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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的心肝宝贝(重生)——折吱(24)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谢怀瑜头一回替人手把手地脱衣,穿衣,拭发。
    他不是个女子,不知当娘亲是个什么体验。
    这回倒是切实地感受了一把捡了一个便宜儿子,当了一回便宜爹的滋味。
    在替小公子穿上亵裤时,视线扫过小公子腰部以下。
    那日被杖责落下的疤已好得七七八八,结了一层层,错落的浅浅的,粉色的痂。
    只要再坚持涂上一阵子那续筋生肌膏,等这层粉色的疤痕脱落,皮肤自滑腻如初。
    外伤易愈。
    小公子至今腿疾仍时不时发作,想来那一盒续筋生肌药膏只能祛除他身上的疤痕,若是要根治腿疾
    恐怕,还得需再多一盒续筋生肌药膏才行。
    娘亲,娘亲
    小公子还在呓语。
    谢怀瑜披着僧袍,敞着衣襟,踱步回床边。
    唤声爹来听听?
    微凉的指尖戳上小公子的脸蛋。
    刚刚还只是要人小公子唤他哥哥,这会儿更过分,只是给人穿个衣,便要当人爹爹了。
    刚要收回的手被用力攥住。
    阿娘,别走,阿娘,别走,别走,
    小公子抓过谢怀瑜的手,放在颊边,他的双眸紧闭,蜷缩着身子,蠕动着唇瓣,一声一声地唤着娘亲。
    阿娘,不要离开糖果儿,不要,不要
    糖果儿?
    谢怀瑜眸中掠过一抹微讶。
    想起季云绯称呼小公子为糖果儿时,小公子脸上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所以,糖果儿是已经去世的娘亲所取的乳名么?
    娘亲,娘亲,别走,不要丢下糖果儿,娘亲,娘亲
    嗯,不走。糖果儿,乖,睡吧。
    萧子舒搬了张椅子,坐在离床榻最远来的门边,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门外吵吵嚷嚷,奈何萧子舒耳力太好。
    在门外一片吵嚷声中,他还是清晰地听见屏风那头传来的自家主子温柔的安抚声。
    一个失神,锋利的匕首擦破他的指尖,划出一道血痕。
    萧子舒狠狠地闭了闭眼。
    他想,他是真的需要静静。
    杜氏身上只披了件里衣,便连同婢女娉婷一起,主仆二人被萧子舒请出了房间。
    得益于清莲先前的那几嗓子,住在隔壁僧房的几个官太太,官家公子、小姐,听见动静,全出来了。
    唐夫人,您这是
    哎哟。唐夫人,您怎么,您怎么穿成这样便出来了?
    天啦!唐夫人您,您好歹披件外衫再出来啊!
    脸皮薄的官家小姐们早已羞红着脸,躲回了屋子里去。
    官家公子们亦是一脸错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赶忙转过身,回屋的回屋,外出的外出。
    几位夫人太太可就没这般含蓄了。
    在瞧见只穿着里衣,露肚兜,还是红色牡丹花色,形容狼狈的杜氏,是又惊讶错愕,又觉得滑稽好笑。
    娉婷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夫人披上。
    杜氏双手指尖紧紧地揪住外衫的衣领,她一时忘了要她往日里塑造的温良和善的形象,狠狠地戳着婢女的额头,尖着嗓子道,死丫头,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找老爷过来,派人去找老爷过来啊!
    她这副泼妇的态势,令在场几个官家太太们是错愕不已。
    娘亲,这位便是您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温柔和善的唐夫人么?
    不远处,僧舍回廊下,一名蒙着浅青面纱的女子,低声地询问边上身穿深绿褙子,浅绿绸衫,相貌温婉的妇人。
    妇人面露尴尬,我,这章儿,娘亲早年见过的唐夫人,并,并不是这样的呀!
    女子眉心微蹙,轻声道,知人知面难知心。唐家恐非良配。女儿同唐家的这门亲事,还请母亲同父亲大人能够再多加考虑。
    妇人听后,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我们兴远侯府,还是当年颍阳的兴远侯府,不过由一介妾侍升抬为平妻的杜氏的求娶,我同你父亲又岂能应下这门亲事?可你也知道,这兴远侯府到了你父亲这儿,只余一个好听的名头。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的官宦商贾之家。
    我们侯府是没落了,可唐复荣这些年官运一直不错,加上他那位早逝的原配俞氏母家在颍阳的关系,过几年或许会被升为京官为未可知,届时我们嫡系这一支脉或许能借助唐家之势重回颍阳。
    是以,早年唐夫人遣冰人向我们提亲时,我跟你父亲再三权衡,也便允了。
    我知唐不期庶子的身份配你是委屈你了,杜氏若又是这般品性
    可章儿,此番唐复荣排除众议,同那谢怀瑜二人强行将城中百姓迁到各处安全之处,不知挽救多少性命。
    此等政绩,那谢怀瑜回到颍阳定然会升官加赏不说,唐复荣的官位定然也会有大调动。
    好孩子,你先别急。待城中洪水褪去,回到家中,我再同你父亲还有祖父母再好好商议商议。嗯?
