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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锅水——烟猫与酒(18)

    他有种事情都赶到了一块儿的烦躁感。
    最根源的烦躁并不是梁小佳的突然出现,也不是梁小佳对他的偏执和不听话。
    梁小佳跟他认识得太久了,从初中到现在,梁小佳总挨他爸的打,人又瘦又倔,他潜意识里就一直把梁小佳当个小弟。
    就算梁小佳发现覃最对女生没兴趣以后开始不听话,让他无奈也好烦躁也好,覃最都知道自己能把控住他。
    但是江初不一样。
    从农家乐去火车站的路上,覃最皱着眉一直在想的是,江初昨天听到了他跟梁小佳的电话,今天梁小佳就冒冒失失地来了。
    虽然江初什么都没说,没表现,但他能感觉到,江初在怀疑。
    是比昨天晚上问他你是什么时,更深、更露骨的疑惑。
    人的疑惑向来都不是结果,而是种子。
    一旦在心里种下了,那么任何一点异动都将成为助长作证的大风,最终将一粒种子,呼啸着拉拔成一株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他会猜些什么?
    他会真的猜到么?
    覃最心里的种子也在控制不住地破土冲撞。
    如果江初猜到了他的性取向,知道了他其实对同性更有,会觉得恶心么?
    还会像现在这样,亲密又自然地跟他相处么?
    带梁小佳去旅社开房间的时候,覃最脑子里一直转着的是这些问题。
    梁小佳专门坐了一夜的车来找他,他肯定不可能扔梁小佳异地他乡地自己住。
    但想到身后的江初在打量他们,而且可能已经触碰到了真相边缘,覃最就觉得心头一团乱麻。
    所以当旅社的选项被江初直接否了,让他在酒店和回家之间二选一时,覃最虽然真的不想麻烦江初,还是选择带梁小佳去江初那儿。
    实话说,他甚至觉得松了口气。
    回家至少显得坦荡一些,两个人都晾在江初眼皮子底下,也能避免江初把他跟梁小佳想成那种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回到家里,江初对他的态度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比如平时都会很自然跟他一块儿喝的水,江初今天却收回了手。
    三个人一块儿在客厅聊天时,江初坐在单人沙发上,说笑都是挺敷衍心不在焉的模样。
    晚上吃了饭回来,更是直接把自己往书房一关,不跟他们待在一个空间了。
    梁小佳晚上跟覃最说了不少的话,说学校说以前同学,说邻居说他爸妈,覃最耳朵里听着,嘴上也应着,就是忍不住老想往书房关着的门上看。
    忍不住想江初怎么了,想江初在想什么。
    你跟初哥平时也这样么?一直快到十二点了,江初还没从书房出来,梁小佳打了个呵欠,轻声问了覃最这么个问题。
    覃最突然愣了愣。
    没错,平时他跟江初都在家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一块儿吃个饭或者看看电视,其他时间就各干各的,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嗯。他又扫了眼书房门口,他挺忙的。
    梁小佳跟着看了眼,点了下头,又问:那我晚上睡你房间?
    这是梁小佳第二次问他的房间了,覃最知道他想说的并不只是房间。
    他是想确定自己晚上会不会跟他一块儿睡。
    如果在那件事以前,覃最自然会跟梁小佳睡一张床,一块儿长大的哥俩儿,他对梁小佳没什么好避讳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睡,我去江初房间。他对梁小佳说。
    其实覃最觉得自己最该去睡沙发,但那样躲避的意图就太明显了,江初更得怀疑。
    不如索性去找江初凑合一宿,万一问起来,也好说梁小佳习惯自己一个人睡。
    而梁小佳听见这个回答,眼神儿里立马闪过肉眼可见的失望。
    覃最去给他收拾床,把江初专门扔过来的枕头和毯子拿回去,梁小佳站在门口拦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小最哥。
    你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成功,一个手指头就把你摁那儿了。覃最笑笑,看一眼梁小佳攥着他胳膊的手。
    梁小佳盯着他看了会儿,慢慢把手松开,却没挪开,依然挡在门口一脸不高兴。
    覃最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梁小佳拉进来,朝床沿指了一下:坐着。
    梁小佳在床上坐好,覃最关上房门看他,说:你是不是决定以后都要跟我对着干了?
    梁小佳抠抠手,没说话。
    不打算听我话了?覃最又说。
    梁小佳耷拉着睫毛垂着脑袋,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不情不愿的没有。
    没有。覃最重复一遍,往后靠在桌沿上,那你现在是干什么呢?你突然跑过来我也没说你,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又忘了?
