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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GL)——鱼霜(57)

    照片里的人穿一身浅蓝色绣花旗袍,身形纤细,五官柔美,细看,祁蔓和她有几分相似,张春山道:我和你妈妈是自由恋爱,那时候我工作比较忙,又刚结婚,照顾不到她,她就开始胡思乱想,还来我公司闹过几次。
    我忙着公司又忙着照顾她,筋疲力尽,有天喝醉酒就犯了错。
    蔓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老了,这公司迟早都是你们俩孩子的,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没回家,对我感情不深,但你是我张春山的骨肉,你身体里流的是我张春山的血,我们是最亲近的关系,没有什么仇是我们过不去的。
    祁蔓抬眼:张总,我们之间没什么仇。
    张春山不满道:那你私下就不能喊我一声爸爸吗?
    祁蔓没回来,是他的心病,回来了,还是他的心病,这孩子跟他不亲,虽然这么多年没在身边,回来后要她突然亲近是有些不习惯,但他还是希望能看到祁蔓有一点转变,不要再这么冷冰冰的,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不敢放权给祁蔓。
    480项目他明知道张玲是想拿祁蔓的方案,他还是默许了,他以为祁蔓会和自己哭诉,会来找他,届时他再安慰两句,把项目还给祁蔓,这样好拉近他们的父女关系。
    可是没有。
    祁蔓就像是没有他这个父亲一般,没有找他诉苦,没有找他要公平,甚至没有主动联系他,张春山非常不喜这样的关系,他要的是一个懂事聪明的女儿不错,但也希望能和自己亲近点。
    祁蔓闻言沉默几秒。
    爸爸,从她记事起,就没有喊过这个称呼,这两个字就和其他的字一样,没有特殊意义,可现在祁蔓神色为难。
    张春山见她神色有波动开口道:蔓蔓,你如果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怪爸爸,爸愿意接受,你想打我骂我都行!
    他拉过祁蔓的手,掌心粗糙,祁蔓垂眼看,侧脸绷着,张春山道:能喊我一声爸吗?
    我之前尚能叫得出来,现在被话这么赶着,祁蔓突然舌头被割掉一般,几次张口,却喊不出来。
    张春山见状拍她手背:没事,慢慢来,没事的,今天叫不出来,就明天,爸等你。
    祁蔓抿唇。
    中午一起吃饭吧?张春山说道:我让秘书定酒店。
    不用了。祁蔓婉拒:我中午要去一趟厂房。
    去厂房做什么?张春山道:我听玲玲说480项目已经全定下了?
    祁蔓点头:嗯。
    定下就好。张春山道:你为这个项目也尽心尽力了,中午让爸好好犒劳犒劳你。
    可是我中午和厂房那边定好时间了。
    祁蔓一副事业为重的样子,张春山无奈笑:好,爸听你的。
    他宠溺的样子始终让祁蔓觉得不是很舒服,她不愿意多逗留,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蔓蔓。张春山道:去看看你妈吧,也二十几年了,她肯定想你了。
    祁蔓身形顿几秒,启唇:她在哪?
    张春山给她一个墓园的地址,祁蔓捏在手上,神色如常走出去,没回销售部,而是直接去卫生间。
    小小的便签里写了她妈妈躺二十几年的地址,祁蔓以为自己对周芙是毫无感觉的,但当她看到周芙的照片时,如零星的记忆还是接踵而来,她恍惚想起周芙抱她认字的画面,那种似是躺在母亲怀中的不真实感笼罩祁蔓,让她一时没有办法用平常心面对。
    她靠在卫生间的墙上,后背贴着瓷砖,冰凉的感觉袭来,刺激她所有神经,祁蔓做了两个深呼吸,她将便签塞在口袋里,用凉水洗把脸,回销售部。
    临近午饭时间,祁蔓回去后众人邀她一起吃饭,她拎包道:我还要去厂房,你们自己去吃吧。
    丁素紧跟她走出销售部:蔓姐,我陪你吧。
    祁蔓:不用,你回去工作吧。
    她去玩厂房,还想去趟墓园,身边不方便有人跟着,丁素眼神微暗,她道:蔓姐,你不要一个偷偷难受。
    祁蔓被逗笑:我难受什么?
    就480项目
    没事。祁蔓道:项目谁做都一样,不说了,我先走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丁素,只是她的计划不习惯分享给外人,丁素对她好不假,但她也没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走出去公司的祁蔓仰头看烈阳,如火一般,站在阳光下不一会就能察觉到肌肤有烧灼感,还很疼,她搓手臂,快步走到公司附近的停车场。
    红色轿车穿过马路,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站在落地窗前的黎言之收回目光,身后娄雅汇报完情况问道:黎总,您的意思是?