    妇人拉过女儿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
    女子眉心越发蹙起,敛着一双剪剪水眸,低低地道,女儿听说,唐家还有一个嫡长子
    兴远侯夫人忙环顾左右,见周遭之人注意力全在那杜氏身上,并无人注意到她们母女二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尽管如此,生性谨慎的她还是拽着女儿回了屋。
    她关好房门,方才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吾儿,你方才说的什么傻话?那唐家嫡长子好慕男风,你又不是不知晓。唐未眠在朝晖楼求娶那位谢巡按一事,淳安城几人不知?何况,那唐逢君虽是庶出,可如今已是秀才,今年便要参加秋闱科考,一旦顺利中举,前途敞亮。
    再说那唐未眠,自小纨绔成性,只知吃喝玩乐,就因为一个杜氏,你便要弃了哥哥那块璞玉,去捡弟弟那块顽石,这赔本的买卖也不是这般做的。再者,也没有退掉同哥哥的婚事,同弟弟结婚的道理。
    梁慕瑶自小聪慧,是老侯爷最为喜爱的孙女。
    老侯爷长恨这位嫡长孙女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复兴兴远侯府。
    梁慕瑶自幼便受祖父兴远侯爷亲自教导,熟读诸子百家,四书五经。
    又经常听祖父提及昔年兴远侯府全盛时在京都颍阳是何等光景,学识同眼界远非一些闺门千金能比,胜过一般男儿不说,较之母亲姜氏亦是有她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
    她摘了面上青纱,露出一张清秀婉约的姣好脸蛋,神色淡淡地道,唐小公子喜欢男子又如何?唐家不会允许他当真娶一个男子进门,至多只能允许他蓄个娈童在身边罢了。不说那些个官家子弟,富贾巨商,便是民间稍稍富裕一些的百姓之家,哪个不是三妻六妾?
    一个女子若是想一辈子只跟自己的男人长长久久,何其难?
    要与六个妾侍一起服侍丈夫的兴远侯夫人沉默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从来都是世间痴心女子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景罢了。
    男儿们哪个不是盼着三妻四妾,儿孙满堂?
    梁慕瑶反握住母亲的手,娘亲,在女儿看来,唐小公子好慕男风也没什么不好。
    较之女子,男子不能生育,正妻也便不会有子嗣的威胁。
    而且,女儿听说,那唐小公子也并非自小便顽劣不堪,至少在唐知府原配,也就是唐小公子生母俞氏在世时,小公子甚为机灵聪颖。想来是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若是能娶一良妻,悉心引导,他日成就未必就再在那唐公子之下。
    最为重要的是,母亲莫要忘了,唐时茂之所以能有今时今日,除却他自己能力尚佳,其中少不得颍阳俞府的帮扶。
    唐时茂的妻舅俞六逸如今已然升为国子监祭酒,掌天下诸子门生。反观那杜氏的母族,不过是一个僻壤乡间粗鄙农家之女。
    一个母族不过是山野村人之家,一个母族乃是颍阳俞家,若届时兄弟二人同样走上仕途,母亲认为何人前程更为远大?
    唐未眠性情顽劣,生母早夭,他本人又喜好男风,故而兴远侯府从未将其纳入择婿人选。
    梁慕瑶忽然有此一问,兴远侯夫人是着实被问住了。
    梁慕瑶仔细观察母亲神色,见母亲似乎隐隐有被说动之势,复又继续道,母亲可曾想过,若是我们侯府当真凭借唐家关系,顺利重回颍阳。得知女儿身为侯府嫡长孙女下嫁一个庶长子为妻,届时我们侯府颜面将置于何地?在颍阳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再则,按说秋闱科考在即,唐家要做的应当是尽可能地让唐大公子安心备考,却为何在数月前忽然提出要将婚期提前?
    是否担心唐家大公子在科考中失利,名次不佳,故而早早定下婚期,以免徒增变故?
