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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养猫手札(穿越)——白孤生(144)

    在座的诸位长史司马面面相觑,心里倒是嘲笑这铺兵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这等事也拿来叨扰张干。只是张干听完后,眉头倒是舒展开来,含笑摇头,我却是知道这虞玓是何人了怨不得,若是那位的子孙,这般作派也是应当的。下去吧。
    等铺兵离开后,张干才笑着说道:我看你们这一个个都不知体贴民情,民生无小事。那县尉能认识到这点,就很是不错。你们道他是谁的子孙?
    司马蹙眉,虞姓?难不成是江南虞家?
    张干捋着胡子颔首,悠悠地说道:确实是那家出身,虞公可谓是我辈应当效仿之人。有他的子孙在南安县,应当不至于出事。
    有那长史摇头,府台,若虞玓是我所想的那位,那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不到,这岁数未免太年轻了些。
    张干笑骂了他一句,你那只看年龄不看能耐的老毛病何时能改?我仿佛记得当日是谁称赞过《论虚实》的?怎知道人的岁数就嫌弃了?
    他的笑意不过一瞬,很快就收敛起来,神情很是严肃,南安县尚存是好事,可德化的灾情严重,永春处理更是不当。南安县本来就是个紧县,不论粮食还是人口都不丰硕,不能把所有的压力一并压在南安县头上,徐先生,刘先生,需得拜托你们二位前去
    南安的粮食缺口暂且用州内补上,也得抓紧派人前往。
    州司内的灯火通明,彻夜不休。
    雨开始停了。
    在正月下旬,冷意犹存的时节,在春日难拂的薄雾中,初升的日头稍显稀薄,却晒干了地面的水渍,让连日不休的湿意开始蒸腾,累了小一月的县衙中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要不再下雨,这冬汛的源头消失,那水势还能渐渐褪.去。
    虞玓站在窗前,脸色白得透明,手指捏着一份账簿在看。漆黑如墨的眼眸透着薄凉,抬手盖住了扉页轻声说道:刘实再不得不除。
    州内派送的粮草是有刘实再接收,因着过手送往营地的数额是虞玓在核定,最终他这头记载的数目与刘实再所消耗的数目并对不上。
    他阖眼揉了揉眉心,近日来这般动作都成了习惯。
    连赈灾的粮食都能伸手,简直是痴疯了!
    虞玓把账本放下,看着窗外的日头,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才缓缓松开。
    逃难来的灾民确实很多,但是在最初安置的灾民一传十,十传百中,倒也还算是听话。在他们熟悉了以工代赈后,卖力气换取粮食成为了定例。
    人多就容易起摩擦,多数人的精力都消耗在修筑堤坝与县内挖渠铺路中,等下工回去自然没了精神。
    虽然最终人数超出了虞玓的预期,时至今日已经超过千数。
    可事先预防的规矩落实后,虽灾民中时而有人患病,不过及时隔离的措施与后续州司随行来的大夫都足以应付患病的灾民。
    他长出了口气,有点摇晃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坐具坐下。
    虞玓本就清瘦,这些时日熬到整个人都有点脱相。虽他面上冷静寡淡,遇事也从不流露神色,可千余灾民久留南安县终究算是危险,若是处理不当也会引来本县百姓与灾民的冲突,故而种种引导,甚是花费心力。
    而这其中,与富商的周旋更甚于衙内。
    虞玓到南安已有数月,斩下刘鹤此事让他在衙门内颇有威严,虽要与刘实再多方撕扯,可这到底是份内事情。而县内的富商多是与刘实再交好,要从这群人手中撕下肉来,虽有石素帮衬,可她毕竟是女子,行事总不如石庄有面子,这其中步步难行如泥沼。
    好悬州内的支援来得及时,后续算是顺当。
    半月后,南安江的水面下降甚快,已经到了平日的水准。而在这里逗留一月有余的灾民也开始动身,打算折返旧地。
    德化县和永春县虽然受灾严重,不过泉州连连派人援手,到底稳定了局面。虽然土地遭淹,可到底还未春耕,或许今年德化县和永春县的春耕要来得晚一些,可还是能继续栽种的。
    这或许是现在最大的安慰。
    营地外,老六带着一家老小和妹妹一家道别。
    他妹子在受灾当日就逃离了县内,因为有哥哥住在南安县内,故动身的时候就直接往了南安县来。刚好与老六擦肩,在营地待了十几日后,才与老六碰面上。
    只是灾民都需要登记名册,在营地停留不能外住,老六不能把他们一家接回去。只是县衙内的安顿及时,倒也不必担忧。
    等到这水潮褪.去后,妹妹一家还是打算要回去。逃难是一回事,可根在何处,总归是要回去的。
    若是有事要我帮忙,可千万要开口。老六握着妹夫的手上下摇晃。妹夫同样是个憨厚的农家汉子,笑得眯眼连连点头。
    这样的辞别在营地外频频上演。
    郑寿铉陪着州司来人在营地探了一圈,那位被他称为何先生的中年郎君笑着颔首,郑明府,这县内一切安稳,您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啊。
    郑寿铉笑得满面春风,推辞着说道:这也是张公抬爱,若不是州内的反应迅速,及时送来了粮食,南安县也撑不了这么久。
    何先生摆摆手,这倒也与南安有点干系。十一月出头,南安送来的文书官报就多次提及这冬日暴雨与冬汛的可能,这引起了张公警惕。
    郑寿铉的脸色微僵,何先生说的这话他却是一点都不知。而显然这位何先生是把这件事都当做是他所为,尽数是他的功劳了。而郑寿铉左思右想,在这县内能做出这番事情的人,大抵也只有虞玓。只有他那般直性子,才会不怕忌讳,点出这等有可能发生的灾祸。
    毕竟官场内,若是有谁提前唠叨这等祸事,若是发生了倒是能落个好声名可如若不成,那便是妖言惑众,扰乱民心!