    G国汽车科技会议,这样的场合,黎言之向来是特邀嘉宾,很多人都是冲她去的,往年黎言之都会去,娄雅这么问不过是例行询问,黎言之想几秒:什么时候?
    后天,在江平市,主办方已经给您定好酒店了。
    黎言之微点头。
    娄雅会意,在行程上打了勾,安静的办公室黎言之手机突然响起,她看眼娄雅:先出去。
    一阵高跟鞋的踢踏声,门轻轻合上,黎言之接起电话:唐阿姨。
    唐韵靠在办公椅上:合同签好了。
    黎言之淡笑:谢谢唐阿姨帮忙。
    谢我做什么。唐韵道:给我送钱的生意,不用谢我。
    黎言之没吭声,唐韵又道:对了,锦荣怎么换负责人了,之前不还是祁蔓吗?
    张总换的。黎言之没多说:祁蔓有别的项目。
    这样啊。唐韵道:这项目成了,哪天出来和阿姨吃个饭?
    黎言之想几秒:唐阿姨参加科技会吗?
    你说汽车科技会啊?唐韵道:我收到邀请函了,你也去?
    黎言之笑:嗯,到时候见吧。
    唐韵嗓音温和:到时候见,是后天吧?有点可惜,我原本准备后天去看你父母的。
    黎言之敛起笑意。
    后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她挂了电话后按下内线让娄雅准备两束花。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越发的闷热。
    今天不适合任何户外活动,祁蔓从厂房出来后原本准备去墓园,看了会天气她还是去隔壁超市买了两个甜筒,她坐进车里,打开空调和音乐,尽量让自己舒展开,让情绪惬意,但她失败了,甜筒慢慢融化她也没吃一口,最后还是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祁蔓在车里坐了半小时后导航去墓园。
    二十五年,她没来过一次,甚至当周芙不存在,她只有一个母亲,就是她的养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的,可是真当要去看周芙时,她还是无法抑制的难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锁在她胸口,难以消化。
    祁蔓跟导航晃晃悠悠来到边郊的墓园,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但是没几辆车,天热,她想将车停在树荫下,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靠树边的位置,下车后她在附近寻一圈才找到个卖花的,花不新鲜,被烈阳晒得失去水分,恹恹的,店员让她买束假花,祁蔓摇头,选了半天,才选了一束白百何。
    她捧着花进墓园,门口有位大爷,见到祁蔓他笑呵呵,祁蔓也回以淡笑,她落落然往前走,根据便签上的提示,第三排第五个。
    祁蔓没来过这里,她方向感又不好,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大爷看不过去喊道:姑娘,找哪家啊?
    祁蔓站定道:我找张春山的夫人,周芙。
    张总家的啊,看到那条小道了吗?从那进去才是。大爷指了个方向,祁蔓微点头,顺着手指的方向进去,里面别有洞天,清一色汉白玉墓碑,和外面稍显杂乱不同,这里陡然有种庄严感,大约有钱人都是这样,喜欢与众不同。
    祁蔓扫眼四周,没找到周芙的墓碑,反而先看到一人。
    黎言之身后有动静,她保镖道:黎总,祁小姐来了。
    祁小姐?
    祁蔓?
    她怎么来这里?
    黎言之愣两秒转头,看到祁蔓捧着百合花站在不远处,四目相对,祁蔓只觉得尴尬。
    黎总父母也在这?祁蔓问完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这里几乎都是市里的名人,黎言之的父母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了缓解尴尬看向墓碑,汉白玉的墓碑上贴两张照片,都很年轻,黎言之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看我祁蔓抿唇:看我妈。
    这声妈可比爸容易叫出来。
    黎言之微点头。
    骄阳下两人比邻站在墓碑前,祁蔓顿觉气氛僵住,她道:那我不打扰黎总,先走了。
    黎言之看向她转身的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纤细,笔直,她站在祁蔓身后,唇角动了动,喊道:祁蔓。
    祁蔓身形顿住,没回头,黎言之道:代我向伯母问声好。
    近在咫尺,她却还要人带话,祁蔓抬头挺胸,嗓音清泠:谢谢。
    她踩着细高跟迅速走出黎言之这处,第三排在最前面,祁蔓越靠近心跳就越快,瞄到不远处的墓碑上隐约有周芙两个字时她脚步慢下来,轻轻走过去。
    还没弯腰放下花就听到身侧有幽幽声音:姐姐,有水吗?
    祁蔓吓一愣,所有酝酿好的悲伤情绪差点没被这声音惊飞,她转头看,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趴在几米外的墓碑旁边,有气无力的样子,祁蔓放下花走过去,见到女孩满脸通红,唇瓣干涩,看样子是快要中暑了,女孩见她走过去喊道:姐姐,有水吗?
