!
    关曦明哼道:诗兴来了,不吟不快
    你那叫诗?张老黑斥道,我念首打油诗都比你强,听着啊!老天像个大锅罩,人间像盆火在烤。但凡阎王浇点油,咱们谁都跑不了!
    关曦明被他搞得哭笑不得,还想再说什么,被张老黑一把捏住了下巴,举起酒袋就往他嘴里灌酒。小嘎从不参与他们这些打闹,默默地坐在一边擦着他的腰刀,反倒是卓钺被他俩逗得哈哈大笑,嬉笑声中连周遭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含笑望着篝火旁的几个兄弟,尤其是被酒呛得连连咳嗽的关曦明,卓钺心头忽然涌起了一个疑问前世的关曦明临死前,究竟是要告诉他什么事情呢?
    因当时的记忆太过惨痛,以至于卓钺重生之后都不敢细细回顾。而今天他见到了今生的关曦明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了自己面前,那深埋心底的恐惧终于褪去了几分,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其背后的蹊跷之处。
    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让他甚至不顾战场凶险,非要在那时候说呢?
    哥!这次巡防,其实
    卓钺蓦地打了个冷战。一股与寒冷不同的战栗寒意,顺着他的指尖一直窜到了脑顶。
    关曦明是想跟他说巡防的事情,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那次巡防有问题。
    其实如今细细想来,那次巡防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首先便是时机问题,他们的巡防时间和路线都是机密,如果途中碰上小股流兵也还能理解,可那日的敌军却像是专门埋伏在附近,守株待兔地等他们自投罗网一般。
    再者更令人迷惑的是,草原人又为何会有火铳?难道是他们抓了中原工匠回去照葫芦画瓢研制出来的?可这也解释不通。当时草原人手持的火铳能连发九珠,且射程极远,这个版本的火铳是卓钺他们刚刚自中军审领回来的,据说是由京城的军械所制作完成后千里迢迢运到边关的。草原人又去哪儿抓会做这种火铳的工匠?
    卓钺怔怔地凝视着篝火,陷入了纷乱复杂的往事疑云和猜测之中。越想,他的心口和指尖,便愈发变得冰凉。
    他并不是个傻子。这么多疑点摆在眼前,而最好的解释便是
    当年自己的手下人里,出现了叛徒。
    想什么呢?
    卓钺猛一个激灵。他本就疑神疑鬼的,被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又一吓,连头发丝儿都立了起来。一抬眼,却见郦长行不知何时已坐到了他的身侧,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
    关你屁事。卓钺看着他那张异族的面孔便没好气,想想叛徒的事儿,心里不禁更是窝火。
    郦长行挑了挑眉,也不介意,伸手递给他了一个皮袋。卓钺接过来一闻,登时一股浓醇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这味道和青稞酒的直辣完全不同,卓钺这种老酒鬼那鼻子一嗅就知道这是好酒。
    干什么?卓钺的酒虫瞬间被勾了起来,却还是不肯喝,捏着袋子哼道,要给我下毒啊?
    郦长行失笑:想什么呢?我拿东西跟人换的,专门给你的,感谢你在济阳镇的时候救了我。老实话说,若是没有你们,单靠我一人可能也很难走到这里。
    卓钺是个天生的驴脾气,吃软不吃硬。此时一听郦长行这么说,顿时也讲不出呛人的话了。拨开塞子仰头灌了口酒,顿时一股喷香充斥了整个口腔,他不禁回味无穷地砸吧了下嘴的确是好酒。
    没想到还真是来献殷勤的啊。卓钺侧头,细细打量身旁的少年。
    此时一看,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去洗了把脸,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但那张出众的面孔却在清水洗涤后如雨后远山般显露了出来。卓钺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人好看。可此时这少年便这么微微垂头凝视着他,碎发到衣领是一段修长流利的脖颈线条,篝火朦胧的光鲜照在他深邃的侧脸之上,那样子真的是真的是
    有味道。还很撩人。
    你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卓钺忍不住问道,别说什么奴隶。我可是见过草原上的奴隶,那一个个惨得,真是比猪狗还不如。就你这模样这气度,别说是奴隶了,连普通草原汉子都不大像。
    郦长行微微一笑:你这是在夸我好看?
    糙,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告诉你
    郦长行垂头又笑了下,忽然清了清嗓子,竟哼起了一首小曲。说话的时候还没发觉,这少年竟有个极为宛转动人的好嗓子。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极为柔丽,听在人耳朵里便像是指尖滑过丝绒时的微妙触感。卓钺怔怔听着,忽然感觉丹田里的酒意直往脑门儿上窜,整个人都开始晕乎了起来。
    一首曲毕,郦长行看着卓钺怔忪的模样,轻笑问道:好听么?
