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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GL)——鱼霜(79)

    她上次就是迫降,在降落前写了遗言,相同的事情,她真不想再来一次,可现实不是想象,没那么美好,乘务员在不停说迫降的注意事项,何辞先一步从座椅下方掏出一个金属盒子,这是防止突发情况给准备的,一般用不上,何辞知道怎么使用还是因为她以前遇到过,祁蔓看到她输入密码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她递给祁蔓,抬头看黎蕴:你要吗?
    惊吓过后,她连尊称都忘了。
    黎蕴想几秒点头,接过一张,到唐韵时她摇摇头,不要。
    还没开始迫降,正在做准备,乘务员给她们做心理辅导和说注意事项,气流颠簸,别说写字,就是坐正身体都很难,祁蔓接过后看到何辞用笔写下44798497597274,是一长串数字,她不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代码。何辞一边哭一边回她,她不可能写那么多内容,只能这样快速方便的代替,反正她爸看得懂,一想到她爸,何辞抽噎的更凶。
    祁蔓盯着那些数字看,代码?代码?数字代替文字,事物代替数字。
    她倏而想到黎言之送给她的五包湿巾两瓶矿泉水和消失的模型。
    原来是这样意思。
    她误会黎言之了。
    祁蔓握笔的手一抖,何辞写完后用红肿的眼睛看祁蔓,问道:姐姐你不写吗?
    写。
    写什么呢。
    祁蔓捏着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她的世界很贫瘠,没有人来人往,没有过多牵挂,当她的世界不能再写下黎言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写什么。
    黎蕴匆匆写一句话后把纸笔交给何辞,瞄到祁蔓茫然神色,她头回在祁蔓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怪不习惯的。
    还是那张牙舞爪的祁蔓更让人舒服。
    黎蕴别开视线,祁蔓歪歪扭扭写了一句话,何辞将写好都放盒子里,飞机一个颠簸,盒子差点没飞出去!何辞放好位置后重新坐正身体,抬头看天,一直在做深呼吸,祁蔓转头看她,声音出奇的温和:别害怕。
    何辞点头:上次也是这样。
    她郑重道:肯定没事的。
    祁蔓冲她笑,目光柔软,何辞对上那双眼道:姐姐你知道我刚刚写什么吗?
    什么?
    何辞声音沙哑又颤抖,声音拔高:我写如果我们能安全回去,我让我爸收你做干女儿!
    祁蔓没说话,何辞追着道:我做你爸干女儿也行!
    似是被雷劈中,祁蔓呆愣住,这是遗言,如果迫降不成功,这将是她们留下的最后内容,何辞却把她名字添在里面,祁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受波动,遇到强气流她没哭,迫降没哭,让她写遗言她没哭,但在这一刻,她有点想哭。
    何辞这个妹妹,过分好了点。
    祁蔓反抓住何辞,紧紧攥住,飞机又是一阵持续性颠簸,乘务员的声音透过广播清晰传来,降落迫在眉睫,祁蔓低头看自己和何辞紧握住的手,她抬眼看向黎蕴,很大方的伸出手。
    黎蕴一愣,面前的手纤细修长,却又蕴藏韧性和力量,她看眼这只手,又抬头看祁蔓,目光深深,似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这个别人。
    是黎言之。
    黎言之在遇气流时就想出舱,和唐韵换位置,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遇气流前还有可能,现在遇到气流换舱这种事情想都别想,黎言之被安顿重新坐下,飞机一阵阵颠簸,她身形左右摇晃,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姑姑怎么样了?
    祁蔓怎么样了?
    这两个她最重要的人明明和她在一个飞机上,却没办法坐一起,她不能安抚她们,不能看到她们,甚至不能触碰,就因为这人人都艳羡都争破头的财富和地位。
    黎言之头次觉得很讽刺。
    她拥有的越多,能亲近她们的机会就越少。
    甚至,不能亲近。
    她手担在额头上,飞机颠簸,她身形也左右摇晃,但她位置很宽,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偶尔撞到头时还是会有撕心裂肺的疼。
    不是从头传到心脏,而是从心底传到脑神经上。
    剧烈拉扯,似是野兽正在拼命撕咬,拖拽,她意识恍惚几秒,脸惨白,冷汗簌簌,眼前开始出现一幅幅她压根没有记忆的画面,如翻看旧电影,很快闪过。
    靠近她的乘务员正在解释要迫降的事情,她耳边轰鸣,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看到唇在动。
    黎总?乘务员小声道:黎总,您还好吗?
    黎言之没回她的话,只是定定看着,耳边声音瞬间褪去,如潮水一般,呼啦一下,全部散开,乘务员看向她担忧道:你还好吗?
