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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吧。”窦贵生似乎一直在等她。
    火盆上头热着茶,窦贵生的脸藏在氤氲的茶雾后,摇曳生姿,像在勾引人,又像要吃人。
    鹿白坐了过去,手指在他手上走了一圈,一根一根插进他指间的缝隙:“殿下说王府有一大片茶园,在城东的山上,好大一片呢,种的都是雀舌。采茶女带着靛蓝的头巾,背着竹篾编的背篓,一人一天能采一整垄。她们还会唱歌,你听过吗?”
    窦贵生没听过,却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
    壶中的雀舌茶汤越来越浓,壶盖叮叮当当跳个不停,却无人关心。鹿白攥住他的手,他没有躲,也没有回握,只是从胸腔深处呵出一句:“鹿白——”
    微微颤抖的指尖叫她瞬间了然,他不会跟她一起走了。
    从这一刻起,鹿白明白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道理。他可以属于山风呼啸,水涨潮涌,可以属于腐朽潮湿,绿瓦红墙,也可以属于山风呼啸、绿瓦红墙中的她。
    只不过,一举拿下老太监的愿望现在只能改改,一举改成二举。再不济就三举、四举……总之一定能拿下。
    剩下的话没有必要再问了。她在怀里使劲掏了一番,手指张开,四枚平安符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皱皱巴巴。
    “今年我得了四个,加上我自己的那个,一共五个,都给你。”
    窦贵生懒得推辞,索性全都接了过来。见他收了,鹿白立刻笑出两排闪亮的白牙,扑腾着站起身:“殿下小小年纪,东西却不少,收拾就得收拾好几天,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几天冷,你到时候别去送我,叫小苏公公来就行。”
    主人不愿送客,干脆紧紧阖上了眼。脚步声离开许久,眼皮仍旧不敢掀开。
    蓦地,一声高呼响起:“窦贵生!”
    门半掩着,鹿白的声音与日光一起,顺着那道窄缝闯入屋内。喊声让老太监睁开了眼,他看见鹿白冲他笑着挥动双手,像是在用力挥舞两面得胜的令旗。
    “我走啦,再会!”
    再会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老太监不堪一击的神经,压垮了他一向挺直的腰背和脊梁。
    再会,她找到了爹娘,还会跟他再会么?
    唔……说不定呢?
    反正他也不走,就在宫里老老实实待着,她若是想找,一定能找到。他心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还回几个平安符,怎么能一个都不留呢。
    真傻。
    可他很不幸与机会擦肩而过——唐王提前离京了。
    后悔两字本不应跟高贵的窦公公扯上关系,但每当想起那四枚皱皱巴巴的平安符时,他就会深陷回忆之中无法自拔,自虐似的一遍遍舔舐悔恨的痛苦,回味无助的绝望。
    如果她能晚走一天,哪怕只是一天,是不是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呢?
    如果她能留一个平安符,哪怕只是一个,是不是就会平平安安了呢?
    唐王就藩,带走了鹿白,带走了皇宫的最后一丝生气。一只灵巧活泼的鸟用力一蹬,飞离了树梢,没人知道她颤动的翅膀会晃倒大树,而倒坍的树身顷刻间便会毁掉整片森林。
    启宁二十一年,冬季尤其漫长。二月中旬,本已回暖的天气突然风云骤起,下了一场暴雪。
    窦贵生夜半惊醒,没来由的阵阵心悸。在窗旁怔怔地坐了半晌,正盘算着明日去太医署开几服药,门却倏地被人撞开了。
    苏福的声音夹着冰碴被狂风卷入:“干爹,圣上召您过去。唐州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两更
    第35章
    在穿越之前, 鹿白是个幸福的普通人。
    普通的父母双全,普通的衣食无忧, 普通的三两知己, 普通的喜怒哀乐。烦恼很寻常, 快乐很简单。同样地, 爱情观也异乎寻常地简单。
    窦贵生拒绝了她,她并不难过,也不痛苦, 爱情之于她是一场锦上添花的美事。只不过现在, 这桩美事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独享。也许她有天会忘了他, 也许久别会重逢,也许物是和人非。
    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临走前, 窦贵生将上次所见所闻及鹿氏百年族史汇编成册,叫苏福送到了莫啼院。鹿白心想,他尽力了, 尽力探出自己倔强而坚固的躯壳,尽力触碰她炽热而猛烈的火光,尽力爱她了。
    如他所言, 尽力就够了。接下来需要她接棒,跑完余下的半程。
    一路穿山过桥, 晓行夜宿。山高,水长,蜀道难, 别离更难。
    入了唐州地界,鹿白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何为世外桃源,人间天堂。难怪总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虽是谬解,但谬解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码头上打闹呼喊的男人,叉着腰放肆大笑的女人,山间悠长快活的歌声,路上竹竿敲击的叫卖,呛人的油烟辣味,雅淡的竹茶清香。一切如同山雾般朝鹿白缓缓聚拢,恍如梦寐。
    此地没有艳阳,因为人人皆是艳阳。
    鹿白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那些别离的不舍和怅惘,都被远远抛在京城之中,余下的化作长大成人的勋章,深深镌刻在她容量堪忧的脑海中。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有情人终成眷属,又不是非得时时刻刻在一起。
    自入了唐州便开始下雨,春雨连绵,一下就是好几日。路本就难走,雨后更显泥泞,队伍索性在途中一处县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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