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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归根结底要管住自己的心

    第二节 归根结底要管住自己的心
    刘国池手捧《兑现的晚餐》继续往下看:
    郭冬廷伸手拍了拍贺挥帆的肩膀,心里在说:你真是个岩脑壳。他嘴巴里却是另一番话:
    “嗨呀!我的书记同志嘞!你真是一心一意为了工作,把吃饭的大事都忘记哒!早晨,我不是跟你汇报过吗?”
    贺挥帆这才如梦初醒,满脸涨得通红,语气中明显地带了几分不满地说:
    “我不是跟你叮嘱过,不许搞吧!为什么当耳边风?”
    郭冬廷瞪大眼睛望着他。长期跟在一把手身边转来转去,凭着自己的本事,还从来没有碰到过有哪个一把手给他脸色看!此时,他像往常一样,把一切牢骚烂在肚子里,装出一副后悔不迭的样子,说:
    “这都只怪我这二把手组织纪律性不强,对一把手的指示打了折扣。您批评的应该。其实,我也是从工作出发。县委组织部派来考察干部的两位秘书,如果不招待一下,生怕人家在外头讲俺单位不热情,像岩脑壳,下回不愿意再来了。我是打算请他们到我自己家里去吃顿饭的,可是,组织委员、宣传委员、妇女委员、武装部长都不肯。他们要坚持公事公办。哎,真叫我里外不好为人。”
    说着,他偷偷地瞟了贺挥帆一眼,显出无可奈何的架势,说:
    “你看,县委组织部派来考察你的两位同志都在餐桌边坐下来哒。这叫我如何办呢?”
    贺挥帆没有做声。
    郭冬廷近似哀求地说:
    “贺书记,你还是陪了这一回客好啵?”
    太阳还不肯走下金牛山,尽量放大金红的光圈,把贺挥帆面前的路照亮。他用劲抓了一把脑壳上的头发,下巴朝沧浪饭店一扬,跨开双腿走在前头。
    晚宴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宾主频频举杯,互祝良吉,可以说,千年文明古国无限丰富的语言宝库里的美好句子,都在这个时刻用绝了。
    一阵紧张的厮杀,鸡鸭鱼肉,乌龟王八,所剩无几,大家都觉酒足饭饱,起身欲走,唯独贺挥帆依然稳稳当当地坐着,而且招呼大家坐下。
    他又亮开喉咙,喊来了王师傅。
    一向善于观察领导颜色行事的郭冬廷,满以为贺挥帆还不满足,需要添加菜品,喝酒继续进行。他便连忙要大家留座,又走到贺挥帆面前,亲切地问道:
    “贺书记!点您最喜欢吃的菜吧。”
    贺挥帆摆了摆脑壳,笑着对身后的王师傅问道:
    “这桌饭菜,总共花了好多钱?”
    郭冬廷笑道:
    “贺书记,你莫操心!吃好为原则。您再点菜吧!”
    贺挥帆好像没有听见,执意问道:
    “说呀!王师傅!到底好多钱?”
    王师傅没有歪心曲肚,老实地回答:
    “不算加工费,二十二元伍角。”
    郭冬廷拉了王师傅一把说:
    “伙计,放灵便点!麻利些加几个菜。”
    “慢!”贺挥帆压抑心头上升的火气,猛地站起身,用力推开后墙上的窗户,睁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落霞映照的田野。绿色的棉地里,妇女们正弓腰弯背,你追我赶地锄草;平如明镜的水田里,男人们一锹锹掀开氹肥,为即将落泥的晚稻种子准备充足的食粮。他们早出工,晚收工,争分夺秒,用千万滴汗水,垒起了一座座金山银岭,而俺这些管理财富的人,怎么能把群众的血汗不当数,找各种油头,借各种名义,一口口地蚕食呢?俺只有为党为人民创造财富,管理好财富的神圣义务,决不能像过去的封建官僚,任意挥霍人民的钱财。一定要刹住领导干部当中的这股吃喝歪风!
    他从身上抠出皮荷包,将三元人民币摆在了桌子上,语重心长地说:
    “在座的都是共产党人,都是革命干部,都是共同为人民服务的。像这样一旦权利在手,就大吃大喝,这不是置党的《准则》于不顾吗?如果再这样下去,群众迟早会把我们丢进河里喂鱼去!伙计们,要做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十分的艰难啦!难就难在要管住自己的嘴,要管住自己的手,归根结底要管住自己的心。”
    这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千斤重的石头,落进了每个人的心海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
    郭冬廷从醉意中惊醒,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打量贺挥帆,好像不认得他似的。他调来沧港公社,在贺挥帆主持的全体干部职工欢迎他的大会上,贺挥帆只说了一句话:
    “我欢迎郭冬廷同志和大家一起展劲干,把沧港的明天建设得更美好。”
    当时他觉得贺挥帆做事可能还有几下子,真正当领导还差一点水平。没想到,他有这么好的口才,懂得如此深刻的道理,更重要的是有着一颗为人民的耿耿忠心。这些年,他也苦恼,也悲哀,不学会一套圆滑的处事方式,就不能顺利地在领导身边工作。而今,在贺挥帆这个领导人面前,看来是可以丢掉那套俗气的做法了。也该还自己土改时敢说敢冲的正直作风了。于是,他也从身上掏出三元人民币,“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坚定地说:
    “以后俺还搞这号白吃人民血汗的路径,不算娘养的!”
    紧接着,三元,
    又三元,
    再三元,
    ……
    贰拾多元人民币堆积在餐桌上。
    王师傅双手捧起,抱在胸前,眼睛湿润了,滴滴泪水洒在票面上。他昂起脑壳,望着跨出店门的贺挥帆,激动得自言自语地说:
    “我抓锅铲把十几年了,各色各样的书记见得多啦!像他这号书记,多见几个,死也闭眼啦!难怪有人讲他是岩脑壳!不错!他是岩脑壳!”
    贺挥帆昂首挺胸地走着,初夏之夜的凉风,抚摸他滚热的胸膛,稻花的芬芳,涌进他阔大的鼻孔,他全身痒酥酥的,有一种讲不出的舒适。他边走边唱:
    井冈山,多么妙。
    浓雾迷锁,山上望去好似大海的波涛。
    井冈山,多么妙。
    那时季,快枪只有两百多条,
    还有那一万人是拿着梭镖。
    我们的毛委员,
    他有一肚的革命道理把群众教。
    朱总司令,
    一条扁担,
    二百里路去把粮挑。
    井冈山,多么妙。
    我们艰苦奋斗,才能够有今朝。
    井冈山,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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