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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成了宿敌的白月光[重生]——倚骄(20)

    易见青走在人群里,听着四面八方的嬉闹人声,犹自有些回不过神。
    感觉像是一下子从冬天走到了初夏,中间好几个月都白过了。
    白玉京的花灯节,晚上虽然才是最受期待的时候,但白天过来,却也已经足够热闹了。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吆喝叫卖的小贩,酒楼茶馆前有小二在忙着挂格式漂亮的彩灯。
    易见青被林雪寄牵着,从街头慢慢地看过去。他俩长相出挑,同是男子偏还牵着手,引得行人时不时地扭头打量。林雪寄却对那些异样的眼光视而不见,只稍稍用力,把他往身边带了带,侧过脸,面色如常地对他说:我知这附近有家茶点铺子,他家的杏仁佛手滋味尚可,你可要尝尝?
    稍稍一顿,补充道:不甚甜。
    于是去吃了杏仁佛手,果然滋味美妙,恰恰符合易见青的口味。出来后,林雪寄又领着他去吃了丹桂花糕,槐叶冷淘,滋味都极佳。
    但滋味再好,毕竟也只是凡物。易见青看着林雪寄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心情实在是十分复杂,同时也不得不相信,人家把他叫出来,好像是真的没有正事
    如此边逛边吃,夜幕渐渐降临,街市两边的高楼小摊上,都挂起了花样繁多的花灯,放眼望去,火树银花,直把整个白玉京照得迷离仙境也似。
    然而人声鼎沸,却又实实在在,是只有人间才有的热闹之景。
    迎面而来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照理来说,不管林雪寄的异常表现是为何,走在这样的大街上,易见青都没道理不被感染才是。
    可实际上,他就是有点提不起劲来。
    说起来,以前他也和林岫逛过夜市。忘了是在哪个地方了,只记得仿佛是个不大的城池。城中央有一条河直穿而过,顺着河岸走,不多时就能看见一座桥。那些桥的样式也不一样,走到一座桥边的时候,易见青看到河对面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便拉着林岫过去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姑娘在河边放花灯,一边放,还一边偷偷往他们这边瞄,个个脸颊绯红。
    可能是被花灯照的。
    那时易见青就用胳膊肘戳了戳林岫,煞有其事地说:哎,林岫,我看到她们在花灯里写了你的名字哟。
    他附耳过去,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听说啊,这边的习俗是,三月初八这一天,姑娘在花灯上写郎君的名字,意思是说她看中你了,而郎君是不能拒绝的。
    林岫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惊慌,强自镇定道:如何会有这般习俗?你在开玩笑么?
    易见青顿时忍俊不禁,说:你这个人,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我们初来乍到,人家姑娘以前又没见过你,上哪去知道你的名字?
    林岫反应过来,恼了,碍于边上都是人,只能小声叫他的名字:易潇!
    易见青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不过那个习俗是真的,这个我没骗你。
    林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易见青想了想,又拉着他去附近卖花灯的小贩那儿买了两盏花灯。
    林岫不明白:做什么?
    放花灯呀。易见青说,跟小贩借了纸笔,临下笔前,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坏点子,偏头凑在林岫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说,我在这上面写你的名字,怎么样?
    林岫先是微怔:写我的名字做甚
    紧接着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个什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习俗,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又在拿他开玩笑,当下瞪了他一眼,拂袖走了。
    易见青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朵,笑了老半天。
    等笑完,他已经忘了自己先前要写的是什么。
    他拧眉思索的时候,小贩没忍住催了他一声。他便索性大笔一挥,在花灯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林岫。
    反正那个习俗是他编的。那个时候易见青想,何况他也不是姑娘,做不得数。
    怎么了?
    易见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夜景,匆匆扯出一个浅淡的笑脸,道:没事。
    他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锣鼓喧天,是个班子在表演舞狮子,便赶在林雪寄开口之前说: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林雪寄要说的话被他堵回去,也不生气,不言不语地拉着他去了那边。
    易见青便假装自己看舞狮子看得很入迷的样子,心里却在不着边际地想,皇室子弟会喜欢看舞狮子吗?
