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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书铺(穿书)——东家书(14)

    不过眼下得先把身子养好。
    他服的方子想是有效,只是成效甚慢,且极其容易困倦。
    苏遥躺在榻上消食,又睡过去了。
    午后晴光格外安逸,明亮得灼眼,静悄悄地自窗格处透进来,于地上描摹出花枝新叶的影子。
    苏遥半张脸在日光下,半张埋在阴影里,双眼闭上,细密的睫毛垂下,眼角的一滴泪痣甚为打眼,于沉静温和中,平添一分风流。
    暗卫悄悄提醒成安:去给咱们家未来主子掖个被角。
    成安吐出鸡骨头,净过手,又趴在榻边瞧了一会子:有文化就是好,大公子随手写本书,竟然抱到一媳妇儿。
    那也是大公子写的。咱们大公子在哪儿不拔尖?暗卫丙吊在房梁上,又悄声道,还不是媳妇儿呢。我瞧着人家也不喜欢咱们主子。
    主子怎么不明说呢?成安一恋爱傻瓜。
    上来就明说可还行?万一人家无意,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暗卫丙吃着蜜饯果子,反正主子肯定有打算,你少操闲心。
    成安抬头眯眼:吃的什么,给我吃一口。
    一个油包扔下:回头记得给钱。
    小气劲儿。成安抱住,刚尝一口,外头突然传来人声。
    成安麻溜地藏好,却见齐伯回来,后面竟还跟着一头戴帷帽的华服女子。
    成安一怔,齐伯先开口:谢小姐,这是家仆成安。
    成安压下疑惑,照着规矩行礼。
    齐伯稍稍一顿:公子呢?
    公子喝罢药,刚睡下了。成安垂手。
    齐伯正要开口,琳娘忙道:不打紧不打紧,苏公子正病着,是我来得不凑巧了。
    又似乎有些局促:是我心急了,苏公子可好些了?
    齐伯望向成安,成安道:好多了。大夫说只是着了风,再静养几日,便能大好了。
    琳娘有些踌躇:那那我还是不打扰了。苏公子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她应声告辞,匆匆登上马车,才顿时换上愁眉苦脸:嬷嬷,没见着人。
    宋嬷嬷瞪她一眼,又深深地叹口气:姑娘,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
    琳娘甚为委屈:那苏公子病了,也未必就是我气的。爹爹当年就说,苏公子身子不好
    你明知道人家体弱多病,还带着阿婵去人跟前闹?宋嬷嬷操碎了心,我让你去退亲,你就这样退的?是不是不显摆你就不甘心?
    我没显摆。阿婵好不容易应下我,我偷着乐还来不及,我哪儿敢显摆。
    琳娘委屈巴交地说着,又顺着提起,对了嬷嬷,你教我绣牡丹吧,我前儿看了个花样子,正适合绣在阿婵的嫁
    绣什么绣!
    宋嬷嬷接口打断,你不把苏家的亲事退了,你怎么成婚?本来就是咱们不占理,你还偏去惊着人家。现在人病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琳娘好一会儿皱眉:那我我只能赔他生意了
    又斟酌思量:我这就吩咐底下人,以后给苏氏书铺的书都保持原价,排单子都给排第一个,专人监校专人往来我让刘掌柜亲自接手。嬷嬷您看,这样行吗?
    刘掌柜是谢氏刻坊的二掌柜了,琳娘之下,说一不二。
    琳娘此刻并不知道,她这个安排,于不远的日后,救了谢氏刻坊上下所有人。
    眼下她只将此作为退婚的赔礼,宋嬷嬷满意点头,又语重心长:这才是了。咱们与苏家一向好,不说旁的,原本也该厚待苏氏三分。
    如今虽苏公子瞧着也无意结亲,但是你这边,却实实在在有个阿婵在先,苏公子若是个刻薄人,咱们两家早已经算结了梁子。
    苏公子虽不计较,但咱们却不能不添补,不然今后便是咱们理亏。姑娘也做生意多年,想必懂得人情干系的厉害。咱们家要做大,可万不能于此时亲家变冤家,让外人笑话。
    宋嬷嬷是谢家的稳妥老人,做事一向力求滴水不漏。
    琳娘点头,又思量一会儿:嬷嬷不必多说,我还晓得厉害。左右这婚约未曾多加张扬,过上几日,我再与苏公子写封书信,私下说定所有的话,也就罢了。
    宋嬷嬷应下:行。书信妥帖,也省得见面,再让人瞧见。
    *
    日光一轮,晴好的天气。
    院中杏树海棠皆结了小小花苞,枝叶幼嫩,引来雀鸟于树影间轻啼。
    苏遥这重感冒来势汹汹,外面之事,他一概不知,这般昏昏睡了五六日,才好得利索些。
    苏氏书铺再开门之时,铺中客人明显变多了。
    老熟人纷纷前来打招呼
    听闻苏公子病了,可好些了?
