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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鱼慕鱼(70)

    陛下群臣中有人横跨一步出列,跪地行礼,待城一战迫在眉睫,臣项弘,跪请出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李遇冷眼瞧着,大殿之上跪倒一片,今日的阵仗比起前些日子,倒是众志成城了许多。
    周哲翎是病了,但一定还没倒下,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仍然掌控朝堂。
    项卿有心了。李遇面上褒奖,语调却惯常的冷漠,孩子还未满周岁吧?战场刀剑无眼,古来征战几人回啊,放心得下吗?
    臣有愧项弘拖长着尾音,待城本是臣的分内事,之前已经被家事所累,假手他人,臣汗颜!
    你们呢?李遇没有接话,抬眼扫过群臣,都怎么想的?
    项家几代驻守西北三城,与北胤对峙几十年,从未出过纰漏,这本也是应该的。
    是啊,没有人比项大人更了解待城和北胤了。
    群臣七嘴八舌,李遇就冷冷地瞧着。
    项家驻守西北三城几十年间,说是与北胤对峙,其实北胤一直乖顺称臣,无论是项兴言还是项弘,说是总理待城防务,可有谁真的带兵上过战场。
    贵族的礼仪佩剑,有哪一柄真的舔过血。
    待城,是在白鸥的指虎下守住的,却可笑地成了项弘口中的假手他人。
    朕听明白了。李遇懒声道:诸位爱卿都觉得项大人是最佳人选,这意思,是对之前朕亲封的神武大将有什么不满吗?
    群臣一时哑声,已经久久沉寂的帘幕后却传来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
    陛下的意思是,要着白将军再次挂帅待城吗?
    李遇不禁坐直身体。
    是周哲翎。
    这声音虚弱异常,但她还是强撑着来到前朝,只怕今日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你们周哲翎对群臣吩咐道,来跟皇帝说说,他最信任的白将军,在待城,都做了些什么。白鸥亲斩校尉,鞭笞并遣走众士族军官,破格提拔一众底层士兵,桩桩件件是他当初能守下待城的功绩,却在朝堂之上为人诟病为目无君上。
    而他在战争最末冲动追出待城的举动,更是几乎无可反驳地被人冠上了贪功冒进的帽子。
    李遇双拳攥紧。
    这当中许多的事,白鸥从来没有对他言明,现在朝中众人极尽嚣嚣之态,而他听到的却是白鸥在那几个月有多难熬。
    心口车轮碾过似的疼,他咬牙道:闭、嘴。
    皇帝动怒了。周哲翎微哂,那给皇帝看看项兴言的折子。
    帘幕后一內侍递上奏折,小姚接过尚未递到李遇跟前,周哲翎便接着道:待城驻军三万多人,眼下都敢不听项太守号令了。
    他们眼里只有皇帝最宠幸的白将军,眼里心底只认白将军走前定下的战时军规,可还认得一方传国玉玺?
    皇帝周哲翎轻咳两声才接着道:你偏信男宠,也要有个限度。
    大殿之上,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的断袖秘辛是皇家上不得台面的丑闻,这大殿之上的人多少都有听过,可没人能猜到周哲翎敢把这事摆在明面上说。
    包括李遇自己。
    尽管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但不得不说,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破釜沉舟的雷霆手腕。
    皇帝远贤臣,亲小人,若是哀家坐视不理,任由其做大下去,与史上的阉党祸国又有何异?
    周哲翎虽气息微弱,但语气里俨然已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皇帝三思,你到底还没有亲政,若是一意孤行,就不要怪哀家狠心
    清君侧。
    赤/裸/裸地威胁。
    李遇同周哲翎撕破了脸,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周哲翎奈何他不得,却也不想再和他演下去,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白鸥。
    他用真情试探周哲翎的病势,周哲翎便反手试探他到底是虚情还是真意。
    铠甲一时成了软肋,交付真心的人,一开始就输了。
    这一局,他和周哲翎赌不起。
    因为筹码,是他的心上人。
    从小姚、苏嬷嬷,到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一直到今日朝堂之上的白鸥
    直到今天李遇才明白,周哲翎一介女流,能屹立朝堂数十年不倒,靠得不仅仅是雷霆手腕,更是参透了人心。
    四方皆寂,周哲翎言罢,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突然殿外一近卫跨步进殿,靴底碾过石砖的声响在大殿之上甚至能听见回音
    陛下,羽林军神武大将军殿外求见。
    将军病着,凑什么热闹!李遇紧张道:让他
    回去!