    舞狮子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很快易见青就后悔了。
    那狮子在台上腾挪跳跃,在一般人看来,是很喜庆刺激,在他看来,速度就太慢了。
    还不如看胸口碎大石。
    想一想,一个是曾经的魔尊,一个是现任的仙君,什么刺激的场景没见过,现在却并肩杵在人群里看舞狮子。
    太傻了。
    易见青正这么想着,就听林雪寄问他:不想看了么?
    声音不大,落在他耳里,却很清晰。
    易见青点点头,林雪寄便道:那便走吧。
    易见青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合理怀疑,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还没收回目光,林雪寄却忽然偏过头,问他:你可想去见一见那舞狮子的人?
    易见青一愣:什么人?
    不是吧,林雪寄现在交游这么广泛的,连舞狮子这个行当里都有他的熟人了?
    林雪寄也不过多解释,见他不反对,便拉着他去了后台。
    里面有人正把狮子脱下来,一回过头,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易见青也大感意外。
    那竟然是他的熟人。
    赵七。
    第27章 迷神引
    赵七这个人,易见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那天出了赵家村,没几天就闯了魔界,而后便是接二连三的事,像是一连串的爆炸,直把他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
    他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来的心力去关注旧人的音信?
    何况还是赵七。
    他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赵七。
    赵七居然跑到白玉京来舞狮子了,看来赵家夫妻最终还是没有给他出束脩嘛。
    但,易见青紧跟着又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赵七是易潇的故人,和林见可没有一点关系。
    林雪寄为什么要带他来见赵七?
    正这么想着,便听林雪寄徐徐对他道:方才你所见,是给平常人看的,虽然精彩,于你看来,约莫还是少了些趣味。你以后若是还想看舞狮子,日后可来寻他。
    易见青眯了眯眼睛:他难道还会不一样的舞狮子?
    林雪寄微微颔首:若是不喜欢,不见便是。
    他们在这里说话,赵七就站在一边,身体僵硬,连句话也不敢说。
    易见青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算了吧,也没什么意思。
    林雪寄答:好,那我们便去看看别的。
    脸色一直平静得不像话,就像真的只是带他来认识一下白玉京舞狮子舞得最好的人。
    易见青心里却不平静了起来。
    他不由得想,林雪寄的目的当真只是这么简单?事情当真有如此巧合?
    带他来见得人,刚刚好就是易潇的旧人。
    而且看模样,赵七过得实在算不上好。
    可若不是,若林雪寄是认出了他,又怎么还会如此待他?那个婚约又算什么?
    他心里疑窦丛生,然而林雪寄却仿佛感知不到他的怀疑,当真又拉着他,慢慢地去见了其他的人。
    歌喉最婉转的伶人,身段最柔软的舞娘,还有耍得一手好刀的侠客
    末了,又带着他去登了白玉京最高的燕尾楼。
    倘若没有方才那一出,易见青大概也真就相信!,林雪寄只是专程带他出来玩儿的。
    可见了赵七,他看林雪寄的心情就变了。
    他很想问,林雪寄是不是知道这具身体里的魂魄已经换了个人,又觉得,万一真只是巧合,他岂不是自乱阵脚。
    因为心里有事,对吃的喝的都不怎么注意了。林雪寄给他倒了杯酒,他接过就喝下去了。
    等脸上开始发烧,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林见不能喝烈酒。
    林雪寄显然也没料到这一遭,迅速拿下他手里的杯子,又助他逼出体内的酒水,道:抱歉。
    易见青感受着晕乎乎的脑袋恢复清醒,他心里正不痛快,睁眼看到林雪寄近在咫尺的脸,怀着自己也不理解的心情,忍不住张口就来了句:仙君有何打算,直说便是,倒也不用把我灌醉。
    林雪寄抿了抿唇,又道:对不住。
    一点也不辩解。
    易见青眯着眼睛看他,忽然问:仙君为何要带我去见那人?
    林雪寄面色不变:你不喜欢?
    易见青反问:我喜欢什么,仙君便予我什么吗?