    卓钺一机灵回过神来,竟觉得心头有几分痒痒,顿时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不禁恼道:唱、唱什么歌儿呢?大爷可没有赏钱给你啊。
    这首歌,是跟我娘学的。
    你娘?卓钺愣了下,随即瞬间明白了过来,难道你娘是
    嗯。郦长行平静地应了声,她是被掳到草原上的歌伎。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卓钺也明白了几分。
    草原人生性悍猛,种族文明也和野兽有几分相似只有最强的勇士,才有资格拥有最肥美的草场、最雄壮的骏马、和漂亮的女人。看郦长行的模样便知,他的母亲估计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能掳到这种女人的草原人必定不是普通之辈。
    只是这种被掳到草原上的中原女人,命运大都十分凄惨。混得好点儿或许可以苟且偷生,而但凡有个不小心,便可能被凌虐致死。她们生下的子嗣也不会被承认,其地位可能跟奴隶差不多高。
    卓钺终于明白这孩子背脊上的烙印究竟从何而来了。
    他心中忽然有几分恻然,不禁叹道:你
    卓哥,但凡我还有一点活路,也不会逃到中原来。郦长行望着他,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被那双明亮的翠色眼眸盯着,卓钺忽然有几分慌乱,就仿佛整个人无处遁形了一般。他忙抬手喝了口酒,敷衍道:别以为你随便编个悲惨身世,我就同情你了。咱们认识才几天?拿什么谈什么相信不相信的。
    这年头连自己的兄弟都没法儿相信,平白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可能真是吃饱了撑的。
    郦长行笑了笑,没说什么。
    而且
    卓钺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越过篝火,望向对面沉默擦着自己腰刀的小嘎。
    在关曦明和张老黑嬉闹的这段时间里,这孩子一直佝偻地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倔强削直的身影像一座山,把周遭所有的欢声笑语都隔绝了出去。哪怕身边坐的是同甘共苦了多少年的弟兄,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这么沉默地坐着,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以后你便知道了。卓钺呼了口气,低声道,在这活着,也不比草原容易到哪里去。
    郦长行看着他,还想再说什么,卓钺却已摆了摆手,裹紧自己的夹袄侧身躺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捏?
    第6章 娄家军
    卓越本以为,镇守中兴城的官员将士再怎么无能,几日时间里也该将所有的残兵败将安顿整齐了。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乐观,转眼已过去近十日,中兴城的大小街道上还是挤满了无处可去的兵将们。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职务的官兵带着原驻军每日在城里巡逻,一会儿把人赶到城西,一会儿把人赶到城东,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完全没个章法。
    有传言说,他们打算在城外临时建个布城安置残兵,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一铲子土都没动工,也不知上面的官员们每日都在想什么。
    有些有家眷的、不愿从军的,都趁着混乱跑了。左右也还没挂牌子,趁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就当是战死沙场了,也没人能追溯他们的去处。
    卓钺等人都是世袭的军籍,甚至有家眷在原千户所的位置屯田,反正他们是跑不掉的。但每日如同畜生似得被人赶来赶去,他们心里也积攒了大把的怨气。
    这么下去可怎么办是好?关曦明偷偷挨着卓越嘀咕,札干军扫荡完了前方的城池,肯定要往中兴城的方向来。就咱们这个状态,恐怕又是要打败仗了。
    不会的。卓钺是几人中最平静的那个。
    不会?张老黑怪叫道,就中兴卫的这帮混球,给他们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恐怕都守不住。且看吧,咱们还得退,趁早一路退到京城和那皇帝老儿一起躲在龙椅上发抖,那才叫畅快呢。
    卓钺顿时来了兴致:赌不赌?再过不出十日,这状况肯定会被整肃完毕。
    张老黑平生最是嗜赌,一听有赌局顿时连连叫好,立刻伸手入怀摸出了几个钱币扔给了关曦明。关曦明早当惯了两人的庄荷,此时无奈收下了钱,又看向卓钺。谁知卓钺浑身上下掏了一遍,连腰带都解下来抖搂了,愣是没找到半厘银钱。
    跑得急啥都没带。卓钺一摆手,先赊着吧。
    赌场之上无兄弟!张老黑一把锁住卓钺打肩膀,掏钱掏钱!
    卓钺笑骂着,和他打成一团。旁边的小嘎立刻伸手入怀,上前一步道:卓哥,我这里
    我先给卓哥垫上了。郦长行抬手便往关曦明手中放了个东西,末了还抬头冲卓钺微微一笑。
    小嘎的脸色蓦然一冷,眯起眼睛紧盯着郦长行,缓缓放下了手。而关曦明则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东西,支吾道:你、你这个
    卓钺一伸头,赫然却见关曦明手里躺着个金吊坠。那吊坠做工精美,雕着复杂的花纹,正中还镶了个黄豆大小的翡翠。几个人一辈子都在穷得鸟不生蛋的边疆摸爬滚打,怀里揣的都是铜板,连整块的银子都没见过几个,此时盯着那小小的金吊坠都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疯了么!卓钺一把抓起吊坠狠狠地拍在郦长行胸口,低声道,揣好!别让人家看见。
    这小畜生,是嫌自己还不够招眼儿、死得还不够快么。
    郦长行笑着拿了那金吊坠,又放回了关曦明手里,柔声道:这是我自愿借给卓哥的。没关系,小关哥,你就先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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