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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帝王掌中娇——四默(3)

    于是梁王连夜拟诏书,重新指婚,让夏朝生如愿嫁入了东宫。
    镇国侯府却也因此惹怒了梁王,日渐衰落,等到了穆如期登基的时候,侯府已经成了表面华贵的空壳,穆如期只动用了金吾卫,便斩了夏氏满门。
    夏朝生眼前再次弥漫起氤氲着血色的雨幕,心口骤然绞痛,咳出一口血,在裴夫人的哭声里,艰难起身:娘,别哭了。
    你变成这样,娘怎能不哭?裴夫人不敢再碰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榻前,你可知道,娘这些天
    哼!裴夫人话说一半,就被重重的冷哼打断。
    夏朝生仰起头,对上夏荣山隐隐含着关切的视线,心下一片酸涩,面上只装作不知:爹。
    前世,他连他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生儿?裴夫人见夏朝生眼角溢出泪水,慌忙将他搂在怀中,娘在这里,别怕娘在这里!
    夏朝生狠狠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真的回来了。
    夏朝生颤抖着伸手,环住了裴夫人的腰,哽咽道:娘
    坐在一旁的夏荣山冷眼瞧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再次重重地咳嗽起来。
    裴夫人权当没听见,抱着夏朝生哭,倒是夏朝生缓过神,瞥着满脸急躁的爹,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爹驰骋沙场二十载,对穆如归手下的玄甲铁骑颇为欣赏。
    也正是因为这丝欣赏,让夏朝生产生怀疑,觉得他爹要逼他嫁给穆如归。
    于是他嫁入东宫后,再未归家。
    侯府出事那天,他被锁在凤栖宫内。
    没有穆如期的命令,谁都不敢放他出去。
    他只能一下又一下地锤着紧闭的宫门,捶到满手鲜血,捶到精疲力竭,捶到天边燃起了赤红色的晚霞。
    然后暴雨倾盆,宫城里升腾起淡红色的水雾。
    那是他爹娘身上的血,是他族人的血。
    从此,富丽堂皇的宫殿成了夏朝生的坟墓。
    他身上背负着全族九十八口人的性命。
    他是夏氏的罪人。
    爹。如今,夏朝生自是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他松开环在裴夫人腰间的手,老实认错,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夏荣山板着脸,不怒自威。
    镇国侯生得丰神俊逸,然瞪起眼睛来,也是能吓哭稚童的。
    裴夫人当即不干了,哭着喊:你这是做什么?非要把我的心肝儿吓病才罢休?
    威风凛凛的镇国侯慌忙搂住娇滴滴的夫人,急切地解释:我没想吓他,我
    你还说,你还说!裴夫人揽着夏朝生的腰,抽抽噎噎,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觉得九王爷是好人!可你看看侯府门前,那都是些什么?!
    前世,夏朝生再次苏醒后,直接骑马去了金銮殿,现在听爹娘争吵,才知道穆如归往侯府送了东西,不由挑眉,好奇道:是什么?
    裴夫人哭在兴头上,不顾夏荣山的阻拦,叉腰骂:我的生儿刚醒,九王爷就送这么多棺材来,有何居心?
    夏朝生听了这话,一个没忍住,当着全屋人的面,将入口的药汁喷了出来。
    裴夫人当即甩着帕子,尖叫着抱住他:心肝儿,别气!
    你不想嫁,娘也不想你嫁!
    你别怕你爹!有娘给你撑腰,你就算想嫁给天王老子
    夏荣山闻言,猛地一顿咳嗽。
    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呛到了。
    夫人,你且放宽心。镇国侯咳完,头疼地将自家夫人拉到身边,九王爷肯定没有坏心。
    没有坏心?裴夫人闻言,瞪着通红眼睛,揪住了夏荣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棺材都送到侯府门前了,你说他没坏心?
    堂堂一国镇国侯被夫人当众拎耳朵,不仅面不红心不跳,还顺着夫人的力道低头:夫人说得是,我也没想到他行事会如此乖戾。
    气得头晕眼花的裴夫人被哄舒服了,轻哼着松手。
    她给儿子准备寿材,是冲喜,旁人准备寿材,那就是晦气!
    你给我听好了!裴夫人重新坐在榻前,气咻咻地撂下一句话,这婚事,我不同意!