    这
    这两个问题均是兴远侯夫人未曾想过的,故而又是一时语塞。
    可心下已然动摇了。
    当初唐家上门求亲,只言为唐家长公子求亲,可未曾言明到底是嫡长子,还是庶长子。婚期虽是两家商议着定下来了,可外人到底不知女儿是唐家哪位公子成婚。届时将庶长子换成嫡长子
    纤长的睫毛垂覆而下,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野心,梁慕瑶柔声道,女儿私以为,未必不可。
    如同梁慕瑶所说,唐、梁两家婚事虽一定下,可因为老侯爷始终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的缘故,故而以唐不期科考在即,婚事不宜大操大办唯由,不许唐家太过声张,兴远侯府也一直未将婚事对外去说。
    想到那杜氏今日在众人面前的丑态,兴远侯夫人已然有了决断。
    或许,当真未必不可?
    可临时变却新郎官这样的大事她一人终究是做不了主。
    此事此事干系重大,便是母亲同意了。你父亲,还有你爷爷未必会同
    祖父那里交由女儿去说服,倒是父亲似乎颇为欣赏唐公子,到时恐会极力反对。届时若是女儿成功说服祖父,父亲那里便交给母亲了。
    事关女儿终生幸福,乃至整个侯府的兴衰荣辱,兴远侯夫人犹豫再三,末了,深深叹了口气,到时母亲竭力试一试吧。不过,章儿,你可真想好了?真要退了同哥哥的婚事,改嫁弟弟?唐小公子母舅一族固然可攀附,可万一那小公子是个扶不起的,岂不是平白误了你的终生?
    唐未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到时只要女儿顺利怀上孩儿,诞下唐家嫡长子,俞家外孙,还愁在颍阳无立足之地么?
    梁慕瑶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将兴远侯夫人余下的顾虑全部打消。
    她欣慰地望着自家的女儿,女儿,还是你想得长远。
    梁慕瑶低下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意,眸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老爷,您一定要为妾身讨回公道啊!老爷
    娉婷听从主母的吩咐,急忙前去找老爷回来。
    唐时茂听说他跟杜氏所住的僧房闯入三名陌生男子,还将主仆三人赶出房间,霸占了僧房,吃惊之余自是怒火中烧。
    唐时茂带着随身衙役一起匆忙赶回后院僧舍。
    那杜氏见了丈夫,哭着奔入丈夫怀中。
    唐时茂见杜氏身上披着婢女衣衫,里头只穿一件里衣,甚至隐约可见牡丹花色的肚兜已是尴尬非常,又见杜氏年过四旬,还学那娇俏女儿家,扑入他怀中嘤嘤泣泣,面薄如他,自是更为尴尬。
    此时,他终于明白他一路赶回僧舍的路上,为何众人见了他不是掩袖偷笑,便是对着他指指点点。
    夫妻本是一体。
    杜氏失了颜面,何异于掌掴他的耳光?
    唐时茂对杜氏稍加安抚后,她按住杜氏肩膀,稍稍将人拉开一些,我听说有歹人擅闯你我僧房。眼下呢?那三人可还在里头?
    杜氏此番是当真受了刺激。
    想她自小要强,成为知府夫人之后,更是顺风顺水,何曾像今日这般出这么大的丑,受这番□□?
    她尖着嗓子嚎哭着,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老爷,您一定要为切身做主啊,老爷!
    老爷,还是先差人进去探看一二吧。贼人是否还在房中,差人进去一探便知晓了,若是已经逃脱,也好差人去追。
    娉婷在一旁小声地建议道。
    唐时茂听从了婢女的建议。
    他当即对身后几名衙役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看那三个歹人是否还在房中,若是还在,务必将人擒住!老夫倒是要看看,看是何人这般胆大,竟欺到我知府家眷身上!
    是!
    衙役们抱拳领命,谨慎地向僧房靠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杜氏见房门打开,对衙役尖声命令道,快,快将贼人拿下!拿下!
    萧子舒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庞出现在门后。
    杜氏没有认出只见过一次面的萧子舒来,唐时茂却是不可能认不得。
    他当即大喝一声住手。
    在衙役们纷纷停下之后,他吃惊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萧子舒,萧侍卫,怎,怎么是你?
    萧子舒是谢怀瑜的贴身侍从。
    若是所谓擅闯他跟杜氏僧舍的三名歹人其中一人是萧子舒,那其他两人
    莫,莫不是那消失不见的谢怀瑜以及被谢怀瑜抱走的棠儿?
    唐时茂当即就要进去看个究竟,被萧子舒给拦了下来,唐知府请留步。
    围观者众,唐时茂不愿将事情闹大,他压低音量,请问萧侍卫,里头之人可是
    唐知府请回。
    萧子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房门当着唐时茂的面,再次被关上。
    若不是唐时茂后退及时,险些鼻子都要被门给夹到了。
    唐时茂铁青了脸色,可偏偏棠儿很有可能也在里头。
    若是他现在带人硬闯进去,谢怀瑜一个从颍阳来的京官,等在淳安的政事告以段落,过一阵子便要回京述职,自是可以不在乎名声,他却不得不为棠儿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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