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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江洌能看出来也不奇怪,她在相府的时候,偶尔犯病,叫丫鬟出去抓药,依着江洌的学识,他只要稍微对她这边出去的药渣用一用心,就能猜到她的病了。
    徐循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柔声:“……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松快下来,等江洌盥洗罢,再绕出屏风,回到床前的时候,徐循手中捧着的书已然滑落在榻上,她略略蜷着身子,已是睡着了。
    她的长发还水淋淋的,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学过医,如何会不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她本有头疾,只怕愈发要加重,可如今这样倒头就睡,只怕是累坏了。
    江洌并没有把她叫醒,只是随手取了块干净的帕子来,坐到她身边,动作极小心地替她把身后的头发用帕子擦干。
    徐循在睡梦中的面色并没有她平日那样平静,而是微微皱着眉,像是有十二万分的心事——她也的确是有那么多的心事的。
    江洌注视着她的容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用手指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江洌并没有睡下,而是披衣出门,外间的红莲本来正犹豫着今儿还要不要给自家娘子守夜,忽然见江洌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顿时愣住了,“……姑爷?”
    江洌看了她一眼。
    按理说,徐循嫁给他之后,她的丫鬟应该也算是江家的人,无论如何,称呼他,都不当是徐循还在娘家时的“姑爷”。她慌乱之下这么喊,只能说明平日,即便是在这些丫鬟们的眼里,徐循也并没有摆脱她原先的身份。
    红莲被他看得忐忑,方知自己情急之下喊错了人,正要补救,便听江洌说:“我先时听说,徐菁已经定下了一门好亲事,明年就要出嫁了。”
    红莲一怔,隐隐约约明白过来,江洌明着说徐菁,其实是在关心徐循的家人,她不由道:“是,六娘子的婚事,也是娘子帮着操持的……”
    其实不论如何,红莲都是感谢江洌的,毕竟他娶了徐循之后,她的母亲林氏乃至她的妹妹徐菁,在府中的处境都有了转机,便是楚国公本人,看在相府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们母女俩太过分。
    这其实也是江洌原本想的。
    他觉得,徐循之前迫不得已做的那些事情,大多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软弱的母亲同年幼不知事的妹妹。
    “既然如此,”江洌再度开口,便十分困惑了,“她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红莲听得一愣,见江洌清俊的脸上写满困惑,她心里不由替自家娘子高兴起来。
    红莲是同徐循一道长大的,同做了白眼狼的碧顷不一样,她是真心希望徐循能够嫁得良人,下半辈子平安顺遂的。
    她委婉地道:“娘子她是自幼养成的警惕性子,便是无事,也总有些担心受怕,且郎君不知,夫人前些时日,回府一趟,结果叫国公撞见了。”
    江洌对这位岳父并没有太好的印象,闻言皱眉道:“他说了什么?”
    红莲道:“……国公,国公说娘子,若是自己没本事,不如早些为郎君您纳妾……娘子平日是很能忍的,那两天本来就因为碧顷的事情心下不快,当时便同国公吵了一架,结果,夫人后来也一面劝娘子,一面哭,还真兴起了给郎君您物色几门妾室的心思,娘子气极了,拂袖走了。”
    其实那一日的场景,远比她所说的更叫徐循难堪。楚国公是武将出身,这么多年来,战场上的本事没剩下几分,享乐女色上,倒是愈发多了见解,劝女儿为女婿纳妾的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荡气回肠,饶是徐循见多了他的荒唐,也被气得红了脸。
    更何况,素来在楚国公跟前唯唯诺诺的国公夫人林氏,她本来是受徐循这门婚事好处最多的人,却因为尝到了其中的甜头,居然和楚国公站在了一处,一面哭着说自己没用护不好女儿,一面又劝女儿为丈夫纳妾。
    自然,林氏以为徐循同江洌感情不好,劝她给江洌纳妾,算有三分是真心为了徐循好;可剩下的七分,便是她舍不得如今的荣华日子,只要自己能过得舒心,叫徐循委屈几分也无所谓。
    徐菁倒是为着姐姐说话,气得跳脚,骂父母糊涂,可她一个人清醒,又有什么用?
    这个礼法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徐循她再是心思缜密,不过是个要倚仗夫家娘家的弱女子,她难道真能同父母断绝关系?——自然是不能的。她唯有把一切都往肚子里吞。
    要不是她有这么重的思虑,又怎么会时不时地犯严重的头疾?
    江洌在一瞬,便将一切都明白过来。
    他怫然,忍着对那一家子的怒意,问红莲,“这件事儿,为什么你们没同我说?”
    红莲叹道:“郎君还记不记得,那日碧顷自作主张的事儿,娘子为此伤透了心,反倒又在您这头落了埋怨,她本来便事事都会往心里去,出过那样的事情,哪里会再同您说徐家要您纳妾的意思?”
    她不过是怕说了之后,江洌愈发以为她用心险恶。
    江洌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头一回,这样由衷地为徐循觉得难过。
    江洌喃喃地道:“竟是我错了。”
    他一开始觉得,徐循嫁给自己就好了。那些妾室再猖狂,总归要看在相府的面子上,收敛几分,她母亲同她妹妹的日子好过了,徐循那平日的心结,总该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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