    有人在说我是阉党?
    李遇的话还未落地,最后两个字便淹没在白鸥不羁的声音里。
    可笑
    你们谁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鸥:他们说我阉人就算了,还欺负我媳妇,不能忍!
    阿鱼(小小声告状):评论区也说过你不行..还想组团偷你媳妇...
    哈哈哈~皮一下就很开心!今天照例万更,6点二更不迟到。
    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出自《为有》【作者】李商隐唐
    前面两句是我胡诌的 ̄□ ̄||
    嚣嚣(xiāo xiāo):众口谗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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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我快疯了。
    放肆!赶在所有人有所反应之前,李遇率先开口。
    他的手紧紧攥住龙椅把手,坐直了身体,不住地颤抖,白将军病糊涂了送回去歇着。
    白鸥乡野出身,不懂规矩,陛下多担待。白鸥行了个礼,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在这宫中懒散嚣张惯了,一直就是个异类,现在兼着的也是羽林军禁卫最高阶的将领,赫赫军功在身,殿外守着的,还有不少是同他待城浴血的袍泽。
    他自己不想走,大殿之上便没人敢和他动手。
    刚才都是哪些个舌头长的在说我坏话?他转身,眸似含刃,在大殿之上巡觑一圈,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站出来!
    那一身紫金战甲像是会晃瞎人的眼睛,所有人都低低地垂下头去。
    见无人上前,白鸥走到殿前唯一一个跪着的人面前。
    项弘也是武将出身,虽是轻甲上殿,左胸也绣着军阶和族徽。
    项弘是吧?白鸥居高临下扫视一眼,托肘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刚才假手他人,就是你说的,对不对?
    你是避战还是为家世所累,要我去查吗?
    待城情报网不走寻常路,在待城守卫战中军功卓著,旁人或许不知,项兴言已经返回待城,项弘心里比谁都清楚。
    四苟同白鸥说过,待城没有他查不到的事,绝不是夸口。
    项弘心虚地闭嘴不言。
    待城的烂摊子,是本将军替你收拾你。白鸥不屑道:别指望我有什么施恩不望报的高风亮节,你要不现在就报恩罢。
    白鸥对项弘震惊的眼神完全视而不见,自顾自继续道:金银财帛谁都喜欢,我当然喜欢,但碍着殇宁律法,收不得你的,不过
    不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吗?你上跪黄天后土,下跪父母君上,今天跪了本将军这个恩人,也不算亏。
    白鸥说着看了眼龙座之上已经急得额间渗汗的小皇帝,转头对项弘轻蔑道:就现在罢,给我磕俩,正好当着陛下的面,有人做个见证,也省得我日后忍不住反悔赖账,还想再找你要些旁的。
    你
    西北三城天高皇帝远,项家雄踞一方,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项弘本为嫡出,至小就受项兴言器重,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他怒不可遏,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可是褒义,用不到这些世家老爷的身上,但对这些世家子弟而言,颜面,在很多时候的确是比天大。
    可白鸥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抽他的脸。
    你爹项兴言一方太守也不过从三品上,见到本将军照样得规规矩矩行礼!
    白鸥一把揪住项弘前襟,将人拽离地面;他眸中是战场杀伐历练出的狠戾,绝非项弘方才那番装腔作势可以相较。
    看着面前的人瑟瑟发抖,他才满意地继续道:你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陷我于不义,我现在教训你几句,辱你什么了?
