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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一直到夜里一点钟左右,几个乡干部在披着棉袄叼着烟,晃晃悠悠回家去了,可是直到现在野猪肉也没送来,好在客人们喝的很尽兴,并不在意这个。
    谢会计匆匆赶来,拉住一脸醉意的高乡长说:“老高,电话打过了,人到现在没过来,你说咋整?这事儿可不能怨我。”
    高乡长说话已经不大利索了,含含糊糊的说:“明天再说吧。”说罢扶着墙往前走。
    “老高,你往北走干啥?你家在南边。”谢广才在后面喊道。
    “嘘……”高一水伸出食指竖在嘴上,小声说:“我上广播站找小翠儿去,你千万别乱说。”
    谢广才无奈的摇摇头,把肩膀上的棉袄往上抖一抖,无奈的走了。
    ……
    城里的贵宾们被安排在招待所的土炕上睡觉,山风刺骨,这里的气温明显要比城里冷多了,但是火炕烧起来就舒服多了,感觉身子下面暖洋洋的,就是招待所的印花大棉被实在太让人崩溃了,闻起来一股发霉的味道。
    累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大家也不在乎条件的优劣了,倒头就睡,不大工夫鼾声一片了。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叫了第一声之后,远近八方的公鸡都跟着叫起来,但招待所里依然鼾声如雷,这帮人可不是红星公司的精兵,都养成早起的好习惯了,诸如卓力、玄子、贝小帅此等货色,哪个不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
    刘子光反倒早早起身,穿了衣服走出大门,深深呼吸了一口深山里清新的空气,简直是沁人心脾,他张开双臂伸展了几下,忽然发现招待所对面路边的草堆里似乎有个人影。
    走过去一看,是个干瘦的老头正蹲在地上吃饭,穿着光板老羊皮袄,免裆裤子,头上包了个白毛巾,手里捏着窝窝头正往嘴里送,随着嘴巴的咀嚼,一粒粒粗糙的碎屑掉了下来,老人那手掌在下面接着,一点都不敢浪费,看到刘子光投来的目光,老头纯朴的笑笑招呼道:“吃了么?我这还有。”
    刘子光客气的说:“不客气。”
    老头说:“大兄弟,帮忙找口水喝行不?”
    刘子光返身回屋,找了个大搪瓷茶缸子,拿起火炉子上炖的水壶倒满一杯走出来递给老头,蹲下来看他喝水吃饭,随口问道:“老人家高寿啊?”
    老头说:“八十五了。”
    刘子光大惊,再次上下打量着老人,只见他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虽然胳膊腿很细,但是却充满了力量,根本不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
    “老爷子,你咋蹲这儿呢?不是本乡人?”刘子光看老人喝完了热水,摸出一支烟来递给他。
    老头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不舍得抽,架在耳朵上,从怀里摸出一杆烟锅子来,铜质的烟锅精致小巧,玛瑙的烟嘴晶莹剔透,下面还悬着一个装烟叶的小袋子,上面绣着的鸳鸯已经褪色了,看得出年头相当久远。
    老头装了一袋烟递给刘子光:“小伙子,尝尝这个。”
    刘子光接过来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还是递了回去:“忒呛了,我降不住,还是您老自己受用吧。”
    老头爽朗的一笑,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俺是野猪峪的,上乡办事来,夜里到的,怕惊动领导就先在这窝一会儿。”
    刘子光点点头,眼睛一转,指着草窝里一杆钢叉说:“这是您老的?”
    老头把那杆钢叉拿出来说:“平时打猎用的,走夜路带着防个身,山里有狼啊。”
    正说着话呢,远处谢会计叼着烟过来了,看到老头蹲在这边,便呵斥道:“老程头,你咋才来,野猪呢?”
    老头从草垛后面拖出半扇野猪,足有上百斤重,说:“谢会计,你看这个中不?”
    谢会计打量了几眼说:“这是个野猪崽子吧,个头那么小,行了行了,回头给扛到锅屋去,赶紧回去吧。”
    老程头说:“那俺村小学的事儿……”
    谢会计不耐烦的摆摆手:“一码归一码,你先回去再说。”
    “中。”老头扛起半扇野猪,拎着钢叉健步如飞走进招待所的锅屋,把半扇猪搁在柴火垛旁边,刚要离开,忽然毛孩从屋里出来,看见老头喊了一声:“太爷爷,你咋在这?”
    老程头也很纳闷:“毛孩,你咋回来了?”
    这下刘子光明白了,这老头原来是毛孩的曾祖父啊,怪不得也姓程,仔细一瞅,祖孙俩相貌上也有点相似之处呢。
    “老人家,毛孩是我带来的,我叫刘子光,是李建国的哥们。”刘子光笑呵呵的说道。
    老人呆了一下,忽然后退一步,就要给刘子光下跪,刘子光赶紧上前扶住,忙不迭的说:“老人家,你这是折我的寿啊,可不能这样。”
    老程头说:“俺孙媳妇的命全仗你搭救了,俺重孙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是俺们程家的恩人呐。”
    刘子光说:“我和建国是兄弟,毛孩也喊我一声叔,按辈分我得喊你一声爷爷呢,您老要是再客气,我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老头不是矫情的人,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孩子,我当是谁进山考察呢,原来是你啊,走,家去喝酒,自家酿的包谷酒,管够!”
    刘子光拉着老人的手说一声:“好!”
    谢广才没想到居然发生这一幕,在旁边讪讪道:“野猪峪是个好地方,该去,我这去找高乡长。”说完颠颠的跑了,速度还挺快,最令人惊讶的是不管怎么动,披在肩头的棉袄就是不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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