    上回话本看到一半,书铺不开门,可把我急坏了。
    苏老板新招的伙计么?可真伶俐。
    几天不来,我倒想着此处的梨茶。
    茶倒其次,难得苏老板处清静。我在金玉斋看了两日书,旁边一家人来人往的百宝阁,可真
    苏遥一一应对,如今书铺中客人越来越多,有不少皆是别的书铺来的。
    他这书铺的客流量,终于对得起占地面积了。
    待再养上三五天,苏遥自觉便好全了,又恢复到吃嘛嘛香的满血状态。
    他惦记着绣本一事,出门先去找了许泽。
    原做好了大费口舌的准备,却不料许泽沉默半晌,竟是点头应下了。
    苏遥自然惊喜:我只担心你不愿意,还想着
    许泽又默了片刻,低声道:外祖曾说,丹青是修身养性之道,不是可卖弄炫耀之技,更不能以此沽名钓誉,换取财帛银钱。可我
    他咬唇:可我眼下没有法子。我总要过活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皆要钱。他日府试会试,又是开销。
    这年头文人墨客都清高自许,不染凡尘,苏遥理解,但许泽能自行想通,他更高兴。
    许泽默了默,又抬眸轻声道:更何况,这是苏老板与我求得的机会。我不能辜负苏老板。
    苏遥颇感欣慰,却并不敢居功:不必谢我,我不过在中间递一句话。要谢,合该谢谢鹤台先生。鹤台先生着实是个热心肠,我不过和他
    许泽原本也十分感激,但瞧着苏遥言笑晏晏地夸赞着傅陵,心下渐渐一沉。
    他这十分感激褪得都快没了,苏遥方停下,又提道:傅先生说,他想和您见一面。你看,明天行吗?
    许泽掩过眸中暗沉之色:好。我也正想见见这位傅先生。
    第19章 绣本(三)
    翌日午后,苏遥约了傅陵与许泽,在后院花厅见面。
    正是日光最明朗的时候,苏遥索性大开门窗,晴光倾泻一地,杏花海棠玉兰的花瓣飘飘洒洒,散了一地。
    案上是七八碟点心果子。
    苏遥特意选荷叶边青瓷碟子,颜色淡雅清丽,模样小巧精致,正适合装点待客。
    茶糕与鸡蛋糕都是甜软之物,切成小方块,两口就能吃一个;桃花酥仍是包上咸蛋黄,加红曲捏成五瓣桃花模样;麻团外皮是糯米滚上芝麻,酥酥脆脆,馅料用了甜糯糯的蜜红豆。
    豌豆黄晶莹透亮,是豆泥冰糖所制,极为甜糯绵柔,入口即化。苏遥原本想用模具切成花状,后又觉得画蛇添足,便按照老北京传统,切成小方块码齐。
    瓜果上,苏遥备上切块苹果,梨子,一碟花生,一碟瓜子。
    又泡了一壶龙井,又斟满一壶自酿的梅花酒。谈生意,还是得备点酒水应景。
    妥帖收拾好,苏遥瞧着一大桌子,松口气。
    国朝自古以来待客的传统,多点不要紧,摆少了显小家子气。
    上回周三先生带人来那种,不过路过说句话,这回傅先生与许先生,是明明白白地谈契书。
    虽然不一定吃,但摆得先摆上。
    这些糕点,出锅时众人皆已尝过。成安头回吃苏遥做的东西,倒是大吃一惊。
    大公子果然一向眼光毒。
    苏老板这脸已很难得了,没成想厨艺还这么好。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正儿八经的秀外慧中大美人。
    更难得性子也随和文雅,又不骄横,又不矫情。说话斯斯文文,待人客客气气。
    还会赚钱。
    赚不赚钱倒也不要紧,反正傅家有钱。
    成安先替自家大公子感叹完未来几十年的幸福生活,又各样偷偷藏了几块。
    留给暗卫兄弟吃。
    苏遥坐在花厅等了片刻,后院便门响,许泽先来了。
    他今次穿着很不一样。
    往常只是干净整齐的粗布麻衣,这次却穿了一件极好的料子,素衣宽袖,虽眉眼还带些青涩的少年气,却终于衬出几分文士的矜贵清高来。
    许是从变故中走出来些了。
    肯在吃穿住行上用心了。
    苏遥赞他两句,他却稍稍低头,现出些许局促。
    又解释:是赴苏老板的约。不穿整齐些,是在外人面前,落苏老板的面子。
    他微微咬重外人二字,苏遥却未听出,只瞧着他紧张,安抚道:倒也不用太担心。傅先生虽面冷,但为人是很热心的,也并不难说话。
    许泽眼眸微暗:苏老板是不是和他交情颇深?