    帘幕之后传来几声轻咳,像是某种提醒,又像是为殿前怂人壮了胆,立刻有人上前喝道
    无论将军是何品阶,大殿之前尚有太皇太后与陛下坐镇
    岂容将军用些莫须有的罪名随意教训别人!
    莫须有?白鸥冷笑一声。
    这群人方才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他身上的时候,可有眨过眼睛?
    他一把撒开已经瘫软成泥的项弘,横眸冷声,那你又是凭什么教训我的?
    你
    那人被咽得说不出话,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
    白将军有事可以慢慢说,陛下和太皇太后都在呢,您若是有委屈,自是有人做主的。
    呵白鸥又是一声冷笑。
    那小皇帝这么多年来的委屈,谁能来做主?
    这位大人的声音耳熟啊。白鸥看着面前的和事佬,刚才就是你说的,待城和北胤的事儿,没人比他项弘更清楚了,是吗?
    不用说他项弘,在场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谁答得出来本将军的问题,今天白鸥就解甲归田,把此次挂帅待城的位子让出来。
    他站直身体,面对大殿群臣朗声道
    待城驻军战前人数几何?战后剩余人数几何?队伍组成人员情况如何?待城一役中伤亡与歼敌人数又是几何?
    同样的问题,北胤何如?
    大殿之上众人窸窸窣窣,但包括项弘再内,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答话。
    待城驻军在我遣走部分冗员后,战前不足四万,除开后勤与工兵等非战斗力量,最终可投入战场的人员总数是三万五千四百二十一人。
    待城一役,真正投入战场不足一万三千人;战场清扫所得,共歼敌一万一千余人。
    现在,算上轻伤已返回驻军营地的,还剩三万两千八百四十七人;其中部分被我带回江宁,编入羽林军禁卫营。
    目前仍然在待城驻地军营,可投入战斗的人数为两万七千六百一十四人。
    白鸥自问自答,反倒一扫方才的嚣张狂傲之态,异常的沉稳。
    殿上神鬼皆寂,就连垂帘之后也不再发出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待城大胜,却罕有人知道如此详细的数字;这样的战损与歼敌的比例,让他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那是一支怎样可怕的队伍。
    一定有人质疑我,问我为何会这么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数字。白鸥接着道:那是因为当你们在冬日里抱着暖炉赏雪,春日里倚着廊下听雨的时候,这些,对你们而言,仅仅只是战报上的一堆数字,而已。
    你们不需要知道具体的数字是多少,你们只需要知道大胜这个结果便好,因为数字是死的,只是你们政绩军功上的潦草一笔。
    但对我而言
    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无论出身多么低贱,都是与我执锐浴血的袍泽兄弟
    够了!李遇终于哽咽地出声。
    够了他又再重复一遍。
    白鸥哥哥,你为我做的,真的够了。
    鸥鸟洁白的羽翼已经染血,不必再为我蒙尘。
    这也就是为何李遇一直不让白鸥上朝的原因。
    他不要他的白鸥哥哥烂在朝堂的腌臜里,也不要白鸥亲眼看见他是如何受尽委屈。
    不够!白鸥坚定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挂帅待城。
    不容反驳。
    朕说够了李遇起身,咽下眸底的热泪,颔首沉声道:朕意已决
    着项弘立即返回待城,整顿军务,不得有误。
    陛下白鸥压抑瞳孔中的震惊,尽可能地平静道: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朕李遇望向白鸥,潮湿的眼神之中几乎带着祈求,是不会让你去的。
    可是白鸥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被震怒和绝望遮住了眼睛。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最后关头,是他最想要挽救的爱人,亲手抹煞他仅有的希望。
    李遇一直目送白鸥近乎绝望的背影步出泰极殿,才缓缓背过身去。
    无论今日白鸥是如何言辞铿锵,以不容辩驳之势取下帅印,替他挽回颜面声势,但周哲翎已然现身,此事便不会这样草草收场。
    白鸥能不能平安抵达待城都是一个未知数,毕竟那一句清君侧,不可能仅仅只是口头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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