    林雪寄静静答:嗯。
    还好吧。易见青说,比起舞狮子,我倒是更喜欢仙君。
    林雪寄垂下眼帘,避而不答:你醉了。
    是吗。易见青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半晌,道,那仙君背我回去吧。
    林雪寄便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来,沉默地背着他往回走。
    此时天色已将明,林雪寄没有使法术,身后的喧闹人声渐渐地轻了,拂晓前的风犹带着凉意,吹在易见青身上,却起不到丝毫降温的作用。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林雪寄的确是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他不是林见,知道他是易见青。
    他感觉方才喝下那酒并没有被林雪寄逼出来,因为他依然觉得头脑发热,心口更是宛如烧着一团无法熄灭的火,像是要把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竟然,被林雪寄骗了。
    尽管这些日子里,他扮演林见也扮演得不甚用心他甚至都没有用心去打听过林见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为人处世是如何,像这些事情,他如今做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他之所以没有去做他无法否认,他心里确实是藏了些恶意。
    他既想瞒着林雪寄到最后,利用过后就踹开了事,又想让林雪寄早一点察觉真相,想看看那张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倘若林雪寄一开始就知道是他
    易见青盯着林雪寄的后脑勺,拳头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不理智的冲动。
    开始逼迫自己去想,等回了玉华山,又该如何面对林雪寄?
    同时他心里还有一丝疑惑,林雪寄明知道是他,一开始却装作不知,可见他必然有别的打算。
    为什么却在今夜,这么突然地暴露了真相?
    他不像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还是说对方知道了他的目的,不愿意与他双修?
    林雪寄的过去,林岫曾跟他提过,后来他隔三差五地跑到白玉京来胡闹,知道得更多,渐渐地也把林雪寄的身世拼凑了完整。
    他知道林雪寄的母亲,当年是被抢过来的。
    准确地说,是威胁。
    林雪寄的生母,据说是姒族人。这一族生育困难,但族中每一个女子,都是天生的炉鼎之体。且更神奇的是,姒族之女,诞下的孩儿大多都是天赋出众,极少出庸人。
    倘若男方也是天之骄子,那么就有可能生下世间少有的顶尖道体。
    也是因为这个特性,如今姒族女已大大减少。当年李家把唯一一个正当年华的姒族女指给了还不是族长的林易,为的便是能够诞下一个天赋顶尖的孩儿。
    而林雪寄果然也不负众望。
    只不过,万事无法十全十美。姒族女生下的孩子,尽管大多都是天之骄子,但这些孩子,无论男女,都有一个缺点:不论是什么体质,他们都继承了母亲的炉鼎特性。
    林雪寄也是如此。
    就算他是族长独子,在他未长成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冲着他姒族女后代的身份,对他表露出了一些恶心的想法。虽然这些人最后都被处置了,但林雪寄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极其厌憎那些对他有那方面想法的人。
    虽然易见青是不太敢相信,堂堂李家竟然会护不住一个孩子啦,但结果就是这样。
    他忍不住想,难道是霜竹不小心和林雪寄透露了他的无耻想法,让林雪寄厌憎了他?
    正当这时,林雪寄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怎么不说话?
    易见青心里乱糟糟的,完全被他突如其来的摊牌打了个措手不及,哪里有心情跟他说话,便敷衍道:我有点困。
    林雪寄沉默了一下,轻声道:那便睡吧。
    易见青没回答,心中五味杂陈,最终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玉华山。
    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大概是他睡过了一个白天。
    易见青坐起身来,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而且还不是在他的屋里。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冷香。说是香,其实并不准确,冰雪的气息而已,跟香不沾边。不过易见青还挺喜欢这股味道的,醒目提神。
    至少易见青在这样的气息里浸泡了一下,昨晚犹疑不定的心思就定了下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在桌上看到了一个杯子,招手取来,又并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血滴满了一杯,这才抚平伤口。取出几张符纸,掐诀画符,等符纸燃成灰掉进杯中,那一杯血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水色。
    空气中的血腥气也随之荡然无存。
    易见青面无表情地做完了这一切,张口喊道:林雪寄。
    在剑崖。
    大晚上的,练什么剑。
    易见青撇撇嘴,起身下榻,顺手把被子放在桌上。方才走出门,迎面就见林雪寄自外间走了进来,肩上发上落着几片雪花。
    他问:你的剑呢?
    收起来了。林雪寄走到他跟前来,怎么出来了?夜间冷。
    他这边可不像易见青住的地方,是一点御寒的禁制也没有。
    易见青看着他。
    林雪寄面不改色地:进去吧。
    说罢,把他带进了屋里,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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