    交情倒不深。
    苏遥细想想,又笑道,大抵比寻常生意人深上一些。
    那我是算寻常生意人吗?
    许泽如此想了一句,却未敢问出口。
    春色明丽,他自明媚春色间瞧着苏遥温润的眼眸,顿了一瞬,只低声道:我很想见见这位傅先生。
    待会儿不就见到了么?
    苏遥不由笑笑,你今儿怎么了?
    许泽压着一腔心思,没办法说,末了只笑笑:没什么,大约是头回做苏老板的客人,我
    这孩子怎么这样拘谨。
    苏遥笑笑,又将碟子推过去:以后有空,可常常来。左右傅先生还没来,你先吃点?
    是苏老板亲手做许泽拈起一块茶糕,尚未说完话,便听得后院来人。
    苏遥忙起身,上前迎了几步:傅先生来了。
    许泽拿着块茶糕,独自立在原处,瞧见极清贵的一个人物,手持斑竹折扇,自后院踏进来。
    细碎的花落了那人一身,那人却不避,反而伸手将苏遥肩上的一色明艳海棠轻轻拂落下去。
    这成双成对的身影并肩一立,许泽只瞧得心下一沉。
    傅陵走进花厅,先瞧见一桌子糕点:苏老板身体见好,点心费了不少功夫吧。
    苏遥客气:寻常点心,招待不周。
    傅陵勾起嘴角:苏老板做,可就不寻常了。
    是傅先生不嫌弃。苏遥还记得傅鸽子的挑剔,不敢托大。
    傅陵略微一笑,才转头望见许泽。
    苏遥忙上前介绍:傅先生,这便是我与你提起的画师,许泽许先生。
    许泽略微一顿,压住满心不自在:傅先生有礼。
    傅陵微微瞧他一眼,点点头。
    鹤台先生架子大得很,礼数也随意,但人名满旧京,瞧着也年长,许泽忍下。
    三人落座。
    微风拂乱一树花叶。
    席间一片静默。
    苏遥不由顿了下。
    这为什么会感觉有点不对劲?
    苏遥多年来,见过各种花样的客人,旁的不说,直觉还是挺准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傅鸽子与许先生,明显气场不合。
    不应该啊
    苏遥疑惑,但又无从谈起,只兀自压下。
    既然气场不合,那最好少客套,速战速决。
    于是苏遥先笑笑,直入正题:傅先生,许先生,今日我托大做东,咱们主要是商量绣本的分成。
    我已经拟过一式三份的契书,您二位先看看。苏遥将契书拿出,桌上已摆了印泥纸笔。
    傅陵拈起契书,却并没有看,而是望向苏遥:这位许先生,瞧着颇为年轻。
    苏遥笑了下:许先生虽尚不及弱冠,但画技却是家传。
    许泽默了默,语气并不甚好:外祖元枢,自幼教我作画。
    元枢已是前朝一代大家,且因不畏权贵,刚直不阿,在文士间颇受好评。
    花鸟鱼虫并亭台楼阁出色,但人物尚可。傅陵微微眯眼,不轻不重地挑了句刺。
    外祖确实不善人相。
    傅陵说得是事实,许泽却无端觉得被冒犯。
    他顿了一顿,语气微沉:傅先生的《云仙梦忆》我亦拜读过,人物不多,化外仙境、妖兽精怪才是吸引人。许某自问,还画得出。
    傅陵顿上许久,只淡淡地嗯一声。
    许泽默默咬唇。
    苏遥左右瞧瞧,忙笑着打圆场。
    先对傅陵保证:傅先生,成图之后定然会给您过目。您是原作,必得您满意之后,才会出本。
    又替许泽道:许先生的画前日给您看过了,您也是知道的。许先生虽年轻,但水准是不错的。
    他这话向着两边说,两边却都蹙了眉。
    傅陵默了默,淡淡开口:苏老板不必如此客气。我是看你的面子答应,自然不会反悔。
    苏遥正一笑,许泽却也静静抬眸:我也是看苏老板的面子,才答应的。
    傅陵稍一挑眉:那苏老板如此帮扶于你,许先生可不要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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