    在车上。祁蔓道:你是不是中暑了?我扶你出去?
    我腿软。女孩要哭的样子:我还头晕。
    祁蔓碰她手臂,很烫,脸上更红润,她手摸了下,温度太高了,祁蔓道:我带你去车上。
    她说完准备扶起女孩,托了下发现有点重,又是高温,两人汗淋淋,接触的肌肤没几秒就磨得发红,这样不行,祁蔓想到黎言之就在不远处她说道:你等我几秒,我去叫人。
    她说完转身,衣摆被人攥住,祁蔓低头看,女孩白净的手背全然通红,明明很虚弱,拽她的力气却不小,似乎怕她一走就不回来,祁蔓心底被触动,她扶着女孩坐在墓碑后面阴凉地,说道:等我几秒。
    何辞手被松开,她抬头看,祁蔓身形高挑,瘦瘦弱弱,刚刚扶她那几分钟脸上满是细汗,双颊绯红,一双眼却异常的亮,她红唇动了动,似乎说什么,但何辞耳边嗡嗡的一点听不到,她只觉得浑身麻痹,想站起来都不能。
    有种要死在这里的错觉。
    何辞欲哭无泪,她只是准备来找她妈哭一场,回去再找她爸算账,谁知道今天温度过高,她哭着哭着居然中暑晕过去了,等到醒来浑身烧灼的难受,想走出去却发现双腿软了,喊人也不行,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手又抖又麻,心脏还异常的疼,就在她快要绝望时身边有高跟鞋的声音,她抬头,看到了祁蔓。
    这这这!刚刚离开的声音又回来,似乎贴在何辞的耳边:这里!
    何辞抬眼,见到祁蔓小跑过来,她额头上满是细汗,胸前被浸湿,露出很漂亮的天鹅颈,何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一把抱起,往外面走去。
    身后祁蔓和黎言之紧跟着。
    黎言之在看到女孩俏颜时顿了下。
    祁蔓赶超她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祁蔓的车停在阴凉处,她让保镖把何辞放在自己车上,随后又给她拿矿泉水,何辞猛地灌进去半瓶,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你还好吗?祁蔓道: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何辞抬头,祁蔓神色很紧张,不时伸手探她额头,见到温度明显降下来才松口气,何辞心尖一动,她说道:姐姐,我没事,就是中暑了。
    好在时间短,要不然现在就该和阎王爷见面了。
    祁蔓见她体温降下来才松口气,她道:你再喝点水。
    何辞又喝了一大口,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她就像是从鬼门关跑了一圈,最后祁蔓一把将她拽回来,这让何辞对祁蔓有种别样的依赖。
    祁蔓没想那么多,见到她人没事才将包扔在副驾驶,刚刚那一通跑她也快累死了。
    你家在哪?祁蔓道:要我送你回去吗?
    何辞看着祁蔓,捏紧矿泉水瓶,鼻尖一抽一抽,泫然欲哭的样子,祁蔓蹙眉:你怎么了?
    何辞哽咽道:我父母都没了,我是孤儿,我不知道去哪,我找工作人家不要我,我刚被房东赶出来,我想再来见一见父母干脆就随他们去吧
    黎言之走到祁蔓身边就听何辞哭诉,她眉头拧的比祁蔓还紧,一双眼就这么盯着何辞,满脸不悦。
    祁蔓听着有些难受,她拍拍何辞的后背:别急别急慢慢说。
    姐姐。何辞仰头,小可怜一样:对不起
    没事。祁蔓还拍她后背,何辞借机投进她怀中,双手紧紧抱着祁蔓:姐姐,刚刚你救了我,你就是我救命恩人,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祁蔓听到这套古老说辞笑:小妹妹,你多大了。
    何辞眼神一闪,乖巧道:比成年大一点。
    她说完又开始抽噎,祁蔓只好拍她后背,一边看戏很久的黎言之黑脸咳嗽一声,听到她声音何辞缩在祁蔓怀中,哼唧的嘤嘤嘤,祁蔓安抚她几句之后说道:你再喝点水降降温。
    何辞拿出空瓶子:没了。
    祁蔓左右看看,道:我去给你买。
    何辞很乖道:谢谢姐姐。
    祁蔓拍拍她额头,见她如此乖巧放下戒心,起身往外走,小卖铺就在附近,祁蔓进去拿了几瓶水,分两个袋子,多的那一袋她递给黎言之,黎言之掀起眼皮看她,祁蔓耸肩,交给她身后的保镖,保镖错愕,没接,看向黎言之,黎言之道:拿过去分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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