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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碧曦捏了捏他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汉朝初期延续了春秋战国开放的习气,女子公然上街游玩,开店从商,跟夫婿出门举止亲昵一些,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苏碧曦跟刘彻牵着手,形态亲密,一看便是有情之人,旁人也并不会多加置喙。
    而刘彻之所以这么生气,苏碧曦非常明白,理由也十分简单。
    临阵脱逃之士兵,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十,就会有成千上百之人。
    在冷兵器时代,一旦身边丧失了己方的防护,一个人非常容易就会陷入致命危机,而这种危机一定会蔓延到周围的人身上。一旦最底层的士兵溃败了一角,整体的布局就会受到影响,战事取胜的可能性就更为渺茫了。
    华夏自古就是一个农耕民族,这就意味着,每一个士兵在上战场前只是一个会种地畜牧的农民,不要说骑马了,连最基本的功夫都一无所有,更何况战阵兵器的使用,与同伴的配合,如何听从将军的调遣等等。这也就是说,一个士兵从应征入伍,到他能够上战场,绝对要经过一段时间不短的训练。
    在这个时间里面,士兵的粮草,兵器,衣裳,用度,战马,屋舍,连同士兵应征入伍被耽误的农时,都要计入统治者的思量之中。损失这么一个兵士,对于统治者来说,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已,还有数不清的投入。
    临阵脱逃之人,一个人逃得了一条命,却可能害了数以百计的人,并给后来者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前例。虽然底层士兵多为穷苦平民,甚至是贱民,但是也是有一些没落的贵族跟权贵的子弟前去参军,想谋求一份出身的。
    今日你临阵脱逃,安然无恙地脱身了,没有受到任何责罚,那明日就会有效仿者堂而皇之地说,他可以当逃兵,为何我不行?
    站在平民的立场上,对于这件事就是这个看法,而站在刘彻这个汉室天子的角度,他哪里能接受得了自己花了无数心血财帛养出来的军队,被这样的人败坏了军纪,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罪不容诛之事。
    这名士兵之所以被宋国当地官员无罪免责,是因为当这名官员去到他家里时,发现他正在给身患重病的老父侍奉汤药。这名士兵是家中独子,却又要服兵役,所以才趁着战时逃走。宋国官员感念其孝道,故而判其无罪。rdquo;
    苏季顼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几近目瞪口呆,刘彻则是青筋都气得凸起。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玩笑,偏偏又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
    刘彻难以想象,假如哪天他碰上了这么一个大孝子,会不会有亲手杀了这人的想法。
    苏季顼嘴角扯出一道讥笑,声音洪亮,轻易就盖过了在场的喧哗,以董子看,此人真正是一名遵循了孝道之人,可是十成的孝子啊。可若是天下人皆效仿这名孝子,与敌军作战之时临阵脱逃,何人来守土卫疆,保家卫国?天下人何人没有父母,何人不是父母养大,所有人都言道尽孝而违背军纪,违背律法,岂不是人人可为了父母尽孝而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乃至于杀人放火?若是天下间的官员皆因为孝道私情,而徇私枉法,玩忽职守,以德执法,那律法岂不成了一个无用的笑话,朝廷也成了一个好看的摆设?rdquo;
    第271章
    一名四十岁上下年纪,个子很高,肤色略黑,身材消瘦,面容严肃,目光锐利,眉间有深深折痕的郎君站了起来,先是跟苏季顼及在座诸人拱手,而后朗声说:某不才忝为刑名,曾见过不少案子,恰似董子所言。曾有一男子见街上寡妇美貌,便见色起意,半夜奸淫之。此人所为被其子所见,其子以为父故,孝道使然,便未曾报官。只是白日见到寡妇之时,其子多有言辞侮辱,寡妇便知其子亦知此事。未几日,寡妇便又遭受其父再次奸淫。及至天明,寡妇衣衫不整,手书血书,携幼子撞死在郡守大门,以死告其父子。rdquo;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董仲舒,寡妇父母双亡,郎君早亡,婆家娘家俱无人,携幼子凄苦渡日。犯人屡屡奸淫,就是见寡妇无依无靠,又有幼子抚养,不敢声张。而犯人之子屡屡羞辱寡妇,寡妇本为苦主,却好似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失了贞洁的寡妇,以及有这样一个母亲的幼子,世道艰难,何曾有活路?
    犯人之子为孝道计,事发之时不曾告官,寡妇自绝于郡守大门后,仍然不告发其父,可谓至孝之人。若天下俱是此等至孝之人,天理何在,公义何在,人性何在?
    莫非只有其父为人,其母为人,其他人皆为猪狗草芥,为了遵从父母之命,便能见恶不举,见善不为,见邪不诛?此等人也,某但有所见,必手刃之而后快!rdquo;
    董仲舒气得面色青白,气急地指着中年郎君,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孟子说,父子有亲,君臣有义。父母对子女有天大的恩德,子女在父母面前,只有一个孝字,再无其他,无论伦理,律法,人性,善恶。子女隐瞒父母的罪责,帮助父母掩盖过失,乃是天经地义,法外仍可开恩。此乃天定,是亘古以来,从未改变的。
    君所言之事,一为寡妇既然孤苦无依,就该自毁容貌,守节而已,而非一介孤苦女子,花枝招展,招摇过市;二为其子为父所隐瞒,乃是孝道之典范,诚不为过。若然非议此子,莫非日后子女都可以说父母的不是,指责父母的罪过,那纲常何在,父母的威严何在,孝悌何在,乱了纲常之罪,又有何人能受得住?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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