    夫人
    娘。夏朝生就着爹娘的争吵喝完了药,将药碗递给候在一旁的夏花,您且去歇歇,哭出病就不好了。
    裴夫人一愣,被他哄得感动之余,更不敢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夏朝生的眼睛:生儿,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去金銮殿前跪着?
    夏朝生病倒前,不是没用过这般借口,逃出侯府和太子私会,所以裴夫人不敢信他的话。
    娘夏朝生本想摇头,对上他娘怀疑的目光,又换了个说法:我就是想去,身子也不允许。
    边说,边以拳抵口,不住地咳嗽。
    夏荣山和裴夫人的神情微微一松。
    无论是什么缘由,不去便好。
    生儿不必担心,宫中派的太医近日都住在侯府。裴夫人心疼地摸着他苍白瘦削的面颊,柔声哄道,等你身子骨好了,娘陪你去骑马,好不好?
    夏朝生鼻尖一酸,红着眼睛握住裴夫人的手:好。
    裴夫人再次将帕子按在眼角,擦去溢出的泪,然后拽着明显还有话要说的镇国侯,离开了夏朝生的卧房。
    灰色的流金纱无风自动,夏朝生勉强撑起上半身,仰头去看墙角那扇描金的雕花红木窗。
    裴夫人淡蓝色的衣角匆匆拂过,宛若一只徐徐合拢双翼的蝶。
    他虽听不见裴夫人的话语,却能想象得出,他娘定是在捏他爹的耳朵,嘀咕个不休,也自然想象得出,他爹第无数次放下颜面,搂着他娘温声求饶。
    相似的场景,夏朝生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便以为世间夫妻都是这般恩爱,直到遇到穆如期,直到嫁入东宫,直到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
    他在凤栖宫内熬碎了满身傲骨,方知自己期盼的情爱于旁人而言,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就算真的存在,也不及权势的万分之一。
    他的指甲骤然抠进掌心,唇角笑意淡去。
    夏花。夏朝生叫来了紫衣的侍女。
    夏花是侯府内的家生子,自幼侍奉在夏朝生身边,是他最信任的侍女。
    小侯爷。夏花循声进屋,毕恭毕敬地跪在榻前,双目低垂,您有什么吩咐?
    夏朝生喘了口气,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被子上滑动了两下,夏花已经递上来一个温暖的手炉。
    他惊讶地接过:还未入冬,怎么把手炉找出来了?
    原不过放在库房,奴婢瞧见,就拿来了。夏花答得飞快,小侯爷前几日淋了雨,身体里的寒气尚未全清,此时捧着手炉正好。
    夏朝生抿唇不语。
    他畏寒,不仅仅是因为淋了雨,寒气入骨,更是因为吃下了改变体质的药丸,变成了病秧子。
    而放在库房中的手炉,未到冬天,必定是被收在最里面的。夏花此时能将手炉递到他怀里,想来已经在库房中翻找了几日,在他尚未苏醒时,就准备好了一切,以防万一。
    夏朝生没有揭穿夏花善意的谎言,他微微一笑:多谢。
    夏花神情微变,跪拜在地,行了大礼:奴婢不求小侯爷回心转意,只求小侯爷以自身身体为重,以侯爷夫人为重,不要再去做那伤己伤人之事了!
    夏花不提太子,却又字字句句都提到了太子。
    夏朝生鸦羽似的睫毛微颤,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
    夏花当他敷衍,急急抬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落:小侯爷,奴婢
    我真的明白。夏朝生好笑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帮我去府前瞧瞧。
    府前?夏花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夏朝生抱着手炉,吐出一口气:九九王爷往咱们府前送了东西,不论是什么,总归是一片心意,你且代我去瞧瞧。
    夏花眼里闪过惊讶的光,知道夏朝生此举,代表着侯府对赐婚的态度,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奴婢这就去看!
    与此同时,走出侯府的夏荣山,生生被扑面而来的黑压压的棺材气白了脸。
    偏偏九王爷的心腹黑七,背着一口棺材凑上来,笑得人畜无害:给侯爷请安啦。
    夏荣山一个倒栽葱,搀着身旁小厮的手,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你们王爷呢?
    黑七低呵一声,将棺材放在地上,拍手答:王爷进宫去了。
    王爷临行前,特意吩咐我,说要将全上京最好的寿材送到侯府,以祝小侯爷身体康健!
    夏荣山听得两眼发黑,哆哆嗦嗦半晌,方才磨着牙行礼谢恩,同时想,夫人果然永远是对的。
    九王爷不是我儿良配!
