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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天下狗官一般红

    “太尊老爷,草民实是冤枉。”
    “粥厂施粥给你们,让你们活着,不感恩戴德,怎么还来了冤情?”一名随行的官员,向下面诘问。
    “是,是,是。”那人连连点头:“粥厂施粥,本是官府的施恩,草民本该老老实实,给官府、给赵官家祈福的。但老爷不知道,这里的知寨太过混蛋,将官府本该给我们的粮食,减了又减。原本每人只有一两多黄米,后来又减半,不仅如此,他还逼我们干苦活。草民等若是不闹事,恐怕老爷不会知道这些,老爷,草民等也是没法活儿了,才这么做的呀。”
    口粮减半,这是张秉亲自下的命令,眼下这群百姓却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了,说到底,这是他那命令导致的明白呢,可张秉岂能自己认错?张秉避重就轻,问道:“是谁逼你们干苦活的?”
    “太尊,是卑职等。”
    一旁走出来几名吏员,这都是石盆寨里的,几人穿着襦袄,只有一人穿着长衫。襦袄类似短褐,穿这个的是临时工,长衫才是有朝廷编制的吏员,张秉看向那长衫之人,问道:“你们让这些饥民做了什么?”
    那长衫之人满肚肥肠,战战兢兢一指几个襦袄吏员,道:“回太尊老爷的话,都是这几个人,私自让那些饥民做事的,卑职一概不知啊。”
    张秉一皱眉,也不追问,而是看向那几个穿襦袄的人,等他们说话。出事之后,将责任先往临时工身上推,这也是千百年来的“优良”传统了。那几个穿襦袄的人,更是害怕得发抖,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只是让他们挖了几条河渠,挖了一些土罢了。太尊老爷明鉴,这群人吃朝廷粮米,不让他们做点什么,他们还以为可以白吃白喝,赖在这里不走了。”
    张秉听了,有些认同,道:“这么说来,你们几个,还是思虑周全,一心为公咯?”
    穿襦袄的俱是跪下道:“小人等常以老爷为表率,这只是一得之愚,不及老爷万里之遥也!”
    拍马屁,张秉却不吃这一套,看向旁边,随便喊了一个人,道:“你带人过去看看,逼这些饥民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此话一出,那几名襦袄者顿时面无人色,皆是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不久,去查看的人回来了,道:“启禀太尊,这些人是让流民挖河渠,是为了让他们自己的田地好浇灌。他们还让这些流民,为他们自己开荒,所得田地,转手卖出,或者往外租获利。”
    话到这里,穿襦袄的一人,竟然口吐白沫,昏倒了过去。去查看的人,将最后一句说了出来:“开荒的田地上,还发现了几句枯瘦的死尸,似乎……”
    “够了!”张秉抬手拦住。
    “老爷饶命,太尊老爷饶命啊!”穿襦袄的磕头如捣蒜:“小人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敢这样了!”
    张秉看着他们冷冷道:“本官饶你,谁来绕过本官?你们夺民之食,还逼民为苦役,致使百姓累死、饿死,又激起民变。就是圣人来了,也不能宽恕尔等。来人,将这几名酷吏,拉下去斩了。将那长衫剥了,籍没家产,以儆效尤!”
    长衫的人腿软,跪倒地上,开口却是感谢太尊。这件事情追究下去,他和那些人的罪名,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他是长衫,他有编制,在上官面前自称“卑职”,而不是“小人”,因此侥幸得了一条命。
    而另外一边,临时工,人头落地,血洒粥厂!
    在场官民兵丁,无不色变。
    陈初六此刻也睁开眼睛,看向张秉,只见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从那人头滚滚,移开目光放到了跪着的那几十个汉子身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张秉看见的,只是几十个稻草人,吩咐道:“闹事刁民,聚众谋反,罪无可恕,全部斩首!”
    “嘶……”陈初六倒吸一口冷气,这张秉还真敢大开杀戒。
    看押百姓的那些弓手,听了这命令之后,都是不敢下手。被押着的这些人,有为人子者,有为人父者,听到要被杀头了,顿时看向人群中的亲人,人群里的亲人,也看向被押着的人,相互哭喊,呼唤起来。
    “二郎!”
    “爹!娘!”
    “家汉子!”
    “娘子,你要保重啊!”
    “兄长!”
    “三弟!”
    “太尊老爷,求你开开恩,不要杀我爹,我爹没有打人,没有打人,打人的是我,我可以替我爹去死!”
    “求太尊老爷开恩,饶了我家汉子,他要是死了,我们全家老少,都没法活了啊!”
    “……”
    张秉不为所动,转而训斥那些弓手:“怎么,难道你们想抗命不成?这些刁民不杀,官府威严何存!”
    陈初六再也忍不住了,蹭地站了起来。在此官吏、百姓、弓手,都是齐齐看向了他,张秉也斜着眼睛一瞥。但见陈初六恍惚了几秒钟,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站了起来,似乎是现在他自己才发现自己站了起来。
    可很快,陈初六也回过神来了,他走上前道:“你们这群刁民,有什么好喊的,你们聚众谋反,太尊只杀十几个人,不株连其他人,不灭你们九族,你们还想要什么?还不快感恩戴德,谢太尊老爷留你们的全尸!”
    看向陈初六的这些眼睛中,都闪过一丝失望。底下的百姓之中,他们看陈初六也是穿着一身绯服,更是有人小声的骂着:“天下狗官一般红!”
    陈初六又迅速回头道:“太尊,这群百姓都是来自宁边、武州、易川、横谷,这些地方本不在天子治下,而受蛮夷统治,这些百姓恐怕不太懂国朝刑律,请太尊千万不要因为这些百姓愚昧,气坏了身体。”
    “驸马,本官从未发怒,只因食君之禄,为朝廷命官,不得不秉公执法,匡扶正义。”
    “是是是,太尊忠臣勤勉,下官敬以为师,效以为范。”陈初六忍着强烈的恶心,又对张秉道:“但这些百姓,本域外之民,从蛮夷治下,归化天子之地。太尊乃天子之臣,当与人为善,示以天子宽仁恩泽,使人心思定。不然,域外有想归化之人,闻听此事,惧不敢来,岂不有损天子圣德,也有损大人英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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