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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要是她出面劝,别开了,咱主动关门,奶奶们指定会觉得她有病。
    即便给分析会危险也没用。
    这些老太太们有时对挣钱的执着超过了性命,不真出大事,她们不见兔子不撒鹰。可话说回来,要是真等到出些什么危险事时,后悔也晚了。
    大烤炉房里。
    马老太糕糕兴兴店所有员工聚齐。
    送糕师傅们站一排,做点心的老师傅们站一排,后进烤炉房的师傅们站一排。
    宋茯苓和马老太一人扯着一头,一脸郑重用最大号的草帘子,盖上曾让她们发家的“家当”。
    擦拭锃亮的打蛋器;靠墙立着的一块块牌匾;一摞摞空蒸笼;一叠叠油纸;一双双白手套;一条条粉头巾……
    别人家都是开业剪彩,奠基。
    她们是关业,来了一个完美的收官仪式。
    全体成员在帘子盖上那一刻,脸上纷纷露出沉痛的表情。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就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追忆里留下过并肩作战的快乐。
    外面,宋阿爷带着几个老头贴在门前听里面的动静。
    马老太将门打开时,几个老头差些摔屋里。
    “咳,”马老太掖了掖耳边碎发:“那什么,老爷子,给俺们再编进去吧,挣工分,跟你们干了。”
    豁出脸来,也得将下岗员工们的工分制讲明白喽。
    宋阿爷摸腰间烟袋,心想:
    谢谢你哈,还整句跟俺们干了。
    你们不跟俺们干,还想和谁干?
    至于挣工分,眼下真的有必要具体谈吗?我就是现在说你挣十工分,也没钱给。公家穷的叮当乱响。
    马老太冲老爷子背影:“您老别跑啊,那我们还干以前的活?”
    老爷子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便干。
    八个老太太来到公共大食堂。
    郭婆子冲她大儿媳一伸手:“交钥匙。”
    她大儿媳立即将管粮的活上交。
    田婆子瞪眼瞅烧火的小媳妇,那位小媳妇主动让开。
    宋二婆子瞪她儿媳妇:“勺子给我。”
    只眨眼间,给大伙做饭的轻巧活记就被八位老太太抢了,被抢的人还啥也不敢说。
    任族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美其名曰,找宋阿爷唠嗑。
    宋阿爷一脸懵:你个老秀才,确定和我有共同话题吗?
    聊着聊着,宋阿爷就品出不对劲,怎么打听的全是逃荒路上的事,还问的很细致。
    到了晚上丧钟响完后,才破迷。
    “大伙别走,讲几句话。”任族长今日是有政治任务的。
    上头规定,作为里正,必须要做好思想动员工作。
    《关于靖难时期我村村民自力更生支持平叛的几点意见》
    任族长说:“不平叛,那些人打过来,咱们能有好?那就得逃荒。逃荒有多惨,你看看他们就晓得了。”指向宋福生他们。
    任家村村民们齐刷刷地望向宋福生他们。
    又齐刷刷露出呆头鹅一样的表情,在心里嘀咕:
    这也不惨哪。那如果要是都能逃成他们那样,逃逃试试也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可要了血命了(二更)
    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
    任族长急了:“他们惨。”
    任公信两手插在袖子里,心里一哼:我不信。
    任族长:“远了先不提,就提他们才来到村里时,还要靠救济粮糊口。救济粮啊,乡亲们。那都是潮了捂了的低价米粮,不定是几年前存的粮,他们就靠吃那个维持。”
    任公信忽然抬头,怒视前方的任族长:
    任尤金你个糟老头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不是他们惨,是我,我惨。
    不是他们在吃潮了捂了的低价米粮,是我在吃。
    他们吃的都是我给的精米细面。
    我最惨的是,用精米细面换糙粮还断了顿,上面不给发救济粮了。
    想起这茬就想哭,你说这事上哪讲理去哪。
    宋阿爷他们也很尴尬,被任家村村民们的一双双眼睛望着:那我们到底该不该惨啊?
    任族长心里也气。
    上面让拿村里的逃荒户举例说事,起到教育意义。
    可是他们村里的逃荒户根本就起不到教育意义。
    多亏提前取材,深吸一口气,任族长正要大声背诵宋阿爷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坎坷,连耗子都没放过都吃过。
    下面的村民们又给打了茬:
    “都要冻透了,族长爷你到底要说啥。”
    “就是,你可别乱举例了,”举例失败。河对岸这伙人不惨,连他们的小伙伴,年前给他们送礼鸭子大鹅的那伙逃荒同乡也不惨。要是向他们看齐,该哭的是我们。
    “有惨的,我告你族长叔,在五福村。那家伙哭的,救济粮一停,坐家拍大腿哭。可要我说,那是他家没能耐。”
    “您是不是想说让俺们省些吃,别乱造化,现在皇朝不易?晓得啦,早就寻思好了。”
    “是,我都寻思好几宿了,愁坏了都。”
    任族长泄气,行了,散会吧,一个个都是大明白。
    过桥后,宋福生有些疑惑,任族长怎么忽然开起动员大会。
    原来古代也爱搞这一套吗?
    可咱现代搞这一套会直接说出目的,任族长磨磨唧唧的却没有说出个一二三。
    问那老头子,那老头子还反问他:“后生,你是怎么看这事的,我不知道啊。”
    怎么看的啊。
    宋福生认为:
    是不是想先做通思想工作,让百姓们有劲一处使,下一步好开展工作方便于征粮?
    要知道,之前,他猜的那些全中。
    近几日,那几个王爷真进入“骂街”车轮战。
    下一步,搞不好真是征粮。
    问谁的参考意见都不如问闺女:
    “闺女,你怎么看?”
    宋茯苓说:“爹,咱一个吃救济粮的,能怎么看?只要不搜家,就杵在村口看他们被征粮呗。至于管咱们要?可我们是吃低保的啊,低保户,哪有。”
    回头宋福生就带着大伙忙于四处藏粮食。
    只上山就上了四回。
    天寒地冻,挖坑挖地道眼下是挖不动的,只能去寻一寻有没有野兽祸害不到的隐秘山洞。
    必须是隐秘的,别再让人捡走。
    自从耿副尉打完狼了,村里也有好些人上山。
    结果只逮到了三只野鸡,搂回家六只野兔。
    又在家里的地窖和地窝子里下手,那里暖和,能挖动,挖,瞎挖,还怕挖塌。东藏些西藏些,家家户户也分一些。
    免得粮食凑到一起,给人造成存粮很多的印象。
    万一真被搜家,得让人知道知道咱这些粮,分摊各户头上没多少。
    四天后,真正的答案揭晓了。
    衙役忽然带着张贴告示进村。
    一副皇命不可违的架势。
    宋福生和宋茯苓猜中了整个王朝接下来会发生的种种事情,却没猜对顺序。
    会征粮的,但不是眼下。
    眼下是,征兵。
    犹如惊雷在每个人头顶炸响。
    啥玩应?
    让俺们去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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