    而现在看着何先生赞不绝口的模样,自然是好事。
    郑寿铉心里自有思量,那筑堤治水的名头被刘实再给揽下,而现在营地修筑的好声名也当做是他郑寿铉的政绩。
    倒是让虞玓显得有点空落落了,他大度地想道,那报备可不能掩去了虞玓的功绩。
    若我猜得不错,通报此事应当是县尉所为。郑寿铉笑着说道,他虽然年轻,可算是一个做事利索的小郎君。
    何先生饶有趣味地挑眉,这位县尉姓氏名谁?
    郑寿铉道,虞玓。
    何先生神情微怔,笑着点头,好名字。背在身后的手指忍不住搓了搓。
    此时正在县衙内的虞玓忍住鼻子的痒痒,对徐庆说道:那人怎么样了?
    徐庆道:最初几日不肯说话,程二丁去逼问的时候也不肯开口。不过近来程二丁动了点手段,好像撬开了一点。
    虞玓点头,道:刚好今日算是无事,先去看看。
    他亲自去了马厩。
    这些时日一直来回奔波,再加上不停歇的雨势,红菩提在马厩待得异常不耐,同栏的马匹都被红菩提吓得连窜带跳,不得不牵开另住。只有那头温顺的小毛驴不知是被威逼还是真的熟悉了,颤巍巍地与红鬃马一栏,拉稀了好几日后就当真习惯了。
    虞玓去牵马的时候,红菩提委屈地叼着了他的袖口。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鬓毛,低叹道:好姑娘,等我歇下来了,就带你出去跑两趟。虞玓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等字不大好,明日就去。
    红菩提总算高兴了。
    其实今日他倒不必带马出行,毕竟距离算不得远,可虞玓想起红菩提被关许久,还是牵了她出来溜达。
    等虞玓出门去,县衙中不多时也有人跟了上去。
    而在他之后,复有人追。
    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七绕八弯,虞玓在石头巷一处地方停下。
    那正是徐柳原本住着的地方。
    程二丁已经在这里住了小几日,连带着那被他们抓回来的徐柳。
    虞玓牵了红鬃马不紧不慢地敲了门三下,不多时程二丁出来应门,让郎君进去。待他把门合上后,他冲着郎君说道:郎君,那人已经说了些说辞,您是打算听一听还是自己审?
    虞玓松开缰绳,任由红鬃马自己去溜达,你都问出来些许了,为何还要再做重复之举?
    程二丁抱拳说道:那人暂时只说了些枝叶旁事,倒是承认了他确实是被人派来观察南安江的水情。
    虞玓沉思,我记得他是在十月下旬到的南安县,十月的时候县内不过刚连日下了四五天的雨,他未免来得有点早。
    程二丁道:他不肯吐露再多,但是以我观察,他必然还有更深的目的。
    虞玓迈步往前,走了两步后发现走不太动,低头一瞧,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马头就伸了过来,委屈巴巴地咬住了虞玓的袖口。
    这扯得有些变形。
    虞玓无奈倒退回红鬃马的身旁,趴在好姑娘的耳朵上安抚了许久,这才让红菩提不情不愿地松开牙齿。
    然后转而叼住了程二丁的袖子。
    程二丁:?
    虞玓得以脱身,低头漫步时眼里有些笑意,跨上台阶。
    徐柳被关押的地方是在后院的柴房。
    柴房许是少有开启过,闻起来有点腐朽的味道。虞玓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被捆站着的徐柳,他的眼睛并没有被蒙上。虞玓一进门就被他看见,而他显而易见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县尉怎会是你?!