    还是你真想这一面过后,咱俩就不用再联系了。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儿重,覃最没有表情,也不是个疑问句。
    我梁小佳张张嘴,终于抬头了,有些难堪地说:我也想管住自己,我就是想见着你,想跟你说话,想跟你待在一块儿,每天不能跟你一块儿上学我都难受,我也不想想些有的没的,那我不是控制不了么?
    真的是控制不了。
    梁小佳这话说得很委屈,他觉得覃最根本不知道他也很难受。
    在他和覃最出生的地方,同性恋三个字几乎就是不存在的物种。
    但凡能控制住,他也不想自己是个对自己朋友有感情的变态、一个怪物。
    房间里一时间灌满了沉默,梁小佳憋着劲儿说完那一嘟噜话,又闷着头抠手。
    覃最现在连睡一张床都要防着他了,他想想就特别不得劲儿。
    偷偷扫了覃最一眼,覃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不说话。
    隔了一会儿,覃最才又喊了一声:小佳。
    梁小佳听他语气缓和了,立马又有点儿期待地抬眼看他。
    结果覃最毫无起伏地对他说:你对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把我当成习惯了,习惯做什么都跟我一块儿,被打了难受了都来跟我说。覃最直直望着梁小佳的眼睛,碰巧你知道了我的取向,所以你也把自己代入进去。
    不是。梁小佳立马反驳。
    他很少这么坚决地否定覃最,这么些年跟覃最一块儿处下来,梁小佳已经习惯覃最说什么都对了,但这个问题他否认地毫不犹豫。
    不只是这样,覃最,他连小最哥都不喊了,难得强势地瞪着覃最,你不能因为不接受,就干脆直接抹杀我的感觉。
    覃最没有否定他的坚持,甚至点点头,轻轻嗯了声,继续盯着梁小佳说:那你以后不结婚么?
    梁小佳猛地一愣。
    上次你爸揍你,你跟我说,以后成家了,绝对不做你爸那样的爸,绝对不会打老婆,不打小孩儿。覃最的嘴角带出一抹很轻的笑意,都忘了?
    梁小佳被问住了。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在他的观念里,在他所成长的环境里,上学读书,结婚成家,是最最基础,也最最自然的四个字。
    别说他自己了,就算发现覃最是同性恋以后,他也没想过覃最以后还结不结婚这种事。
    覃最开口的这一瞬间,他才有些茫然地突然想到,对啊,覃最如果是同性恋,那以后还要不要结婚了?
    自己如果不结婚,他爸还不得打死他?
    梁小佳怔怔地没回过神,覃最没再说别的,直起身出去了。
    拉开房门,他又回头朝墙边敲了一下,提醒梁小佳:灯在这儿。
    覃最把什么问题怎么回答都想了个遍,没想到来江初这儿一说,江初根本没问他为什么不跟梁小佳一块儿睡。
    睡觉。他只是身心愉悦地去把枕头重新放好,把小毛毯也拎起来抖抖,招呼覃最关灯。
    江初习惯光着膀子睡觉,说着话就抬手把身上的t恤抹了。
    覃最看一眼他溜光的腰背,也没多说别的,抬手关上灯。
    膝盖压上江初的床沿,掀开毯子睡上江初的床,覃最听着黑暗中布料悉簌的动静,看着江初捧着手机,在微亮的光影下笔挺的鼻梁和微眯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更该去睡沙发。
    虽然昨天已经跟江初在一起睡过一宿,但在农家乐跟在家里、在江初真正自己的床上,有种截然不同的微妙感觉。
    这是江初绝对的私人领域,是他每天肌肤相贴,甚至自我慰藉的地方。
    这个联想一蹦出来,覃最立马感觉自己的思路有点儿刹不住闸,昨天半夜被江初贴在身后又说话又乱动的烦躁感也开始想冒头。
    胳膊不小心在江初的肩膀上蹭了一下,覃最翻个身,背对着江初拉开些距离。
    结果他还没躺踏实,屁股上挨了一脚,江初也不撤脚,给跟着他侧躺过来,哎一声说:差点儿忘了,杜苗苗要加你微信,老杜找我要,我直接推给他?
    这姿势跟江初从身后贴着他一样,有点儿太自然太亲密了。
    覃最在黑暗中抿了抿嘴,答了个嗯,反手把江初的腿往下拨,沉着嗓子说:腿下去。
    我发现个事儿啊,小最哥。江初突然说,声音也随着他变低了。
    覃最没接话,不知道江初想说什么。
    我发现你跟梁小佳在一块儿话挺多的,江初啧了声,一到我跟前儿怎么就跟头闷驴似的?