    第4章 04
    夏花匆匆离去,很快,又面色古怪地回到夏朝生身旁。
    小侯爷她欲言又止。
    嗯?夏朝生捧着手炉,觑见她面色,心下一片了然,见着棺材了?
    夏花点头,跪在榻前,斟酌着说:侯爷瞧着不大高兴呢。
    她说得含蓄,实际上,镇国侯哪里是不高兴?
    镇国侯快气死了。
    夏荣山心里那点对九王爷的好感,硬生生被棺材磨没了。
    反观黑七,非但不畏惧镇国侯黑如锅底的面色,还站在自己背来的棺材前夸夸其谈,说这口棺材乃金丝楠木打造,里外双层,里头还镶着夜明珠。
    来来来,侯爷,我开棺给您瞧瞧。黑七殷勤地蹲在地上,双手使力,轻轻松松地推开了棺材盖。
    镇国侯气了个够呛,顾忌着九王爷的颜面,没有当面呵斥黑七,但等黑七走后,夏花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愤怒的咆哮。
    小侯爷夏花心里的念头滚了又滚,不知如何评价九王爷,干脆伸手替夏朝生掖被角。
    她自幼跟侯府中的师傅习剑,有不凡的功夫傍身,天再冷,手也是温热的,所以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夏朝生的五指时,宛若碰到了冰。
    夏花鼻子一酸,想起小侯爷病倒前的模样,红了眼眶:您不必再担心圣上的赐婚了。依我看啊,侯爷自会替您去陛下面前求情的。
    求情?他动了动发僵的手指,缓缓摇头,去告诉父亲,上朝时,无论陛下说什么,都不要主动提及我的婚事。
    夏花闻言,难掩震惊,脱口而出:小侯爷,您真不想嫁给太子殿下了?
    要知道前几日,夏朝生还哭着闹着要镇国侯去陛下面前求情呢!
    夏朝生望着半掩的窗户,勾起了唇角,眼里闪过半明半昧的水光:你说呢?
    夏花自知失言,慌忙跪拜在榻前:奴婢奴婢不该提太子殿下。
    慌什么?夏朝生收回视线,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你没说错,起来吧。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若不是睫毛还在颤抖,仿若陷入了沉睡。
    夏花见夏朝生不似生气的模样,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轻手轻脚地点燃了床头的香炉。
    连你都这么问清浅的声音忽然从侍女身后飘来。
    夏朝生的嗓音低柔,如同缠绵的春雨,含着泉水般潺潺的笑意。
    连你都这么问,更何况是陛下呢?
    夏花指尖一颤,一小截香灰落在她的指尖,她却不觉得痛,待屋外传来秋蝉的脚步声,才惊呼:小侯爷,您这是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夏朝生对她眨了眨眼,还是你觉得,陛下会允许太子殿下娶一个将死之人?
    夏花浑身一震,电光火石间,隐隐明白了夏朝生话里的意思。
    若梁王得知夏朝生命不久矣,绝不会同意他嫁入东宫。
    因为大梁未来的天子,绝不能娶一个将死之人。
    可她还是不信夏朝生彻底放下了太子殿下,忍不住试探:您刚刚的话,奴婢会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侯爷,但但太子殿下还在金銮殿前跪着呢!
    小侯爷,您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夏朝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了短促的轻笑。
    难道前世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能让他下定决心吗?
    夏花你记住,他跪,并不是为了我。夏朝生闭上双眼,灰金色的光斑在他眼前翩翩起舞,灵动一如金銮殿前,御路上雕刻的龙,他跪,只是为了得到镇国侯府的支持,以巩固自己太子之位罢了。
    小侯爷夏花面露不忍,奴婢知道了。
    夏朝生自顾自地低语:再者,我陪太子殿下往返太学五年,陛下不会不知道我与他的情义。
    可陛下仍将我赐给了九王爷
    梁王意欲何为?
    罢了,你去寻我爹吧。夏朝生累了,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腕。
    前世过得窝囊,今生便要多废心神。
    他一步都不敢走错。
    是,奴婢这就去。夏花领命而去,顺手拉走了咋咋呼呼想要进屋的秋蝉,小侯爷歇下了。
    秋茶叹了口气:药还没喝完呢。
    夏朝生一日要喝五六种不同的汤药,马虎不得。
    等小侯爷醒来再说吧。夏花抿唇摇头,随我去找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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