    还好。黎言之脸发白语气却平稳,乘务员放下心。
    黎言之缓和呼吸,听到准备迫降时她配合做好一切工作,在最后时刻她眼前又闪过零碎画面,她忙从包里拿出纸笔,在飞机快速往下冲的时候她画了一个星星。
    很丑,歪歪扭扭,勉强辨认出来,星星的中间还画了一株蔓草。
    第72章 蔓蔓
    各位坐在位置上不要走动, 系好安全带,双手抱头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撕心裂肺的吼叫,飞机往下俯冲, 带来的惯性让每个人全身都紧绷, 气流一冲, 飞机倾斜, 祁蔓头往旁边撞过去, 磕在窗边, 她眼前晕片刻, 手被人用力攥住。
    她抬眼, 看到黎蕴正抓住她手, 两人目光碰上,飞机又一颠簸, 祁蔓更用力的反握住,像是命运连接体,这一刻她们摒弃杂念,只有一个想法。
    坚持, 活下去!
    身边何辞在强烈惯性下还是忍不住喊出声, 她死死拉祁蔓, 紧闭双眼, 飞机的冲劲让她东倒西歪,身边祁蔓也差不多, 她比何辞更惨, 靠窗位置, 头再次撞击, 直接晕了过去!
    姐姐?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喊她, 是何辞的声音, 也只有她会喊自己姐姐,祁蔓想回应,却什么都做不了,她似是被卷进一个巨大的黑洞,四周暗沉,没有一丝亮光。
    姐姐?声音飘忽又模糊,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祁蔓努力睁大眼,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背对她的人。
    何辞?她小跑过去,何辞转头,脸上带甜甜的笑,她穿一件小礼服,白色的,胸前别了一朵红花,整个人喜气洋洋,她冲自己喊道:姐姐,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换衣服?祁蔓低头,场景顷刻有变化,四周的黑暗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束亮光,很刺眼,她用手遮住眼睛。
    何辞一把拽她手:姐姐快去换衣服,要来不及了。
    祁蔓茫然被塞进一个更衣室里,墙上挂一件婚纱,祁蔓犹豫走过去,拿下婚纱后穿上,余光瞄到梳妆台前的镜子,镜子旁放了一个首饰盒,里面都是她爱的首饰,何辞在外面敲门:姐姐,好了吗?
    好了吗?祁蔓低头看,有两分恍惚,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何辞笑的明媚:哇,真好看!姐姐好美!等会黎姐姐看到保证眼都要直了。
    黎姐姐。
    黎言之吗?
    祁蔓心尖一跳,鼻尖发酸,她眨眼,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就被何辞推坐在梳妆台前,门后陆乔笑着走进来:新娘在这呢。
    她转头,看到陆乔捧一束鲜花站在身后,阳光打在她脸上,陆乔笑的比鲜花还要灿烂:终于嫁了,你不知道我等你结婚等几年了,这黎言之也真能拖。
    还真是,黎言之吗?
    这是什么?
    她死后的幻想?
    如果真的是幻想,那就让她沉迷一次吧,祁蔓坐在镜子前任别人梳妆打扮,一张俏颜比花还娇艳,她披头纱被何辞扶着往外走,路上没有遇到人,扶她出去的居然不是张春山,不过她也不想看到他。
    何辞带她一直往前走,没一会有条长长的红毯,她转头看何辞,何辞笑:去吧。
    陆乔站她左边:知道你恨嫁,快去。
    祁蔓眼角微红,这个死后幻想美好到她想哭,她哽咽道:谢谢。
    话音刚落不远处走来一个人,祁蔓定睛看,愣住了。
    黎蕴将一束花塞在她手上,眼睛扫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呐,进了我黎家的门,就要守我黎家的规矩,我们黎家的规矩可多了,等我
    姑姑。她就这么随口喊出来,黎蕴顿住,面上有不自然的红晕,最后一挥手:快去结婚!
    她被陆乔和何辞往前推,台下没坐几个人,却是她都认识的,蒋云,娄雅,丁素
    祁蔓一直往前走,直到一个纤细身影往她走来,穿着和她同一款婚纱,白色头纱,身形窈窕,那张脸她曾无数次在夜里临摹,朝思暮想。
    黎言之走到她身边,张开双手抱着她,头埋在她脖颈处嗅了嗅,神色满足,耳畔传来一句:小说谎精。
    她眉开眼笑,侧目,看到红毯旁边的何辞正拍手,黎蕴站在何辞身边,也清清嗓子露出一个淡笑。
    她忍不住唇角上扬,笑着笑着的就哭了。
    言细微声响从她唇角溢出,何辞猛地抬头,她喊道:姐姐?