    徐庆难以置信。
    他记得虞玓。
    当时就是因为刑房的典吏没和明府告知报备就先行逮捕嫌疑犯人,虞玓重重训斥过他们。而现在偏生是这个最看重章程的县尉居然私下派人抓捕了他,甚至私刑逼供!
    你,你这可谓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虞玓眼眸微动就知道他的意思,他颔首说道:你说得不错,抓你的命令是我下的。
    徐柳微眯起眼,你究竟想作甚?
    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这数日被程二丁折腾得半死,只是他牢牢守住虞玓的界限,并未真的伤害到徐柳。不然按着程二丁的手段,现在徐柳必然得断掉几根手指。
    虞玓在他面前缓步走着,淡漠说道:我只不过是好奇这些时日,你为何频繁来往探寻南安江?真就是为了普通的好奇,还是这其中内有隐情?
    我乐意不成?徐柳咬牙,难道我就不能担心水面暴涨的问题?
    当然可以。虞玓颔首,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好奇担忧也有个度,你的过所登记是在十月下旬,那时候南安江风平浪静。而你从进县那日开始就不断折返观察长达月余这也是好奇?也是担忧?
    徐柳的眉头轻颤,面色未改,自然。
    那你赶在除夕出县是为何?虞玓道。
    什么时候普通百姓进出县城,也要得到官家的允许了?徐柳讽刺道,那模样巴不得在虞玓身上啃下肉来。
    虞玓不动神色地说道:自是不需,可若是伪造的过所,那自然需要严加搜查。
    徐柳最初被抓还以为是自己的事迹败露,在多次被程二丁逼问的时候一直咬死没开口,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在看到虞玓的那瞬间,还以为是私下不知何处得罪了虞玓,毕竟这种私下的行为着实算不上得体。可偏生虞玓的每句问话都仿佛是站在官家的立场说话,又好像他猜错了他微眯起眼,过所?我的过所是县司所开,怎会是假的?
    虞玓笑着摇头,错了,如果真的办过过所,那理应知道过所是州司所批,县内只是做身份核查之要,对于开与不开是做不得主的。
    徐柳猛地住口。
    虞玓捋着袖子,漫不经意地来回踱步,泉州冬日下雨都算少,更何况连日不停的暴雨。故而诸县有所懈怠,你如此关注南安江的情况,可以说是担忧,也可以说是观察。而偶尔与你联系的人又是为何?如果此处频繁发灾又有何好处?一旦南安江决堤,水患频发,水灾一旦严重,就容易招致瘟疫,而偏生泉州地处偏远,就算要朝廷赈灾,来往消息的折返都需要漫长的时间,一旦中间稍有差池,便会民不聊生。
    这县尉当着徐柳的面长篇大论,面上却依旧平静,仿佛嘴里在说的不过最寻常的唠叨,若有民灾,便会有民怨。而民怨一起,乱象便显。有乱象,就易有乱世徐柳,你说若是有人要趁此发兵,这是不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
    徐柳悚然。
    只不过是一桩稍有差错的疏漏,虞玓便已经推演至此?
    他不敢认。
    徐柳不能认。
    他欲要开口,虞玓却对着他摇头,我不需要答案。
    他来泉州,来南安县,本就有缘由。
    不然这理由万万千,为何虞玓偏偏会猜测到这头?
    他毕竟不是真的神机妙算。
    虞玓在柴房正中站定,平静地说道:其实我曾经出于好奇,去探寻过你们的想法。除非你们当真是如所说那般有着为民争利的想法,那情有可原。不然错过乱世,就只能蛰伏。豪杰争夺天下,这本不是错。可若只是要取代现在的圣人而再造帝王,那就是不该。
    我们便是!徐柳反而冷静下来,他心知肚明该暴露的已然暴露,为何世家门第高高在上,而百姓就只能贫寒匍匐在地,这不过是世家对百姓的剥削!我们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解放百姓!解放这天下!
    虞玓面无表情地搓了搓指腹。
    有些用词,过于熟稔。
    仿若是在阿娘的书册上曾经看过。
    可徐柳与阿娘不可能有关系那么是
    他的不言语只不过是让徐柳更加严肃,你能在这般岁数考上科举,得身县尉。可与你同岁的那些贫寒百姓却大多只能在地头做活,全然不知世上还有别样活法!这难道是公平吗?
    这不公平。
    虞玓道。
    他看着徐柳脸色胀红,嘶声力竭的模样异常淡漠,虞玓擦过手腕的狰狞伤疤,这不公平。他重复道。
    可这不是你们眼睁睁看着灾祸发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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