    覃最心里很轻地松了口气,心里一松,整个人状态也不那么绷着了。
    他微微转过去点儿,说:怎么了?
    你还问上我了。江初把手机屏锁上扔到一边儿,反正下午睡到两点才醒,他这会儿也不困,干脆身子一欠半坐起来,摆出副要跟覃最好好掰扯掰扯的架势。
    来,你转过来。他往自己这边儿扒拉覃最的肩,你今儿跟你朋友介绍我的时候,喊我什么?
    覃最顺势转过去看着江初,这角度不太好,江初半支着上身,他的视线直对着江初在黑暗中隐约的锁骨窝,往上就是喉结,往下就是赤裸的胸口。
    他顿了顿,也往上坐起来点儿,枕着枕头曲起一条腿,回答:江初。
    哦,江初。江初往床头支着条胳膊撑着脑袋,你是不是该喊声哥?
    不等覃最说话,他又朝覃最脸上弹了一下:来我这儿这么些日子了,一声也没听你喊过,叫一声我听听。
    这话说得有点儿变味儿,江初的语气也跟逗闷子似的,覃最听着就没忍住笑了下,说:叫给你听?
    操。别跟我耍黄腔,我耍嘴皮子的时候你跟家玩尿儿泥呢。江初也笑了,你想叫也行啊,叫两声好听的,总比闷着不吭声强。
    这些话,这个时间,这种乌漆嘛黑在床上的氛围,覃最没法跟江初开这种玩笑,脑子里太容易出画面。
    别闹,他推开江初的胳膊,重新背对着躺回去,想听自己张嘴。
    江初身为一个已经非常能够自力更生的成熟男性,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男的特幼稚。
    就这种带点儿颜色的话题,不扯起来什么事儿没有,但凡扯了就必须争个高低,不然就跟输了场硬仗一样。
    可美死你了,今天我还非得听你叫一声哥。他胳膊一搂,扳着覃最的肩膀翻身跨了过去。
    覃最刚要还手把他往下掀,江初手上拿着力道卡住他的脖子,俯身盯着覃最,膝盖把覃最的手直接压在身侧,低着嗓子命令他:喊哥。
    覃最盯着江初,皱了皱眉。
    他在【打架】这事儿上【从小到大】也没怵过,偏偏每次江初跟他【闹着玩儿】,他都是被制住的那一个。
    下去。他把自己的胯往下沉,不想让江初感到他【】。
    江初卡着覃最【脖子】的手分出一只拇指,推上覃最的【喉结】,不轻不重按了两下。
    他今天就想【逗】覃最喊一声哥。
    覃最被摁着【喉结】,猛地闭了闭眼,抽出被江初的【膝盖】压在【身侧】的右手【手掌】,在江初【膝盖骨】上用力攥了一把,【喉结】从江初【拇指】下带出轻微的震感:哥。
    江初愣了愣。
    第25章
    没等江初回神, 他整个人就被覃最掀起腿往旁边一翻,摔回自己那边。
    覃最扯开小毯子下床,一句话都没说, 拉开房门去卫生间, 门拽得砰一声响。
    江初歪在枕头上瞪了会儿天花板,欠身坐起来看着房门。
    操。他轻声骂了句。
    刚才也不知道是因为覃最那声有些喑哑的哥, 还是因为大腿上那说不来什么劲道的一攥竟然有一阵麻意冷不丁从他耳后根窜上天灵盖, 又电流一般直直打进下腹。
    再回想一下那声哥, 江初抬手在耳后用力搓了两下,抓抓头发, 又下意识伸手拽了下裤子。
    他是不是真的单身太久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感觉。
    江初在房间发愣,覃最在浴室里泼了把水洗脸, 心头也是一阵混乱。
    下面还胀着,他不知道该遵循解决, 还是忍一会儿给压下去。
    江初刚才有些愕然的表情又晃了出来, 他一巴掌拍开换气扇, 靠墙咬了根烟点上。
    跟江初不一样,覃最太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有反应了。
    只是他真的也没想到,哥这个字,怎么会给他带来那么强烈的刺激。
    刺激到他的手都脱离大脑统治了,直接就挣脱压制往江初大腿上抓。
    覃最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被掌控。
    江初肯定也感到了,俩人刚才那姿势, 想忽略都难。
    想到这一茬,覃最烦闷的同时, 心底又涌上一股说不明白的躁动。
    忍了会儿, 他泄愤一般抬手拽掉了t恤, 翻过身一只手撑着墙, 另一只手往下拉开了裤裤子。
    再从卫生间出来时,江初正在饮水机旁边接水。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了两秒,谁都没先说话,覃最搓了把头发,径直朝卧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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