    她一边喊一边按下床铃,没一会医生进来,何辞道:刚刚醒了。
    医生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祁蔓,手刚放在祁蔓眼皮上,察觉眼皮一动,祁蔓缓缓睁开眼,何辞在医生身后爆哭:姐姐!
    吓死她了,虽然医生说只是昏睡过去,醒了就好,但祁蔓已经昏睡一天了,何辞想到以前看的电视剧,这种情况多半都很难醒,所以她七想八想就差没问医生万一成植物人咋办了。
    好在,现在醒了。
    祁蔓睁眼就听到她哭唧唧的声音居然不觉得吵,只是有两分恍惚,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小姐。医生晃了下手:能看见吗?
    祁蔓点头,声音沙哑道:可以。
    医生闻言点头,瞄到她微红的眼角道:做噩梦了?
    祁蔓神色茫然。
    噩梦吗?好像是个美梦,可她想不起梦里细节了,医生见她懵懵的样子笑道:还有没有哪里疼?
    祁蔓摇头,眼前晕乎,医生道:别乱动。他说完给祁蔓做个简单检查,末了对何辞道:先观察半小时,我给她开个单子,做个详细检查。
    何辞连连点头,颠颠跟医生后面去拿单子,没一会折回来祁蔓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两次迫降一点事都没有,下飞机还生龙活虎,只是祁蔓这倒下,把她吓个半死。
    何辞从床头柜倒半杯水给祁蔓:喝一点?
    祁蔓咬吸管,水进嗓子里很好缓解了干涩,再开口她声音清脆很多:其他人呢?
    其他人做过检查就走了,有的还在医院里。
    检查没事和轻伤的都走了,还剩下需要住院观察的。
    祁蔓就是住院观察。
    何辞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祁蔓抿唇。
    何辞继续道:你真没事吧?头还昏吗?想不想吐?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刚刚怎么哭啦?
    祁蔓安抚她:没事。她顿几秒:我包呢?
    何辞哦一声将包拿给她,还说道:有几个电话,我帮你接了。
    祁蔓垂眼:谁啊?
    叫陆什么?
    陆乔?
    对对对。何辞点头:还有张总,他说晚点到。
    祁蔓接过手机就看到陆乔发一大堆消息,她心头升起暖意,给陆乔打个电话过去,那端声音刺耳:祁蔓你醒了?你吓死我了,网上突然就有你们飞机失事要迫降的消息,就差全网直播了,我心都悬起来了,你现在没事了吧?
    她把手机放远一点点,听完那端说完才接话:嗯。
    没事就好。陆乔长长松口气,她说道:那个张玲真不是人!我说请假过去照顾你,她说我走就算辞职,我日他妈!
    她气到极致,爆出脏话,祁蔓拢眉:你请假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去和张总说的。陆乔翻白眼:鬼知道她在办公室里,我估计她是拖张总不让他过来找你,这人心怎么恶毒成这样?
    祁蔓垂眼,还没说话电话占线,她瞥眼屏幕,是张春山,她和陆乔解释一句后接通电话。
    蔓蔓醒了没?微哑声音透过手机传来,祁蔓刚经历一场生死,面对张春山,心态和从前也不同了,她缓声道:张总。
    蔓蔓?张春山疑惑喊道,而后很惊喜:你没事吧?
    祁蔓低声回他:我没事。
    谢天谢地,老天爷保佑!张春山一连说了几句,祁蔓有些恍惚,她靠坐床头侧目看窗外,阳光和煦,绿意葱葱,到现在才有一点醒过来的真实感,何辞托下巴看她打电话,眨巴眼,祁蔓笑笑拍她头,对手机说几句后挂断电话。
    张总是不是来了?何辞帮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张总?
    祁蔓抬眼:这你也能看的出来?
    不用看。何辞道:要是我也不喜欢,要是我爸出轨逼死我妈,我能和他同归于尽!
    祁蔓垂眼,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去检查?
    现在就可以。何辞道:我扶你过去吧。
    祁蔓点头,踩拖鞋下床,何辞扶她往外面走,路过窗口时她瞥到很多人围在大门口的方向,祁蔓蹙眉:那里怎么了?
    报社的。何辞小声道:蹲人呢。
    祁蔓点头,还没问蹲谁就听到何辞道:姐姐我们等会要不去看黎姐姐?其他人都去过了。
    黎黎总?祁蔓皱眉,黎言之也住院了?
    她问道:伤到哪了?
    不知道呢。何辞想几秒:听说还在昏迷中,从飞机上下来就送医院了,和我们刚刚在一层楼,要不我们检查结束回去顺便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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